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家务的,这两件事只选一件她都做不好。做阿婆的就责无旁贷地担起了重任。喂猪、做饭、扫地、洗衣服尿布、给孩子把屎把尿,全都是老人家在帮忙,义伟主要就剩下给孩子喂奶。但就是这喂奶她还喂不好,因为她把握不好时间,也不知道一次该喂多少,所以就连这件事也还得阿婆操心。贺十婆子这个人是任劳而不任怨,事全包着做了,却一边做一边就唠唠叨叨骂骂咧咧。龙章堂客常说婆婆是“做了好丢了好”。幸亏义伟这个人不太明白,不会计较,也不大会顶嘴,所以婆媳俩倒也相安无事。
嘴上骂着抱怨着,其实对于带孙子这件事,贺十婆子打心眼里是一百个愿意的。
老人家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屁颠屁颠地跑去龙奎与义伟的卧房里监督媳妇给孩子喂奶。也不管龙奎还没有起来,她哗啦一下就掀开儿子媳妇的蚊帐,一把揭开被子:“伟妹子,要喂奶婆啦!”
义伟还没睡醒,嘴里咕哝着,侧过身子,把*往忠义嘴里塞。这孩子却不太灵活,*不送到他嘴里他就不会自己去找,吃不到也不哭。孩子不急阿婆却急得不行了,伸出手就来帮忙,把棕色的大*塞进孙子的小嘴巴里去,一边还唠叨着:“也算是个娘,连个奶婆都不会喂!”
看着孙子叨到*开始吮吸,贺十婆子才放心地离开。转身出门时,她顺手捡起丢在床前的一堆用旧衣服剪成的尿布,尿也好屎也好,往腋下一塞,大踏步出门走到自己这边来,边走边继续唠叨:“我这是哪世造的孽啊,没年纪(方言,年轻)时节伺候家娘(方言,婆婆),老了伺候媳妇!”
直到早饭后提了尿布和脏衣服去井边洗,老人家的唠叨还会一直持续下去。她会自顾自地从洗尿布说到自己命苦,从命苦说到嫁给贺十是一个错误,从嫁给贺十是一个错误说到当初给她做媒的李四老官(方言,老头)是“算了良心”,最后,她会以长声高调地骂已经死去多年的李四老官的娘来结束她的唠叨。骂完李四老官后衣服尿布也刚好洗完,不早不迟,天天如此。txt电子书分享平台书包网
第十九章,干旱
忠义出生后的这个初春,石塘村又像回到了人民公社时期一样,家家户户的壮劳动力都要天天出工。不过与人民公社时期不同的是,实在抽不出劳动力的户子可以出钱抵工。比如,本来要求每个人头出四个工(一个壮劳动力干活一天叫一个工),你家里有五口人的话,就要出二十个工。一个工多少钱村上先估个价,比方说四块钱吧,那么,如果你家一天工都不能出的话,就要向村上交八十块钱。
李家组除了一户男人在外做包工头发了点财的和另外一户男人在外吃国家粮拿工资的,其他人家都是出的劳动力。龙章龙奎兄弟俩都分在抬的这一班人里,每天起早贪黑,往村里抬电线和电线杆;另有一帮汉子则在电工的指导下忙着挖坑栽杆;还有一帮是老人和妇女,他们的工作是丈量和架线。忙了个把月,电线牵到各户家里来,每两个房间之间的门框上挂上了一个葫芦型的灯炮。开关是用绳子拉的那种,绳子的一端穿着个牙膏管的盖子,宝塔型的,娇小玲珑,挂在那里晃悠得可爱。天黑以后,人们捏住那小宝塔往下一拉,伴着开关的“咔嚓”一声响,葫芦型的灯泡就亮起来,比煤油灯那点豆大的火光亮堂多了。老人们仰头对着那灯炮看了又看,啧啧称奇。
小红开始每晚在电灯下的饭桌上写作业,她的语文课本里写着:“有了电,真方便,电的用处说不完。”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夏天,当地遭遇几十年不见的干旱。晚稻刚一插下去,山坡上的小水塘就见底了,再也放不出一滴水来。龙奎的坡田第一个遭殃。刚插下才几天的禾苗现在耷拉着脑袋,在炎炎烈日下作着垂死挣扎。一向不急不躁的龙奎这时也心焦起来。要知道,刚分田到户的这几年,农民们劲头十足,对田里地里的农作物视若珍宝。