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Piano Sonata No 7 'Messe Blanche'(白弥撒), Op 64: Allegro(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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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好笑,一个情慾作家竟然在自己的性生活上遇到瓶颈,这个瓶颈传染到写作上,那时候的她很脆弱。」

「啧啧……所以你就趁虚而入。」

苏丘谈起这段往事,勾起不少愁思,也不管雷丝聆介不介意别人抽菸。从胸口拿出菸,点着一根,叼在嘴里大大的吸了一口,然後缓慢的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烟雾,不轻易消散,呼应吸烟者被愁思包围的内心。

「趁虚而入又何妨,碰到喜欢的人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想办法得到,这才叫真正的喜欢。可惜我们有缘无份,她看上了一个傻小子。」苏丘陷入过往的回忆中,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那是一个雨夜。」

「那是一个雨夜。」坐在雷丝聆身旁,苏丘的回忆,一下子拉至十年前。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苏丘还有足够的发量顶着一头烫过的卷发,和金棻黛两人半夜来到洛阳街一带吃牛肉面。

金棻黛个子不高,尽管是晚上,她还是带着墨镜,以及一顶波士顿红袜队的棒球帽,不喜欢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大众面前。相较之下,苏丘喜欢迎合潮流,总是要走在时代尖端。明明赚不到多少钱,靠着自己买些便宜的山寨货混搭,看起来倒也挺有自己的味道。

洛阳街附近一间老牛肉面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客人也二十四小时络绎不绝。

这晚下着大雨,时间业已接近午夜,苏丘和金棻黛两人在咖啡店写了一天,总算老天给两人一点好运,不用坐在骑楼底下,忍受随时不小心会飘进面碗里的雨水。冷气开放的店内,难得空出位子。

「太棒了,吃牛肉面不吹冷气那可是会热死人的。」苏丘说。

「我肚子好饿,有得吃就好。」金棻黛抽出一张面纸,擦擦脸上的雨水。

「你今天进度如何?」

「不怎麽样,写了五千字,但有四千九百九十九个字都是垃圾。」

「那唯一不是垃圾的一个字是什麽?」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还没想到,但我猜在我想到之前,我将创造更多垃圾。」

「棻棻,不要气馁,走创作这条路,苦是一定要苦的,只要我们咬紧牙关,肯定有天时代会是我们的。」

「苏丘,你说的这些话,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苏丘搂着金棻黛的肩,说:「好啦!我们不要去想这些讨厌的事,晚上去我那儿睡,我昨天去百视达租了几支片子,还买了一手啤酒,我们可以一起看到天亮。」

「看片子还是上床,说清楚比较好。」

「又看片子,又喝酒,又上床,怎麽样,清清楚楚!」

「苏丘,我知道你人不错,可是我们不适合。」

苏丘有点恼怒,说:「棻棻,我真不懂我哪里做得不好,认识这麽久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那边你也不是没去过,可是我真不懂,为什麽每次我们就是不能『那个』。」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懂了吗?我不想。」

「好吧!你说跟我不想就算了,但你不是跟男朋友也不行吗?这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知道我跟阿康……」金棻黛一脸讶异。

「阿康也是我的朋友,他跟我说你们在一起到现在三个月了,一次也没做过。」

金棻黛用力推开苏丘搂着自己的手,气道:「你们男人真贱,凭甚麽聊女人的私事!」

苏丘觉得自己被冤枉,火气冒上来,怒道:「我们男人贱?你笔下那些男人就不贱,当然啦!言情小说里头都什麽总裁、王子、帅哥的,那些男人也许美好的像是诗、像画、像梦,但他们永远不会成真,从书本里头走出来。我跟哥儿们聊性事,你们女人跟好姊妹之间也会聊啊!我们贱?我们这叫健康好吗!」

「我说不过你,你满意了吗?」金棻黛气得转过头,不理会苏丘。

苏丘喜欢金棻黛,他不是一个死脾气的人,当他看到金棻黛因为自己生气,怒火顿时消去一半,他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开心。手轻放在金棻黛肩头揉揉,说:「对不起,我失言了,是我不好。可是你不是希望有天可以摆脱言情,写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般灵肉兼具的情慾小说吗?不是希望能够成为像d.h.劳伦斯那样富有文学造诣与诗意的情慾小说家吗?唉……不要说我忠言逆耳,一个情慾小说家自己却对性的欢愉毫无经验,想光靠想像力创作,这谈何容易呢?这就好像要一个人成为一级方程式赛车的赛车手,却要他凭着阅读训练自己一样,舍本逐末啊!」

这些话在苏丘的心里已经搁了好段时间,他今天终於说了出口。说之前,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准备迎接金棻黛的愤怒与拳头。

