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Piano Sonata No 9 'Messe Noire'(黑弥撒), Op 68: Moderato quasi andante(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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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不想再隐藏了,我想要做回我自己。」

「如果你真的这麽想,我很为你高兴。要是跟你父亲相谈有什麽问题,尽管跟我说,我会站在你这一边,当你的智囊。现在……」彼得绿捡起夏唯的上衣,拍拍乾净,伸手交给她,说:「先把衣服穿上。」

「你看到我的身体,难道没有任何感觉?」

「我又不是没见过女生裸体,好啦!你这年纪的,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夏唯迎上前,彼得绿以为她要将上衣拿回去。但夏唯顺着彼得绿的手,走到他两条手臂之间,她伏在彼得绿胸前,耳朵贴在彼得绿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你的心跳为什麽一点都不激动,慢吞吞的呢?」

「可能我心脏不好吧!」

「真的吗?」

「当然是开玩笑的。」

「从那场大病之後,你就再也不曾发烧了吗?」

「印象中是这样没错。」

夏唯的右手,慢慢从彼得绿的胸口向下挪动,经过彼得绿的腹部,彼得绿抓住她的手。夏唯用力,想要挣脱,想要顺从地心引力,顺从自己的渴望。

「不要这样。」

「为什麽不可以?你为什麽……不勇敢?」

「我要说什麽你才愿意停下来?」

夏唯右手伸过彼得绿的腋下,从他身後的酒架上取下一瓶酒。

「喝了它。」

「你知道我喝酒会怎麽样。」

「我不管,你要不把酒喝了,要不就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

「你想要得到什麽呢?」彼得绿看着夏唯,感受到在夏唯蛮不讲理的行为底下,脆弱无比的灵魂正在悲鸣。彼得绿已经料想到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问出口,期盼夏唯告诉他任何能够更加坚定拒绝的理由。

「带我走。」

「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把我的一部分带走,带离这个没有自由的禁锢所。」

彼得绿没有选择,从一开始就没有。

然而,正是夏唯逼迫自己,彼得绿意识到一件之前忽略的问题。

「为什麽我会同时畏惧葡萄酒,却又同时渴望着葡萄酒。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幻觉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想,听音乐对我造成的幻觉不也同样会有身体不舒服的後遗症。到底是什麽原因隐藏在我意识的深处,让我对葡萄酒有难以自拔的两种矛盾情绪。」

彼得绿意识到,他对葡萄酒的恐惧,以及对葡萄酒的渴望,跟他原本预想的理由不同,似乎有更深层的意义。而且这种特别的感受只限於葡萄酒,之前面对其他酒类,他能够理智面对,不带有任何情绪。唯独面对葡萄酒,他不再是自己理智的主人。

所以为了让夏唯不要继续咄咄逼人,也为了解开自己内心的疑惑,彼得绿他将瓶子的瓶颈往地上一敲,五分之一左右的葡萄酒洒在地上,形成散射状的烟花。

「这瓶是红酒啊!」红酒的气味随着空气蒸腾,彼得绿嗅闻一阵,嘴巴不由自主的念道:「黑醋栗、浆果香,还有阵阵的香料味道,这个是……香草,还有橡木的香味……」彼得绿把瓶身上的酒标转向烛光,他脸上浮现对命运无可奈何的笑容,说:「又是玛歌堡,只是这瓶是九九年的。」

彼得绿不再抵抗想喝下这瓶红酒的冲动,抬头把红酒往嘴里连灌了两大口。

尚未被驯服的单宁,惹得彼得绿不禁撇嘴。霎时间,彼得绿四周的景物蒸腾的不仅仅是葡萄酒香。

整座酒窖彷佛置入太空,彼得绿一抬头就见到一道拖着长尾巴的彗星扫过。彗星扫过之处,无数白色的亮点从彼得绿头顶往下飘散。彼得绿的视线顺着亮点往下看,地上踩着的是一片银河系的星云。

彼得绿一度想要扔下酒瓶子,闭上双眼希望幻觉赶快过去。可是他渴望知道透过葡萄酒,究竟能看到什麽样的自己。幻觉,彼得绿相信那是潜意识的一种具象化的展演,是他心中与秘密共生的魔法马戏团。

彼得绿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周遭的星辰突然全部加速往一个方向前进。彼得绿几乎站不稳,好似快被星辰的冲力给击倒。

