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当然跟朱瑞回去了。新疆人的习惯,主人总是让尊贵的客人看活羊,客人满意后再宰杀。羊给朱瑞给足了面子,朱瑞回去的时候就跟羊并肩而行,还不停地抓羊角,他的手很大,手指又那么结实,从羊角上伸出来的时候,就跟鹿角一样了。燕子看见了,燕子同时也看到了鹿角,燕子就看自己的手,手指太细了,两岁的小鹿,大概才长这么细的角。
朱瑞在摆异一把锋利的刀子。老板对朱瑞说:“把刀子收起来。”“我又不杀人。”“杀人倒好了。”“啥意思吗?”“我怕你毁了自个儿。”“你说我会自杀?”朱瑞笑,朱瑞的肩膀都抖起来了,“老板你喝酒了吧,胡言乱语!”老板就让朱瑞看他半残废的左脚:“老弟,看见了没有?”
“这不是跳墙摔的吗?”
“那是我安慰我自己,悬崖陡壁我都跳过,墙算啥呢。那时候年轻啊,血热啊,扛着大肥羊没有办不成的事,不要以为娘儿们光喜欢咱们身上的好力气,她们同样喜欢大肥羊。你问我扛过多少大肥羊?上千吧,一个团有了。不管是求人办事还是找女人,那些羊都是从羊圈里硬拉出来的,扛到肩上还挣扎呢,它不顺着你,它宁愿就地被你宰了,也不愿意扛在肩上在黑夜里拐来拐去跟个贼一样。有一年,我在沙湾交了一个妹子,好了两年了,我想该给人家扛一只羊了,我就扛了一只,我在羊群里一眼看中了它,就抓起来一挺身子扛在肩上,跟披了皮袄一样,我还愣了一下,羊伸着脖子,脑袋挺得高高的,羊身子是顺的,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乖巧的羊,我走得很轻松,以前累啊,这么一比较太明显了,我就唱开了,就唱那首《黑眼睛》。过安集海的时候,我歇了一会儿,你没扛过羊,你不知道扛羊走夜路的习惯,要是走累了,就捆上羊腿,抽上烟喘口气。那天晚上,我没抽烟,也没捆羊腿,我把羊放在地上,我还在哼哼《黑眼睛》。月亮从天山顶过来了,羊眼睛又黑又亮,我就想我那妹子,我已经踏上沙湾地界了,我一下子有了力气,就扛起羊,迈开大步,大声唱起了《黑眼睛》。”
第六章刀子5(4)
老板还真唱起来了——
我的黑黑的羊眼睛,
我的生命属于你。
让一切厌世的人们,
做你忠实的情人。
老板继续讲他的故事。
“我唱得太动情了,我一下子感受到羊的心在突突跳,贴着我的背在一下一下地跳,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另一颗心的跳动,连我自己的心跳我都没注意过,我老婆的,我交往过的女人们的心怎么跳我都没注意过,谁注意这个呀!我都停下来了,我不是累了,我听得更清楚了。我举头看天时,我日他妈,月亮是红的了,月亮在天上一下一下跟兔子一样跳呢,月亮跳成了一团火,月亮不就是一颗心吗?我敲开了我那妹子的门,我不急着进屋,在院子里我就让她摸羊胸脯,她一下子就摸到了羊心,她还抱住羊抱了一会儿。我们耍了一晚上,我以为我很开心。我回来走到半道,突然难受起来,我想起这个女人是别人的老婆,我们迟早要有个了结,我就受不了啦,我从来没有这么忄西惶过,我就拿不住自己了。也该我出事,那天晚上月亮那么亮,日他妈,天快亮了,月亮还那么亮,从天山顶上跑过来的大月亮,还是红的,老在我跟前跳,我咋看月亮都像一颗心,那么大那么红那么亮的心,我就拔出刀子扎在脚上,我只有一种想法,把脚指头全砍了,不到沙湾了,不见那妹子了,再也不扛大肥羊了。”