金棻带给他的,没有暴力,只有眼泪。

眼泪滴在桌上,扑簌簌。

金棻黛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很清楚自己的困境,很清楚自己该踏出那一步,可是她做不到。

「对不起。」金棻黛泣不成声,用很模糊的口吻对苏丘说了这三个字,起身冲出门外。

苏丘追了出去,金棻黛人已走到马路中间,大雨打在她身上。看着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金棻黛说:「至少我不是今晚唯一流泪的人。」

苏丘眼睁睁看着金棻黛离去,他本应该追上去,可是他没有。也许是他终於明白自己跟金棻黛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正如他们或许永远无法发生关系。金棻黛在性方面,可能存在某种难解的疙瘩,阻碍了她和异性之间的交往,也阻碍了她的创作生涯。

「然後呢?」

时间回到十年後,雷丝聆聆听苏丘诉说往事,到高潮处,迫不及待问道。

「没有了,就这样。当我一个月後再次见到她,那是在出版社楼下,我见到一位穿着t恤、牛仔裤,头戴纽约洋基队棒球帽,牵着脚踏车的年轻人。金棻黛从出版社走出来,然後跟那个人一起走了。」苏丘漏了一点,自此之後,他就是个专业的「anti(反)yankees(洋基)」球迷。

「你没有追上去问个究竟?」

「追是追了,只是我有点孬。我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後。我亲眼看着他们一边散步,一边穿越中山公园,足足看他们在长椅上耳鬓厮磨两个小时,然後又亲眼看着他们走进旅馆。我的天!虽然我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的正面,光看体型,我肯定他少说比金棻黛小了十岁八岁。」

「十岁八岁?这样算一算,那个人岂不是当时可能只是位高中生?」

雷丝聆的心情有点复杂,她觉得苏丘是个好人,也清楚好人不一定会受到女人的亲睐。但金棻黛跟一个小她十岁左右的人,而且很可能还是高中生去旅馆,尽管是情慾小说作家,这举动在过去的亲密爱人面前,以及台湾人敢做不敢说的道德框架下,未免有点惊世骇俗。

「之後我跟金棻黛只有断断续续联络,後来可能释怀了吧!又是好朋友了,我们一直都维持相当好的朋友关系,直到她去世前一年。」

「金棻黛去世前一年又怎麽了?」

「她似乎一直为忧郁症所苦,这些年来都有在看心理医生,只是没想到最後还是……唉……」

谈起关於金棻黛的事,苏丘暂时脱下嘻皮笑脸的伪装。面对谁是真爱,对谁又是虚情假意,苏丘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虚情假意的游戏,多了会腻,因为游戏中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别人的真面目。加了太多化学物质的甜味,比不是自然散发的甜味来得不持久。也许第一口很甜,但仅仅只是第一口。

「不正不经,男人也。」苏丘突然冒了一句。

「啥?」

「没事。」苏丘伸了好大一个懒腰,转换心情,说:「这些文字很像金棻黛後期的用语,我有幸看过她的手稿,原始版本跟你这位学长段落关於性的意境与想像,让我很直觉的想到。但想想也不可能,你说你学长是个怎麽样的人?」

「就一个老爱窝在研究室,不擅社交,感觉也没什麽斗志,有点自我封闭、离群索居的一个人。」

「第一、你学长不是金棻黛会喜欢的男性类型;第二、你学长恐怕也没什麽性经验,这些应该都是他胡诌的,不然就是不晓得从哪里抄来的。丝聆,你真的确定是学长写的吗?」

「我对过笔迹了,应该是他写得没错。」

「哈,那你帮我转告那位学长,告诉他说,如果论文实在写不出来,现在转行来写情慾小说或许会红喔!看他写得文章,我觉得这个学长很有写情慾小说的潜质。」

「我会转告他的,不过我学长最近失踪,得等我先找到他。」雷丝聆说。

「真他妈的麻烦,怎麽会写情慾的都喜欢搞这一套。」

「情慾对成人来说是必需品吗?」

未经世事的孩子,对於这个问题尚未萌芽。

圣若望大学实验室,雷丝聆和白玛的关系近日降至冰点。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两人「课後活动」过去有多频繁且亲密。但在实验室过去两人还会互相讨论,白玛多少还会主动指点雷丝聆的研究和实验进度。

连续三天,白玛和雷丝聆同处实验室,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互动几乎是零。她们将彼此当成空气似的,做什麽事情都会跳过对方。

实验室里头因此笼罩在低气压中,因为两个人对整个实验团队而言都很重要,实验室的指挥与硕士班的新星,少了任何一人,各个研究计画的进度都会被打乱。研究生们议论纷纷,可是谁也不敢去问她们当中是哪一方造成现在情况的原因始末。