况且,“民以食为天”,这禾苗要是干死了,就意味着年底要饿肚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这几年队上出现了一户“先富起来”的人家,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个包工头家里。这包工头以前是个小砌匠,近几年开始在外面承包建房子。也不知承包建房子怎么就那么容易发财,没几年功夫,他们家看着看着就鹤立鸡群起来。买了收音机,然后又买了录音机,还几次三翻地请木匠做家俱,去年又买了一抬柴油抽水机。有了这台抽水机,干旱季节周围几个村的村民都要抢着抬去抽水。包工头让他十来岁的两个儿子学会了摇动抽水机、熄火和加油,这样两个小家伙跟去看看就行了,并不影响他自己赚钱的主业。抽水机是按小时收费,一个旱季下来收入很是可观。
农奎也把抽水机抬来抽了几次,费用照例先欠着。“轰隆轰隆”的声响在龙奎听起来是痛苦也是希望。痛的是一分钟一分钟响掉的钞票,而从软皮橡胶管里汩汩流向稻田的水流又提供了禾苗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天气实在太热,每天都是四十度以上的气温,阳光猛烈地炽烤着大地,抽到水田里的水不到两小时就渗透加蒸发得差不多了。如果天天这样抽下去,就算能救出来几百斤稻谷,也明摆着连抽水费都抵消不了。
龙奎只得放弃抽水。每天用大水桶往山坡上的田里担水。
很毒的太阳。龙奎在脖子上搭了家里那条黑乎乎且破了洞的洗脸毛巾,头上戴着一个旧斗笠,在炎炎烈日下挑着满满两桶水上坡,再把它们倒入田里。他每次沿着田埂倒在不同的位置,以使每一个地方的禾苗都能喝上一点水。
家里那把泥茶壶早上被龙奎搁在水桶里担出来了,放在路上一棵茶籽树的树阴底下。每担几担水上去后,龙奎就要在树阴下坐下来,端起茶壶“咕咚咕咚”灌几口。黑黄的茶水灌下去,太阳一蒸全变成浓稠的汗汁冒出来,洗淋水澡似地往下淌。几个小时下来,太阳穴处和脖子周围就结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色盐霜。
村子稍远处,抽水机还在“轰隆轰隆”地响着——这里是山丘地带,不只龙奎家有坡田。不是坡田的那些水田的主人,也为大塘里放出来的水该先灌谁家的田而打起了架。今天早上抢挖水路时,就有一个男人的锄头碰到了另一家的女人的额头,女人额头上擦破了一块皮,两家正在大闹是非。这个消息是小兵刚才跑过来告诉叔叔的。此时龙奎远远地看到河边正围了几个人在吵吵嚷嚷。
鸡和猫狗都躲到树阴底下去了。鸡们打开了身上的羽毛,躺在地上,用两只爪子踢着土,把泥土都踢松了扬到自己身上来。这是它们清洁皮肤和羽毛的一种方式。懒猫却只顾睡觉,为晚上的活动积蓄能量。而狗则伸长了舌头“呵呵”地喘气,舌头上不停地往下滴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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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意外
到家一看,义伟却躺在床上。忠义自然是阿婆抱过去了。
“伟妹子,饭呢?”龙奎叫义伟也是叫伟妹子。队上别的男人称呼堂客都是叫名字,保守点的连名带姓地叫,而稍开放些的就只叫名,更亲热些的则只叫一个字。所以,龙奎称义伟应该是“吴义伟”或者“义伟”或者“伟”。可龙奎考虑到堂客是个古董,配不上这么正规和亲昵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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