那是老板扛的最后一只羊。老板开馆子找门路,送大肥羊都是雇人扛着。
“我不敢让羊上身上,它的心在我背上跳两下,我就拿不住自己了,在社会上混就得拿住自己。”
老板朝朱瑞脚上扫一眼,朱瑞说:“我没啥问题。”
“没问题就好,你这么自信,老哥我很高兴。”老板点上烟出去了。他们谈话的地方在后边羊圈里。
朱瑞精心喂养那只大肥羊。饭馆还有两只羊,朱瑞打算后天去乌苏买羊。谁也没想到短短的一天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老板离开以后,朱瑞就想:我要是扛着大肥羊去找燕子会怎么样?朱瑞就走到羊跟前。朱瑞记得清清楚楚,他是要抓羊蹄子的,他把一切都想好了,明年燕子结婚的时候他就把羊扛过去,他要提前练习一下。没想到他一下子抓空了,他用的力气很大,他没抓住羊蹄子却把羊胸脯给抓住了,他摸到了羊的心脏,呼——呼——,一下是一下,手跟伸进热水里一样,整个人跟骑在马背上一样,他感觉到内心不是在跳,是在一起一伏,跟辽阔汹涌的波涛一样。朱瑞感觉到那股力量已经传递到他背上,涌到脖子上了,朱瑞的头一下子抬起来。在蓝天深处,太阳缓缓地傲慢地滚动着,跟海洋里的大鲸一样,这才是心脏!朱瑞的手抖了一下。燕子!他咬牙切齿地叫着,燕子!燕子!燕子!他知道他完了,他眼睛发黑。他可不会唱《黑眼睛》。不会唱不要紧,好多人都不会唱,可好多人都会听,朱瑞把这首歌听下了,也记下了。他妈的,记得这么牢,一句一句全出来了!没人唱,也不会唱,歌还要出来,是歌,都得出来。《黑眼睛》就出来了。燕子,是你吗?燕子!确实是燕子,不是老板沙哑的声音,老板唱不了这么好。朱瑞是幸运的,朱瑞呼唤燕子,燕子没来,燕子的声音来了,这就够了,有燕子的声音就够了,燕子唱出来的《黑眼睛》才是真正的《黑眼睛》。唱吧,燕子,唱吧,啊!唱吧,燕子,我不会失去理智的,我完了,我毁了,我也能管住自己。我拿不住自己我怎么能听你唱歌呢?歌声响起的时候,朱瑞已经习惯了太阳的黑暗,他面带笑容,再也不紧张了,他的手也松下来了,他并没有离开羊胸口,不再那么死死地攥着,跟抓救命稻草似的,他的手一放松,羊的心就有了活力,不是那种野马奔腾拼命搏斗一样乱跳,心脏有了节奏,朱瑞和朱瑞的手也有了节奏,燕子的《黑眼睛》就一下子清晰了,燕子在唱,朱瑞也在默默地吟唱——
我的黑黑的羊眼睛,
第六章刀子5(5)
我的生命属于你。
让一切厌世的人们,
做你忠实的情人。
两个小伙计发现了朱瑞的反常举止,一直躲在一旁看着。见到朱瑞现在陷入迷狂状态,他们吓坏了。
“他是不是瞎了?”
