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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很大的台子上放着一张白色的三人沙发，一边是主持人坐的高脚转椅。母亲并没有在场，向萧山穿着灰色的西服，带着棕色的领带，看起来稳重又不乏平易近人，而坐在向萧山旁边的，是红着眼圈的向夫人，穿着浅棕色的套裙，带着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打扮低调精致，一直拿着手帕擦着眼泪。

唐容谦向着台下看，因为是很私密的录像节目，整个录制现场只能容纳大约五十个人左右，除了方才看见的几个歌迷以外，只有工作人员。有些昏暗的台下，他看见了岳菲菲。

他没有想到岳菲菲会在，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拍摄的时候出现在现场过，从第一次自己得到了以外的重唱机会开始，到后来的很多次，岳菲菲都没有出现过。

她似乎总是太忙，又似乎是故意让自己独立面对一切问题，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能站在台下，都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唐容谦看见岳菲菲看着自己，以为台上的灯光太过明亮，必须要很仔细才能看清楚岳菲菲的脸。她精致的面容看起来仍然是有些消瘦的，眼神非常温柔，她薄红的嘴唇抿紧微微上翘，似乎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一如黑暗中默默绽放的夜来香，她的气场不用靠近便能从远处闻见、感受到。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感动，似乎有了莫大的勇气，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台去。

向萧山很从容又似乎很激动地向着自己走过来，伸出双臂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切在旁人来看似乎那么正常，但只有唐容谦明白。

这是父亲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的拥抱，即便是这过去的二十多年，私下里，他也从未给过自己如此亲昵的拥抱。

父亲的眼神总是冷漠的、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已经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儿子向诚然，对于向萧山来说，自己不过是不小心生下的一个累赘罢了。

但无论父亲出于媒体的压力，还是出于一丝一毫的真心，唐容谦在那一刻都突然感觉到了满足。这是真正父亲的拥抱，父亲的身上带着一丝浓烈的烟草味道，又因为喜欢用檀香而有一缕檀木的沉稳香气。

这是他这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这才是父亲，真真实实的父亲，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触碰到的，遥远的父亲，变老的父亲。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向萧山哽咽道。

那一瞬间，唐容谦觉得心里哪怕一丝一毫对于父亲的恨意都消失了。岳菲菲或许隐瞒了一切的计划，将他推上了一条没有选择的道路，只能掩藏自己心中的恨意、掩藏对父亲的埋怨，选择无条件的爱他，选择屈服于自己的愧疚。

但爱自己的亲人，总是要比恨自己的亲人来的容易，不是吗？只是这样的一个拥抱，和一句道歉，一切的隔阂都会烟消云散，这便是血浓于水的温度。

唐容谦眼圈红了，用力搂住自己的父亲道，“对不起，爸爸。谢谢你能原谅我！”说着，便哽咽了语调，亦落下泪来。

主持人安慰着两人，将他们重新请到了讲台的沙发上，唐容谦坐在向夫人和向萧山的中间，虽然一边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但被父爱感动到的唐容谦只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不习惯，便一切都忘却了。

接下来便是温情又煽情的问答，包括唐容谦离开家之后的那些琐事，电视节目细心之至，甚至连当年接受唐容谦的部队老领导的采访也准备好了，大屏幕上老领导对于唐容谦的训练情况赞不绝口，并展示了一些珍贵的照片。

这是此前的任何节目都没有公开的，唐容谦平头迷彩装的样子，虽然晒得皮开肉绽，看起来黝黑清瘦，但却精神奕奕，充满了男人的味道。

采访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进入了尾声，就在主持人准备站起身结束采访的时候，向萧山站了起来道，“今天虽然唐蓉没有来，但是我请到了她曾经的老师，方友强，不知道还有时间吗？”

主持人点点头道，“唐蓉没有能来真的很遗憾，方友强老师也是业内鼎鼎大名的人物，不知道今天为何而来呢？”

“方老师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容谦了，他不仅仅是唐蓉的老师，其实也是容谦的老师。”

“那快有请！”主持人似是喜出望外道。

岳菲菲下意识站起身走到导演的面前，“怎么会有这个环节？和我们之前拿到的流程并不一样。“

“是临时安排的，方友强老师说想要谈谈□□的事儿，不能让唐容谦背了黑锅。我们看时间也来得及，也并不违背这次的初衷，所以就同意了，不过几个问题走个过场就行。”