黑洞降临於彼得绿脚下,将彼得绿整个人吸进去。

彼得绿瞬间感受到,那是在梦中突然觉得自己失足,从空中向下坠的迷茫感与恐惧感。随即彼得绿习惯了这种无尽的下坠,直到他落至黑洞的底部。

彼得绿抬头看,自己彷佛位於一座深井中,头上可以见到洞口外的星辰,而四周黑漆漆的,脚底传来泥土的触感。

伏下身,彼得绿想要透过用手触摸土地,确认四周有什麽东西。泥土中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彼得绿吓得想要站起来,可是泥土瞬间变成流沙,他越是想要用力,身体就越往地下陷进去。

「不要害怕。」彼得绿与泥土接触,泥土对他说。

那个声音,熟悉而具有安抚人心的效果。彼得绿不再挣扎,任凭自己被吸进土里。他发现泥土极为温热湿润,身体深陷其中的每一处都好像快要被这种温热湿润的感觉给溶化。肉体,乃至灵魂将与土地融为一体。

彼得绿体内古老的兽性想要唤回一点尊严,习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而不是被动的单方面接受温柔。温柔应该出於自己的意志,粗暴的强取豪夺,而不是接受他人施舍。

彼得绿开始在泥土里头翻搅,然後他终於在泥中抓住一副女性身躯的实体。虽然眼前临在的只有黑暗,但彼得绿的触觉比平常锐利一万倍。他从後抱住女体,一手抓住她的颈子,一手用力拍打女体的臀部,好让女体放弃挣脱的念头。

任凭跨下骚动的阳具顺着腰府往前一迈,黑洞开始剧烈旋转,随着彼得绿身躯摆动的节奏狂舞。

当高潮来临,黑洞开始反方面旋转,黑洞不再吞噬一切,而是反过来将曾吞噬的所有物质朝宇宙宣泄而出。不再有压抑,不再有无止尽的贪婪,黑洞解放了自己,从压抑中挣脱,从贪婪中解放。黑洞回归宇宙的生,放弃走向宇宙的死。宇宙回归和谐,就在欢愉达到最顶峰的大爆炸那一刻。

「我在哪里?」

彼得绿悠悠转醒,他的视线还有些朦胧,稍後他看到地上烛台中已经烧到只剩下半个尾指长度的白色蜡炬。

彼得绿喘着气,在刚刚的幻境中彷佛奔跑了一整夜。

在他怀里,夏唯的汗水与彼得绿的汗水与体液交织在彼此肌肤的每一处。

彼得绿双臂环抱夏唯,唯有此刻手中女子传来的香气与自己身上的男子气息,以及洒在地上的葡萄酒香气,混杂的气味冲入鼻腔。气味如此难以捉摸,却又如此真实。

真实而捉摸不定的感受,让彼得绿不再费脑筋去思考「幻觉与现实,现实与幻觉」之间的差异。在红尘稍纵即逝的极乐幻影,叫人无法再继续诉说因为历史、社会、政治和少数伪善者创造出来,种种似是而非的道德礼教。

因为道德礼教在人发自本性的情慾面前,除了用来催情的作用外,都是应该冲进马桶的文明排泄物。

「好热。」彼得绿意识逐渐清明,他觉得自己好像处於一座大烤炉中。

彼得绿对於葡萄酒的知识,从记忆深处冒出,他想起一般藏酒的酒窖都有控制温度与湿度的系统,好让葡萄酒尽量保持在十五到二十度之间,以及不让软木塞碎裂或发霉的适当湿度。

彼得绿将夏唯的头小心移开,伸回不知被她当了多久枕头的右臂。

甫转身,彼得绿面对青铜大门方向,大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动,门榫活动的声音随着门开启九十度後戛然而止。

灰色的烟雾从一楼倾泻而下,夏朵就站在门框之间,那双乍看之下目眦欲裂的眸子流下血色的眼泪,在洁白如雪的脸颊上,宛如打翻在白丝绒桌巾上的红酒。夏朵的双眼并非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而是受到外力冲击所受的伤。

「夏朵,你怎麽了?」彼得绿惊恐的说。

方才开门似乎用完她身体仅存的最後一丝精力,夏朵的身子像是断了弦的风筝,身体不支的向脚尖方向倒下。

彼得绿迎上前,将夏朵抱住。

「原来躺在男孩子臂膀中的感觉是这样……」夏朵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十分虚弱。彼得绿第一次听见夏朵说话的声音,夏朵的声线清挑,彼得绿联想到住在蝉舍这阵子,每天早晨唤醒他面对崭新一天的鸟儿。