“有点像,睁着眼睛流泪,瞎子就是这么哭的。”
太阳在朱瑞的眼睛上一闪一闪,太阳不能容忍这样一个睁眼瞎子,太阳就有义务把朱瑞的眼睛烘干。朱瑞的眼泪都不够用了,可眼睛上那层雾蒙蒙的胶质硬壳太阳是无能为力的,简直就像一副隐形眼镜。朱瑞不流泪了,也不窃窃私语了,他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声音,吵吵嚷嚷把歌变成了词。那双离开羊胸脯的手可没闲着,在身上摸呢,摸到刀鞘,刀鞘是空的。老板料到他会自残,就趁他不注意把刀子拔掉了,跟拔掉电源一样。朱瑞坐在地上,手绞在一起,没有刀子他就下死劲儿扳手指头,扳得嘎巴响,接着是大声呻吟,在地上打滚,滚着滚着就不滚了,就固定在地上,好像地底下伸出一只手把朱瑞给抻住了,朱瑞蜷成一团,不停地蹬腿。大肥羊无限怜悯地看着在地上颤抖的朱瑞,那高傲的头就低下去,去贴朱瑞的脑袋,跟吃草一样。大肥羊的嘴巴衔住朱瑞乱蓬蓬的头发,衔了也舔了,一小撮一小撮地衔啊,舔啊,碰到太杂乱太毛糙的头发,大肥羊还要嘬一会儿吮一会儿,就像喂小羊羔,就像喂养孩子。朱瑞一直是全身颤抖,现在朱瑞的头发不抖了,头发就这么奇妙,头发平整了顺溜了,朱瑞也就不抖动了。
两个小伙计也不抖动了,他们一直在抖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知道了,他们现在也看见了对方的头发有多么毛糙有多么乱,额头上还有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撞了墙壁,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个小伙计在地上坐了半天,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出去。
老板咧着大嘴笑呢。“真长见识啦。喜欢一个女人这么艰难。”老板肩膀一抖一抖地笑,没有声音,老板还能笑,还笑得这么好。“朱瑞受下这罪!”老板立马就不笑了,老板一板一眼地告诉小伙计:“那不叫受罪,娃娃你慢慢想去,明儿早晨就想明白啦。”两个小伙计一愣一愣的。年长的伙计说:“老板给你们灌洋米汤哩,学朱瑞,学朱瑞你们连女人毛都尝不上。”老板笑呵呵的:“你狗日的就知道个女人毛,再好的女人在你狗日的手里全都成j了,没毛都会长出毛。”老板掉头问两个小伙计:“想要好女人还是要瞎女人?”“肯定是好女人嘛。”“那老哥就告诉你们,女人是个鬼,你要她漂亮她就漂亮,你要她丑她就丑啦。”两个小伙计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明白老板话里的含义。老板说:“再不要跟踪朱瑞了。”两个小伙计嘴都张开了。老板说:“该自己动脑子了。”老伙计们怪笑:“再跟踪下去坏人家朱瑞的好事呢。”
开始干活了,两个小伙计手脚麻利,一点也不耽误动脑子。他们仰起头,往后院里看,看不见朱瑞,也看不见羊,离窗户太远了,连后院的围墙都看不见。其实围墙比羊高不了多少,小孩都能爬进来。围墙外边的林带把野地隔开了,林带也不高,都是榆树,比房屋高出一点点,露出一抹淡淡的树梢。从乌苏那边吹来的大风千百年来一直这么压着树梢,不能高出房子,那是破旧的土坯房。风对房子是很敬仰的,对树就不客气了。透过林带可以看见荒野上的草丛,和草丛里的白石头。白石头一闪一闪,就像一双双眼睛。
休息的时候,他们去林带那边看了石头。石头不少呢,全都卧在草丛里。草都黄了,抓在手里潮乎乎的,有点毛糙,跟马鬓一样,跟头发一样,因为他们在毛糙中看到了草的光辉,从手指缝里闪s出来,透着那么一股金黄。已经是金色秋天最后的日子了。“他妈的,咱俩都长成日驴的汉子了,这还是咱家乡呢。”“咱们的老子好像比咱们有出息。”他们的老子用石头盖房子垒院墙,就跟抱孩子一样,还有他们的爷爷,总是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晒太阳,如果走出村子,到了野外,老人们就把皮袄铺在石头上,石头就成床了,呼呼大睡,有些老人就用这种方式离开人世,好像石头把他们扛走了。