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来,我教你。
那些苦不堪言的陈年旧事,也许只能让天长地久的相守来慢慢弥补。顾修齐闭上眼,放任自己去追逐罗祈衡身上的暖意,突然什么解释都不想听了。
其实原谅真的很简单。他默默地与自己约定,只要今后的每一天都能在罗祈衡身边醒来,他就可以把过去一笔勾销。
血也好,泪也罢,他都愿意独自下咽。他想要的,也只是罗祈衡今生所剩下的的,所有的“明天”。
自从南方有意识地增加陪着路程的时间之后,沈洛的大部分工作内容就成了整理文件。中文并不是路程唯一的写作语言,让他这个助理面对各种中英交杂的稿子,一张张录入到电脑里等待路程有空再看,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所以路程突然打电话叫他送份资料去剧场的时候,沈洛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了口气。他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被路程涂得乱七八糟的纸,上面一行明明划掉了,下一行在内容上居然还是连下去的,让人不知怎么收拾才好。
一路乘车都很顺畅,上午九点钟的城市正处于高峰过后的慵懒之中,街上连鸣笛的车子都非常少。沈洛站在剧院看上去与寻常民居没什么不同的大门前,文件夹拿在手里都被汗弄得湿滑了,他才仿佛惊醒般抬眼看了看斜挂的日头,快步走了进去。
他总是这样的,对路程的敬畏从未消失,也根本削弱不了。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自己存的倒是算是个什么心思。
偌大一个剧场里,唯一一束光正打在舞台上。沈洛掀了布帘子进去,眼睛不能接受猛然倾覆的黑暗,猝不及防被光线里的顾修齐占据了全部的视线,就像被强光捕获,那一瞬间视网膜几乎难以承受那样的冲击。
顾修齐脚上有伤,这个他有所耳闻,因而看见他坐在台上也并不意外。可前些日子令人心惊的沉溺已经从那个人身上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驾驭感。如同一个骑手终于驯服了烈马,于如画风景中按辔徐行,再没有一丝一毫挥汗挣扎的痕迹,仿佛之前的种种都从未发生。
那是主角李淳的情人前来道歉,李淳不想与他多说哪怕一句话,挥手催他自行离开的戏。排练接近尾声,与顾修齐配戏的年轻演员也不再生疏,此刻眉目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隐含的歉意丝丝入扣。而顾修齐就那么坐着,表情淡淡的,挥手的姿势里自有说不尽的苍凉,即使一言未发。
沈洛记得很清楚,关于这一幕,路程在剧本里的原话是“重山已过,再无生趣”。剧本定稿交给剧组前,沈洛还特地为了这八个字私下找过南方,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语句太难落实到表演中,那时候南方不置可否,只叫他不要轻易提出质疑。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凡事都有化境,演员也可以举手投足无不是戏。
顾修齐曾有差点被“李淳”逼疯的日子,但他走出来了,也收获了硕果。他和角色在同一具躯壳里殊死搏斗,然后他赢了,从此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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