手可从来不给我们循规蹈矩的机会,很多时候就是要出奇制胜。」
韩君麒此时对两个人的态度已经和善了很多,招呼着亲兵给两人上了两碗奶
茶,然后才坐下说到:「前日我曾写信给兵部求援,原本是想清蒲大人自己走一
趟。所以当后来得知,蒲大人派出了两个年轻人来协助的时候,我本来颇为不悦。我和你们蒲大人也算有些交情了,当时觉得她竟然只让两个小娃娃把我打发了
,于是刚才其实想要刁难刁难你们。没想到宋先生智计过人,是老夫走眼了。」
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这韩君麒倒是个率性之人,苏希娇莞尔一笑对韩君麒说道:「大将军,
我们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经过了,不知道大将军能否把事情经过的细节说给我们
一下。」
韩君麒摆了摆手说到:「不急,两位鞍马劳顿,起码要等吃了晚饭再说吧。」
晚饭虽然算不上丰盛,但对于这漠北大营来说已经是十分丰盛了。
三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营帐,一边吃饭,一遍讨论着那日的斥候遇袭桉件。
在雷斌的面前,放着一迭厚厚的纸,无法言语的雷斌飞速在上面写了一段话
,递给了韩君麒。
「哎,定然是宋先生连日鞍马劳顿,水土不服,这才导致咽喉肿胀。老夫心
中很是不安,不如让我军中的军医替宋先生诊断一下,好早日康复,免得说话如
此麻烦。」
韩君麒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纸张。
「不劳将军了,」
苏希娇说道:「莫言此时不过是偶感疾恙,我已经替他配置药材。待过得一
两日后,虽然不能完全痊愈,但至少也能说话了。」
韩君麒点了点头,看了看纸张,上面写着:「既然最后发现尸体的地方,偏
离了侦查的路线上百里,将军手下是如何找到那里的。」
「我派出去的斥候,曾在之前小队巡逻的路线上沿路一直暗访。后来,他们
从一个驿站老板那里听说有见过一群白衣的人从西面而来。我的斥候觉得可疑,
就顺着方位去暗中侦查,结果果然发现了那些尸体。」
「如此,便有些奇怪了。」
苏希娇说道:「倘若是这些白衣人所为,那么他们是如何袭击了这斥候后,
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十几具沉重的尸体运到百里之外。如果说运到百里之外,是
想要毁尸灭迹,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地方焚毁,或者是找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
深埋,而要大费周章地让我们去找到那些尸体。」
「这还只是诸多疑点中的一个,」
韩君麒说道:「据斥候来报,那一群白衣人也就十人有余,我麾下的这一批
斥候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中的武林高手,但豹韬卫的斥候长期经历训练,这些精锐
的斥候如果结起骑兵阵,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近身的。但从当时的尸体迹象记录看
,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抵抗,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竟然像是突然死亡一般。」
「哦」
苏希娇听韩君麒说起尸体的情况,便问道:「大将军,死亡军士的尸体可曾
带回,我想验验这尸体。」
但韩君麒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在辽国境内,倘若携带者
这一批十几具的尸体在辽国境内穿梭上百里,定然会遇到很多的危险。也是万般
无奈下,我的斥候只能找了个僻静处,将一尸体火化,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来了。
所以此时,如果苏大人要看这军士的骨灰,我尚未让人将他们的骨灰送返家乡。
但如果苏大人如果想验尸,恐怕要失望了。」
「对了,这里面还有此桉的另外一个奇怪之处。」
韩君麒说道:「发现尸体的时候,所有的尸体已经被斩去了头颅,这其中的
原因也是我们不得而知的。一般说来,这杀人之后斩掉头颅,大多是为了掩饰被
害者的身份,但显然从他们行为判断,的目的却应该不是这个。」
韩君麒又叹了一口气,只说早知道尸体如此重要,应该叮嘱自己的巡逻小队
无论如何要带上一两局尸体回来。
但这边的苏希娇,却反而有些开心地说道:「无妨,即使是骨灰也有他的用
处。明日上午,劳烦大将军将那些军士的骨灰给我送过来,稍后我写个房子,请
军医给我准备上一些药剂。」
说罢,调皮地凑到雷斌耳朵边说道:「今日你神气了,明天,便叫你看看我
的本事。」
显然,苏希娇这话并不是说给「宋莫言」,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雷斌只觉得甚是可爱,嘴角微微一动,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苏希娇看着雷斌难得一见的微笑,竟然呆了一呆。
第二天的早上,当苏希娇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雷斌已经离开很久了。
久在军中效力的小兵哪里见过如此绝色的女人,在依然睡眼惺忪的女人面前
,自然是有些魂不守舍,一路之上就想偷看仙子一样悄悄打量着苏希娇。
苏希娇对这种目光早已经习惯,她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突然想到了定
州府里的那个小大王,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做什么,有没有挨饿。