草原上的人们连手指蛋大的石头都要捡起来,堆成垛,成垛的石头就能接通神灵,就成了敖包,就要祭拜祈祷。两个小伙计的手停在石头上不动了,就好像那是一本圣书,他们跟虔诚的圣徒一样在默默祈誓,日月星辰跟鸟群一样掠过天空,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吹到南,草木一律面朝蓝天,他们的老子,他们老子的老子都曾经历过这么一个短暂而辉煌的瞬间,肯定是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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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刀子5(6)
他们回去经过后院。朱瑞靠墙坐着,手搭在羊脑袋上,望着天空,那根受伤的手指头正好贴着羊角,那么大的羊角好像从朱瑞的胳膊上长出来的,好像是朱瑞的手。
。。
第六章刀子6(1)
大群大群的鸟儿飞向天山以南,或者沿天山向东南飞去,都是从阿尔泰山,从北亚大草原上来的鸟儿,跟大河一样流过秋天的高空,天空越来越高,还满足不了拥挤的鸟群,天空继续辽阔着继续深下去,也只有这个时候,天空才能显示自己的容量,在辽阔和深邃的后边,连天空自己都想不到还有更辽阔更深邃的空间,还有另一番天地,天空不断地惊讶,又兴奋又好奇,如此这般已经有好多年了。鸟儿若干年是要换一茬的,一代又一代的鸟儿乐此不疲,把新鲜和惊奇带给天空,天空就不断地伸展,不断地辽阔,不断地深下去……天是有尽头的,蓝色的秋天蓝得发青发黑的时候,从天空深处就涌出秋天更辽阔更深沉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气象,白雪一闪一闪……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大地上的人,总是在秋天最深沉的时候,会看见梦幻般的白雪,比闪电还要快,倏地一闪,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又沉思在秋天的辉煌里。
燕子是在单位的小房子里看见那轻盈的亮光的。她忙了好几个钟头,做完账,拧开水杯,喝一口热茶,窗帘就哗一下起来了,她的目光就看到了窗外,她就看见一群天鹅啊啊叫着飞到天那边去了。那么多的天鹅飞走了,留在天空的影子还在盘旋。燕子以为是幻觉,就把眼睛眯细一点,目光就更遥远了,就看见了天山脚下涌动的畜群。牧人和牧畜到地窝子去了,灰尘也遮掩不住羊群所固有的洁白,慢慢地变成白点子。燕子早都喝干了杯子,茶叶都吸到嘴里了,她还是喝,杯子空了,杯子都发出嗡嗡的声音,她的呼吸装进杯子里了。燕子放下杯子。
燕子取出她折叠的帆船,还有羊,全是公羊,全都长着弯弯的大角。燕子知道自己要做一件大事。燕子去找领导,请了假,领导签了字,笑了:“去结婚吧。”燕子摇摇头。领导就糊涂了,不结婚这么高兴干吗呀,除了结婚还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女人如此兴奋如此红润如此光彩照人。平心而论,燕子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除了王卫疆和朱瑞,大家都不怎么注意她,领导就更不注意她了。领导就注意了这么一下,就暗暗吃惊,燕子也会漂亮的。领导进而总结了这么一点:只要是女人,总会在她生命的某一个时刻变得美丽起来。领导就想到自己的老婆,腰粗成了麻袋,脸黄得近乎泥土,脾气臭得让人望而却步,每次下班回家那段日子里,还有那么点点滴滴,隐藏在岁月河流深处的闪光点,跟鱼儿一样游过来了,把领导混浊的小眼睛给擦亮了,也就亮了那么一会儿。领导的心情格外好,在燕子离开半小时后,领导破天荒地提前回家。
燕子到银行取出全部积蓄。她在银行门口站了一会儿。准噶尔边缘的小城市,站在哪个位置都能看见天山,那是跟天连在一起的大山。燕子!她在心里喊了好几遍燕子。燕子你要飞过天山吗?那可是老鹰干的事情。那些转场的牧民赶着牧畜很轻松地翻过天山了,燕子就下了台阶。燕子挎着一个很好看的麻布包,里边装着钱,也装着她叠的帆船和大角羊。