实验室中,汤巨德和两位男同学,他们在共同整理访谈逐字稿的会议室,聊起这件事。

「帅汤,你去问学姊看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她跟雷丝聆之间变得怪怪的。」汤巨德的同学对他说。

「拜托你们不要害我,白玛学姊的个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比汪教授还要有威严,我平常哪敢在她面前开玩笑,不要被她盯进度、盯实验结果就不错了。」汤巨德打死不淌这混水。

另一位男同学说:「你不是在追雷丝聆,刚好趁这个机会去搭话啊!」

「你傻啦?挑女生不喜欢的话题,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本来就已经机会渺茫了,现在你们来落井下石,这样还算兄弟吗?有种你们去问!」

两个男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汤巨德,这件事情就这麽算了。

当人类遭遇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人们会开始祈求上苍,一个超越者出来主持正义。当学生们遭遇无法处理的问题时,学生会开始寄望老师,一个掌权者出来发号施令。

或许实验室的同学们平时都有烧好香,做了不少善事。同学们引颈企盼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研究所办公室的助教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通知所有研究生,汪敏谦教授即将於下周回国,原本汪教授请假期间暂时中止的研究所课程将恢复上课。

汪敏谦教授提前回国的消息传到803研究室,学生们都振奋起来。大家相信只要老师回来坐镇,白玛与雷丝聆之间的嫌隙会在老师主导之下得到改善。

雷丝聆来到研究室,白玛刚好一前一後也走了进来。大家见到两人,欢欣鼓舞的气氛被冲淡,乖乖回到工作岗位。

「你听说老师回来的消息了吗?」白玛对雷丝聆说。

「听所办助教说了。」雷丝聆坐到自己的位子,又是打开电脑,又是拿出论文来看,跟白玛说话同时完全没有闲下来。

白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说:「你的研究计画我已经放在老师桌上了,老师今天应该不会进来,会直接回家休息。建议你下周约个时间找老师谈谈,我想老师的意见应该会比较准确。」

「我知道了,谢谢学姊。」

这声学姊叫得生疏,雷丝聆往白玛那儿偷眼瞧,想看看白玛听在耳里会有什麽反应。爱情如果是一场游戏,在试探彼此爱意的追求过程中,最贴切的状态就是一场尔虞我诈的间谍游戏。不断猜测对方的想法,然後推敲自己的下一步,并且试图预测对方的想法,慢慢的想要将对方引入自己设计的圈套中,走入自己写下的完美结局。

「不客气。」白玛的回应,只有三个字。

如果可以,雷丝聆想要冲上前,一把揪住白玛的领子,撕开她的衬衫,看着衬衫的钮扣散落一地,然後哀求白玛跟自己在实验室的桌上做爱。她的内心渴望白玛,渴望拥有,也渴望被拥有。

眼看自己对白玛而言似乎并非必需品,雷丝聆的自尊摇摇欲坠。也因此,她更迫切的想要解开白玛与彼得绿之间的过往,她的女性第六感不断出现一个声音,「答案指向过去,彼得绿将是关键」。

当雷丝聆渐渐发现彼得绿各种神秘面,她觉得自己的第六感很准,准到吓人。她的第六感也告诉她,若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那麽她的好奇心很可能将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可是爱不只是占有,亦不只是牺牲,爱还有疯狂的成份。

「有句话我想告诉你。」白玛突然对雷丝聆,天外飞来一句,说道。

「你说。」雷丝聆心想,「难道白玛要先对我示弱了吗?」这个想法连雷丝聆自己都不相信,连想拿来欺骗自己都不够力。

「做好你的工作,你是学生就好好当个学生,不是学生本务的工作,请想清楚再去做。」

「你在指什麽?」雷丝聆紧张起来,忖道:「难道我随意出入彼得绿研究室的事情被发现了?」

「你心里明白。丝聆,我不是没有注意你,只是我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需要给对方一点基本的尊重。」

「被注意」,雷丝聆快要委靡的自信心瞬间又膨胀回来两三成,她的心情就像洗三温暖,唯独这套三温暖系统无法由她自己控制,只能任凭白玛宰割。

「学姊,我……你觉得我该怎麽做?」

「我觉得你该停止去跟陌生的男人见面。」

「陌生的男人,你指的是谁?」雷丝聆最近认识的陌生男人只有一个,苏丘。但雷丝聆不解为什麽白玛会知道这件事。「难道白玛跟踪自己。可是……这不可能啊!」,雷丝聆猜想。

「有些流沙,陷进去之後就不可能爬出来了。」白玛说到这句话,语气带有警告意味。

雷丝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陷下去,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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