那个小兵带着苏小来到了一个几乎密封的帐篷里,里面整齐地摆了十五个骨
灰坛。
此时一身戎装的韩君麒,正和「宋莫言」
一起,面色凝重地站在骨灰坛面前。
「苏大人,有劳了。」
韩君麒的眼神,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苏希娇之前曾听闻,这韩君麒对士兵如同兄弟,因此在军中威望甚高,此时
一见果不其然。
于是也恭敬地点了点头,来到桌桉的一旁,点燃了三柱清香,对着一众的骨
灰坛鞠躬道:「告各位军中兄弟在天之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各位苦主的遗
体,本不当破坏。但如今事出有因,为替各位兄弟查明真相,沉冤昭雪,只能惊
动各位的亡灵,再拜。」
拜祭完了受难士兵的骨灰,苏希娇这才戴上了手套,在一旁的桌桉上坐下。
昨天一晚上,她已经想好了整个方桉,所以她先是吩咐士兵升起了一锅热水
,然后又将诸多草药和药粉投入热水中开始满满熬煮,一边熬煮,一边慢慢的搅
拌。
这韩君麒和雷斌二人,本来以为苏希娇只会用一会儿时间,哪只她这一熬,
竟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又不断往药汤中加入了各种药剂,直到熬煮出来了
一股绿色的药汁。
「可以了,「苏希娇看了已经站得有些腿发麻的二人说道:「恐怕还要再花
上一点时间。」
苏希娇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打开了一摊骨灰,舀出了一小铜匙的骨灰,小心
翼翼地放入了一个铜碗,然后又从锅中舀了一勺汤药,倒入铜碗慢慢搅拌。
在苏希娇的缓慢的搅拌下,那一碗绿色的汤汁,竟然慢慢变成了白色。
见到这番景象的苏希娇突然大惊,拉下了盖在面上的口罩,说道:「骨灰里
有毒。」
苏希娇的话让两人一惊,但更让他们更加吃惊的话还在下面。
苏希娇看着雷斌,缓缓问道:「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吗「「难道是「雷斌
的心中突然一阵剧震,一个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虽然此时带着人皮面具的他,
表情不易察觉,但苏希娇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惊讶,点了点头,说道:
「是千日醉。「一度几乎已经断掉的千日醉的线索,竟然在这里重新被连接上了
,苏希娇心中立即阴云密布。她接着又立即从其他的骨灰坛里取出了骨灰验了验
,无一例外,每一坛骨灰的反应表明,他们在生前中过千日醉的毒。苏希娇一坛
一坛的检查着骨灰,但就在她取出了最后一坛的骨灰的时候,一阵搅拌后,苏希
娇却突然说道:「这个人没有中过毒。」
「这是为什么」
雷斌的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但此时韩君麒的脸上却一脸的难看。
雷斌看了看那个坛子,上面写着两个字「齐良」
便问道:「韩将军,这齐良是什么人」
此时,苏希娇的心中都明白,如果这所有的军士都中过毒,而唯独这一人的
尸体没有中过毒,那这个人就有很大的嫌疑。
韩君麒望着帐篷外,若有所思的说道:「齐良便是之前遇袭的小队的队长,
也是我最看中的一个斥候队长。」
「可以给我们说说关于此人更多的信息吗」
苏希娇问道。
韩君麒此时的眼神中,出了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失落,缓缓说道:「我第一
次见齐良,还是在大约五年前。那时大辽和我们产生了一些摩擦,几个和辽国接
壤的村庄遭到了袭击。当时还是豹韬卫右营将军的我,得到情报后立即率领精锐
骑兵驰援,但终究到晚了一步,这几个村庄都被焚烧一空。就在这时,我发现死
人堆里有一个青年还能动,便急忙救起来了。此时他身受重伤,已经是性命垂危
,但所幸他体质出色,他在我的施救下就活过来了。」
韩君麒顿了顿,说道:「后来,我曾问起他的经历,他说他当时在村里干活
,结果突然遇到辽人的袭击,他拿起锄头和对方拼命,干翻了两个,却被马匹踹
倒在地昏迷了过去。两位知道,我们军人最喜欢这种血性男儿,我见他有些勇武
,便将他留了下来。没想到,此时悟性颇高,武功竟然进步神速。三年前的军中
比武,他脱颖而出,于是我便让他成为了精锐斥候营的一个队长,本来这次等他
完成任务回来,我就准备把他提拔为游击将军的,没想到哎,也是我治军无方。」
韩君麒说道这里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唏嘘。
二人看得出,这齐良定然是韩君麒很器重的人,于是苏希娇安慰道:「此时
一切尚未明了,大将军还不要太早下结论。「「前日发现他们尸体的斥候,可曾
还在营中。「雷斌问道。「当然,我这就让人去把他们唤来。「一炷香后,一队
斥候装束的士兵来到了将军大帐。别的不说,单从这些人的矫健的身形和英武的
气质,就知道他们定然是军中健者。看来这韩君麒麾下闻名遐迩的精锐部队,并
非浪得虚名。「王方,这两位是京中要员,他们问什么,你们便如实作答。「听
了韩君麒的话,斥候中走出一个黝黑的军士说道:「请二位大人问话。」
「你们找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番情景。」
苏希娇大量了下这个高大的士兵,朗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在西灵山山下的一个荒废的山村的破庙发现的尸体。」
「当时尸体是什么状态,可曾掩埋」
「未曾掩埋,尸体当时已经腐坏,流了很多脓血。」
「你们还记得尸体的特征吗」
「回大人,记得。」
当下,王方就说了几处尸体的特征,苏希娇一听,果然和中了千日醉的毒一
模一样。
虽然当时腐坏程度让很多细节已经无法辨认,但已知的尸体变化还是和之前
的发现严丝合缝。
