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还是没有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明明不是第一次承办死刑案件了,明明听过无数的前辈的开导,面对这样的结果还是会难以接受,还是想要逃避现实。
人啊,还是太脆弱了。
感到有点口渴,岑景伸手在茶几上抓了抓水杯,却发现水杯里并没有水,于是不得不撑起身子,连拖鞋都懒得穿,慢悠悠走到餐厅接水。
其间,手短信提示音响起,不由得好笑,自己躺在沙发上那么久没有声响,这刚一离开事情就来了。拿着水杯从餐厅走回沙发的路上,工作狂岑律师也开始期待不要是工作信息,但是不是工作信息又会是谁呢?父母?路青于?老同学?……还是柯冉。
都不是,是被告人的母亲。
“岑律师,感谢你为陆厚付出的努力,感谢这两年来你陪我们走过的日子,请勿自责。”
短信不长,寥寥几字,却足以打破岑景苦苦支撑的理智。
瘫坐在沙发上,这个同事口中的冰山终于还是红了眼眶,摘下眼镜,左手食指和拇指不断地按压着眼角,妄图掩盖自己没有忍住眼泪的事实。
脑海中又浮现出被告人母亲身影,第一次见面时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和针织衫,棕色的头发还特意用发胶固定造型,戴的珍珠项链和耳环是一套,镶着金边,十分好看,随身带着手帕,一流眼泪就掏出手帕来擦干,生怕不得体。
“那孩子是为了给朋友出头啊,岑律师,他不是想杀人。”岑景还记得老太太抹着眼泪说的这句话。
本来应该是一个家庭美满保养得当的老太太,在两年的来来回回中,头发再没有用发胶固定,而是用黑色的皮筋简单扎起一个低马尾,棕色中白色越来越亮眼,衣服的颜色却越来越暗沉,没有再见她戴过那一套珍珠首饰。
泯然于众人中,还显得有些佝偻。
两年多的抗争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儿子饭后和人产生口角,不顾劝阻驾车冲向人群,最终造成一人死亡、一人轻伤、多人受伤,她曾经以为会被判处交通肇事罪,慌忙找到律师,想要想办法让儿子少在监狱里受几年苦。可不管是饭店和路口的录像还是各方证人的指定,儿子陆厚的行为都在主观上存在明显的犯罪故意,并且造成了客观伤亡结果,岑景再努力辩护也无法在证据完整真实的情况下将故意犯罪变为过失犯罪。
最终,正值中年的男人因犯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判处死刑。
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太太变成了死刑犯的母亲。
辩护词里说陆厚罪不致死,可是无辜死去的,莫名受伤的路人谁来安抚?
谁都无法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岑景想休息了,甚至不想再接死刑案件。
可是律师看上去是自由职业,拒绝一个案件带来的连锁效应绝不是失去一个案源那么简单,出于工作,出于生活,他没法随意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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