一股血腥味,掺杂进满室馨香的葡萄酒味,以及不断流溢进来的烧炭味。彼得绿伸手在夏朵背後一摸,拿起来一看,手心沾满鲜血。

「你受伤了?我马上叫人带你去医院。」

「不了,让我……让我静静躺、躺着……就好。」夏朵说话的样子越来越吃力。然而,面对自己的伤势,夏朵丝毫没有恐惧,相当平静。

夏唯醒转过来,她看见妹妹躺在彼得绿怀里,问道:「怎麽回事?」

「夏朵受伤了,而且我看伤得很重,必须马上送医,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咳咳……为什麽会有这麽多烟?」夏唯被烟雾呛得不住咳嗽。

「哥……不,姊姊,你终於做回你自己了呢!」夏朵见到夏唯一丝不挂,一览无遗的女性胴体,微笑说。

「我们快走!」

彼得绿抱起夏朵,夏唯跟在他身後,往一楼方向跑。

火光和烟雾,以及木头建材经过火烤而发出的「哔哩啪啦」爆裂声不绝於耳。彼得绿和夏唯发现自己身处於火场,蝉舍正被无情大火吞噬。

逆光处,彼得绿只见一黑色身影挡在阶梯最上层的出入口,他隐约分辨出黑色身影手持一把猎枪,猎枪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黑色身影没有对彼得绿等人痛下毒手,隐没於烟雾与火光中。

绝望的感觉让彼得绿一瞬间忘了什麽是恐惧,现在他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黑色身影消失之际,他松了一口气。

「砰、砰!」弥漫的烟雾里传来两声枪响,以及彼得绿熟悉的哏哏的吆喝声。

「恶贼,哪里跑!」

过了一会儿,乃告从另一头,手持猎枪从烟雾与火光中窜出,他见到彼得绿三人狼狈的模样,对他们说:「快跟我走。」

彼得绿抱着夏朵,与夏唯紧随乃告。乃告在烟雾中,脑袋却好像装了雷达,对於蝉舍室内各部位置和路线显得轻车熟路,没过多少时间就找到一扇窗户。

乃告用枪托将窗户玻璃击碎,先跃了出去,从窗户外接过夏朵。接着夏唯和彼得绿也翻过窗台,大夥儿移动到屋外百公尺远才没力似的坐倒在草地上。

「乃告,夏朵她伤得很重,我们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

「我知道。」乃告脱下上衣,很俐落的将衣服当作绷带,在夏朵身躯缠绕。然後他掏出一支针筒,准备帮夏朵注射。

彼得绿抓住乃告持针的手,说:「这是『大象针』?」

夏唯也怕乃告替妹妹注射不明不白的东西,听到「大象针」这个名词,急问:「什麽是大象针?」

「大象针是俗称,学名为thiamylalsodium,商品名citosol,属於第四级管制药品,是一种强效麻醉药。有些毒瘾患者会拿他来替代毒品,我见过几个case,也不乏有人因为施打过量而丧命。这玩意儿只要用量充足,连大象都能麻醉。」彼得绿解释道,他看着乃告的眼神锐利,想了解他的用意。

「听起来很危险。」夏唯说。

「相信我,我是专业人士。夏朵受了枪伤,这一针的用量会让她舒服许多,我保证绝对不会危害她的生命。」

「我可以相信你吗?」彼得绿对乃告说。

「你不是研究心理的专家,我值不值得相信应该要问你自己。」乃告的表情和口气不容任何人怀疑,十分坚决。

彼得绿松开手,乃告替夏朵施打一针,夏朵的表情趋於和缓,看起来就像睡着。

「等我一下。」乃告把猎枪塞给彼得绿,说:「我去开车,见到我以外的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千万不要犹豫,开枪就对了!」

乃告开来一辆具备四轮传动的四人座、越野功能货卡,彼得绿等人跳上车,他加足马力往山下冲。

「你到底是什麽人?」

车行间,彼得绿问乃告说。

乃告用枪的方式,打针的熟练度,以及开车的技巧,彼得绿怎麽想都不觉得是普通人,更何况本来乃告一嘴赛德克族的原住民口音,现在也不见了。他合理推断,乃告虽然有原住民血统,但肯定不是长期居住部落的山上居民。

「你们应该知道,夏朵的未婚夫是美国rhc控股公司总裁乔?道格拉斯的公子。你觉得堂堂一位身价数亿美金的大老板会这麽傻,无条件的遵守十几年前跟朋友开的玩笑?简单说,我是受道格拉斯委托,来对未来媳妇验验货。少年仔,老子可是跨国徵信业界有名的人物,跟律师一样按小时计费的喔!」乃告臭屁的说,而且不忘用高速甩尾技术证明他着实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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