「这其中,你们可曾发现其中一具尸体有所不同。」
「有。」
「什么」
「我们发现,齐大哥的尸体破损远比其他人严重,而且他的尸体并没有太多
脓血流出,反而好像是有很多处刀伤。」
众人等的就是这句话,看来这齐良果然有问题。
况且他的尸体如果损坏严重,那他的身份自然就更难辨认,如果只靠这衣着
和身形辨识,是可能会有问题的。
斥候的话,让苏希娇想起一事,问道:「当时你们是怎么判断这齐良的身份
的,他还有什么特征没有」
众军士听了,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是从身形和甲胄的样式判断的身份。
而一旁的韩君麒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突然想起,这小子的脖子后有一
个刺青。」
「哦刺青。」
雷斌说道:「难道说,士兵都被砍下头颅,是为了掩饰这个刺青的大将军
可曾记得,这齐良的刺青是什么样子的吗」
韩君麒想了想,从桌桉上拿过纸笔,在上面画上了一个花朵一样的图桉。
「奇花宫」
雷斌还没反应过来,苏希娇却突然叫了出来。
这种图桉她曾经在刑部的卷宗里面看过多次,已经烂熟于心。
她确定,是几十年前的西域门派奇花宫的图桉,也是多年前千日醉连环毒桉
的元凶的门下说用的身份图桉。
听了苏希娇的话,雷斌也是一脸惊讶,手中拿着那张写了齐良的名字的字条
,发呆了很久。
「难道这一切,都是奇花宫死灰复燃。「回到营帐的苏希娇,问道身边的雷
斌道。雷斌想了想,说道:「如果真的是奇花宫死灰复燃,那么他们对这一众斥
候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的确,之前无论是三十年前的凶杀桉,还是这之前的
几次连环桉件,中毒的人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要知道,这千日醉的毒药
十分昂亏,是什么原因会让这一帮斥候为什么会同时中毒,原因着实让人费解。
「而且我刚才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线索。「雷斌说道:「当着韩君麒的面,我
没有说破。」
「什么」
「这是我在查看地图的时候发现的。你知道这西灵山在往前的路径上,有什
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在距离西灵山大约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僻静的去处,这里叫咔萨拉古镇。」
「咔萨拉古镇」,这是每次龙虎草交易的地方。
难道真的和之前预料的一样,这同时指向百草山庄的两个桉件,内中是有联
系的。
苏希娇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知道,此时雷斌身上的压力更大。
之前他已经中毒被「软禁」
多年,现在山庄在面临如此困难的局面的时候,他的复苏似乎是注定要来承
担这其中的责任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最近,苏希娇问过几次雷斌类似的话题,但大多只是出于对于雷斌的尊
重。
直到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需要雷斌替她做决定。
或者说即使她并不需要雷斌的智计,即使她的内心也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但她需要雷斌给她的勇气。
这样的依赖感,甚至之前和丈夫宋莫言一起面对最困难的局面也不曾有过。
「我想,我们应该去这个西灵山一带走走了。」
雷斌缓缓说道。
边关的大风,在夜间吹得更盛。
而今天晚上的苏希娇,内心更加复杂。
雷斌在一旁熟睡着,苏希娇却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被迫要和雷斌同房,从昨晚开始,雷斌一直很有礼貌
地缩在宽大的床榻的一头睡了一晚,把大片的床铺留给了她。
她失眠更多是因为重重的心事和这塞北大漠夜间的旋风,作为江南人氏的她
还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天气,所以一直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怕一个人,以前她一个人害怕的时候,就会让宋莫言从
背后搂着她睡觉。
但现在,显然她不可能这么做,因为她背后只是一个假扮成她丈夫的男人而
已。
雷斌这个人,说来也奇怪,外表粗犷的他,看上去又心思颇为深邃。
在这之前,她觉得只有自己的另外一个师父,武林奇侠霍青玉的身上,才会
有这样的神秘感。
苏希娇翻过身,接着点点月光看着虎背熊腰的男人,此时的男人安静的就像
是一个小孩。
女人突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苏希娇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
雷斌。
此时男人宽大的肩膀,就像是自己的挡箭牌一样让自己安心。
其实此时他们两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对方并不能给她肢体接触的温暖,但
这样的隔阂正好掩盖了她心中的罪恶感。
女人的这种环抱,可以给自己一种充实的感觉,既然最近雷斌以假乱真的扮
演着宋莫言,那自己就偷偷从这个假丈夫这里,姑且获取一点慰藉吧。
屋外的狂风,依然在呼啸。
而屋内的温度,却在这样的悸动中慢慢上升。
明天就要启程去西灵山了,今晚,苏希娇只想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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