燕子骑上车子很快就到了五公里。到了水渠边燕子才知道她不是来给王卫疆送饭的,她没有做饭,她还下意识地在包里翻一下,没有找到热乎乎的饭盒。燕子倒是把纸船纸羊翻出来了。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她先拿起的是纸船,三十多只呢,一只一只全下水了,激流滚滚,船在破浪前进。纸叠的大角羊就不再是纸的了,跟真正的羊一样,屹立在她的手心里。她不断地问自己:“你能跟船一样吗?你能跟船一样吗?”她就把羊放进水里,看着羊顺流而去。被激流卷走的羊是不会沉没的,又一只羊下水了。一只接一只,也是三十只羊,挺着大角的一群羊顺流而下……燕子在心里小声地说:“王卫疆,白羊真的是你放出来的吗?”燕子反反复复地追问,问了好几遍以后,燕子连自己都怀疑起来:“这还用怀疑吗?燕子!”燕子就站起来了。
燕子沿着水渠,尽管心如火燎,可她走得并不很急,从外表上看她是从容不迫、深思熟虑的。后来有人这样对王卫疆如实相告,大家看到燕子就像去上班,她挎着包呢,一脸严肃,有一种令人罕见的端庄。她走到白羊跟前时,朱瑞也赶来了,如果朱瑞待在这里肯定会引起燕子的疑心和不快,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失误都会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燕子不管心里多么波澜起伏,说话的声音是极其冷静的。燕子问:“你跑来干什么?”
第六章刀子6(2)
“我要把它放了。”
“这是你送我的,是我的羊。”
“我从乌苏赶回一群羊,都是肥羊,不影响你结婚。”
朱瑞说话的时候那只受伤的手在羊犄角上,朱瑞手一松,羊就明白了朱瑞的意思,羊就迈着碎步走开了,朱瑞也走开了,燕子紧紧地跟在后边。后来燕子告诉王卫疆:“我捡过羊,可从来没有放掉过一只羊,那种感觉太有意思了。”
天黑前他们到了乌苏,住在朱瑞亲戚家里。亲戚问他们下一步打算,他们就告诉人家他们要把羊放掉。
“冬天快到了,羊会冻死的。”
“我们要陪它走一阵。”
亲戚种庄稼也养牲畜,家里几十只羊呢,亲戚说:“你们又不是草原上的人,放掉那么一只大肥羊,太可惜了。”他们就不吭声了,亲戚就笑:“你们把我当坏人了,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放生羊,我没亲眼见过,我不相信啊。”燕子说:“这回你信了吧。”亲戚是个憨厚的汉子,咧大嘴笑,“我去瞧瞧,你的跟我的羊有啥不同。”亲戚提上马灯到羊圈里去了。大约有半小时的工夫,亲戚就回来了。
“你们那羊眼神不对劲。”
“不是羊眼睛吗?”
“羊眼睛已经很温和了,这只羊,好家伙,那眼神就跟哈萨克女人帽子上的猫头鹰羽毛一样,轻轻地在你脸上扫一下你就完啦,这么一扫,再好的把势连刀子都拔不出来。”
“这羊是要放掉的。”
“也只能放生,谁敢杀它呀。”
燕子给羊喂草料时,羊不停地往天上看,天蓝汪汪的,羊比人看得远,羊已经看到天空深处的雪花了,雪花已往下落呢。晚上,燕子就跟朱瑞住在一起。燕子这几天跟女主人住一个屋。燕子喂羊的时候,羊吃得那么多。燕子就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一个人在房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经常都要去帮女主人干活的。女主人在厨房里准备第二天的伙食,要干到大半夜。燕子就到朱瑞的房子去了。朱瑞吃惊的样子让燕子很感动,整个过程燕子就显得主动一些。他们上床的时候,雪花就落下来了,准噶尔盆地刷的一下子全都白了。
早晨起来他们才发现了雪。燕子穿上衬衫,拉开窗帘的一角,她就脸红了,她这时候才有了羞怯。其实离天亮还早,朱瑞睡得很熟,燕子一直睁着眼睛,眼睛里带着笑容。后来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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