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转身便想走,贾应选在身后突然道:“不过奴才倒是知道一个去处。”
“说。”
贾应选涎着笑脸:“那奴才的身家性命……”
胤禛捺下厌恶和焦急,淡淡道:“你是太子近身随侍,要想完全脱开干系是不可能的,到时候皇阿玛发落之后,我再寻机保你性命便是。”
贾应选大喜,拜谢之后,方道:“这寝殿后面有条小径,长满荆棘杂草,平时极少人去,奴才大胆揣测,八爷有可能是从那里走了。”
胤禩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力气正一点点自体内流失,心里不由苦笑。
早知这条路这么难走,自己就不该怕被人找到而那么快划自己一刀。
因是想彻底消除康熙疑窦,胤禩那一刀毫不留情,划得极狠,深可见骨。
此时鲜血正汩汩流出来,渗透了衣裳,手捂在伤处,也染了他一手殷红。
身体靠在树桩上,止不住汗水自额头滑下来。
胤禩闭了闭眼,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思路也渐渐涣散起来。
他抬起头,半眯起眼望向天际,心头竟是一片宁静。
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也能混个亲王追封?
他胡思乱想,一会又忍不住笑自己天马行空。
“胤禩?”
不远处一声熟悉的询问,带了些小心翼翼和惊喜。
无须转身便已知道是谁,胤禩心头一松,任由身体往旁边歪倒。
厌胜
康熙听到奏报之后,立时到了偏殿,这一路上,未尝没有想过胤禩见太子事败,就用苦肉计脱身的可能,但这个念头一升起来,马上又被自己否决了。
不说别的,在自己冷落过他这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儿子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怨怼,退一万步说,纵然他想依附太子,也不会在从前的差事里三番两次针对索额图一党。
想到这里,康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民间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到了这里,就是兄弟阋墙,骨肉相疑,自己八岁登基,除了鳌拜擅权之外,也从未发生过兄弟叔伯想取而代之的事情,这其中固然有太皇太后的功劳,也是因他自己善待宗室的缘故,登基近四十年,就算不能说万事如意,但起码也是顺风顺水的,台湾平了,三藩灭了,噶尔丹也死了,天下一派清平盛世,可临老了,却要为儿子的事情操碎心,莫非真是因为他太过顺遂,所以才遭了天谴?
康熙胡思乱想着,一脚迈进门槛。
太医正在给床上的人把脉,胤禛则站在一旁,面带忧色。
“如何?”
太医回头,忙行礼道:“回万岁爷,八爷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是颈上的淤痕,一处是肋下的刀伤,前者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后者只怕有些棘手,如今失血过多,须得好生调理才行。”
康熙的视线随着太医所言落在胤禩身上,见他脖子上确实有五指掐印,淤青骇人,明显是他人所为,心底那一丁点疑虑在看到伤痕的那一刹那间消失无踪,心底缓缓燃起一股怒气。
“你只管用药,要什么药材就向梁九功说,让京城快马运过来。”
“嗻!”
康熙交代完,便问太医:“这伤势,还能坐马车吗?”
太医忙道:“回万岁爷,最好是不要,只怕路上一颠簸,伤势又要加重。”
胤禛闻言,望向床上的人。
他们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了,他却兀自昏睡着,苍白眉间微微蹙起,似还沉浸在伤痛的困扰中。
眼下太子逼宫,事败被擒,康熙却是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插翅便能回到紫禁城,免得京城那边也有人心怀不轨,趁机作乱。
“胤禛。”
“儿臣在。”
“你留在这里照看老八,八个月都再启程回京。”
“嗻。”
胤禛心道,这一回京,必然是审判太子的风暴,到时候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来,两人延迟回京,却正好避过漩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话虽如此,却仍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七月底,康熙一行浩浩荡荡地回京。
归途中,太子虽还是那座车辇,四周却已经被严加看管起来,就连车内,也轮流坐着四名侍卫,寸步不离。
这一来一往的待遇,已经是天壤之别。
而胤禩因伤势未愈,获准留在行宫休养,胤禛留下陪同。
眼看京城就要风云迭起,自己纵然没有身在其中,也不能不早作准备,胤禛写了封密信,让心腹快马从另一条小道回京,又交代一番,待人走了,才起身往胤禩房中走去。
本该躺在屋里的人,此时却在树荫下,半卧着竹椅,看着远处风景,显得惬意而恬然。
“四哥来了。”胤禩温声招呼,点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铺洒在身上,映得他双目仿佛也更明亮了些。
胤禛有点失神,片刻才回过神来,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找了旁边一张凳子坐下,一边将他身上的薄被拉高了些。
“这里风大,不要坐太久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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