岳菲菲知道这不是真话，方友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今天的节目主题就是家庭团圆，他又怎么会突然来蹚浑水，去任何一个音乐访谈节目，甚至是电台节目都能澄清的事情，又何必一定要在今天说？”

而就在她看着方友强出现位置的时候，却瞧见了另外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便知道这件事情远比自己想象地要复杂态度。

邓昱搀扶着方友强上了台，坐在刚刚准备好的一个宽大沙发上，目光看了一样岳菲菲，竟然是绝决的深意。

他究竟想干什么？岳菲菲很想叫了暂停冲上台上，却知道直播节目不可以让自己打断，只能瞧着事情一步一步发生，脱离了自己的打算。

刘乔姗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拉拉她的手。

“究竟怎么回事？”岳菲菲低声问，“他们两个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看这个。”刘乔姗递过来平板电脑，打开新闻的列表，迎入眼帘的新闻标题，让岳菲菲震惊道不能自已。

“邓昱早有私生子，其母为绯闻女友”。邓昱出道以来除了自己的那次绯闻从未有过任何的花边新闻，不仅仅是名典的卫护有加，也是邓昱自己洁身自好，甚至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同性恋，才能这么多年来毫无任何与异性的暧昧事件发生。

“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岳菲菲心慌问道。

“还没查出来，不知道是名典还是鼎信。”刘乔姗看着菲菲煞白的脸色，“你着急也没有用，这事迟早都是要爆出来的，你当时劝说小唐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乱了方寸？”

岳菲菲自然是明白刘乔姗的话，但这事儿关系到自己的孩子，也关系到邓昱的名声，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应对办法，但对于孩子们……不公平。

当年是自己的自私决定，才会有这两个孩子，却没想到一步一步还是将他们卷入了这场斗争中，无论如何都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负责任，又怎么能让孩子们受到谴责？

台上的访谈已经开始，方友强开始谈当时发生的一切，“是缪斯的总裁岳菲菲，让我给唐容谦打低分的。”他开口道。

台下便是一片哗然，连唐容谦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然说出的是这番实情。

“容谦是个好孩子，我觉得他不应该留在缪斯，我觉得名典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希望他能听我这个老师的选择。”说着便很认真地看着唐容谦。

“我也觉得名典是个不错的选择。”向萧山握着儿子的手道，“名典毕竟是走实力派歌手路线的，我觉得容谦的声音条件真的很好，外形路线毕竟是青春饭，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向方友强老师那样，能够成为一名大家。”

岳菲菲冷笑了笑，轻声道，“不是名典也不是鼎信，是向萧山玩的把戏。果然是生意人，锱铢必较。”

“那现在怎么办？”刘乔姗着急起来，“看起来向氏集团是和名典执意合作了，说了不能把向萧山逼到绝路上吧，现在儿子也被他找了回去，唐容谦自己名声也造出来了，我们是什么都没了。”

岳菲菲咬着嘴唇，想要点烟清新一下头脑，这是一个死结，让方友强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以师长的身份引导唐容谦走上正确的路。向萧山这有意无意的引导，更是对缪斯极大的诋毁。唐容谦如果执意留在缪斯，便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此前谦逊的动机，如此他又能如何去做。

唐容谦目光落在岳菲菲的脸上，他看见了对方的担忧和焦虑，菲菲用牙不断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这是她想要抽烟之前的典型先兆。此时此刻的她一定焦虑万分，却没有人能安抚，一切的成败就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不能离开缪斯。”唐容谦清了清嗓子道。

“儿子啊，方老师和我的话可是肺腑之言，虽然决定权在你，但你也不是几年前年轻的你了，这次决定可要好好想清楚哦。”向萧山温和道，话中却带着十足的刀子。

岳菲菲冲着唐容谦摇摇头，她不想放弃唐容谦，这一路走来对方的珍贵在每一次将大筹码放在赌桌上豪赌的时候，都能一次一次印证。因为相信唐容谦的一切能力和潜力，因此才能在这一场一路荆棘的豪赌中无往而不利，却也在这一场赌博中芳心遗失。

她希望唐容谦可以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一次，她不会向当年拱手让出邓昱那般天真，会用自己的方式开创这个男人的未来，想要看着他、守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巅峰，而不是在远处默默祝福、在报纸上默默品味。

可，若是强行将他留在身边，会让这块珍宝蒙上瑕疵，自己又如何能够自私呢？她冲着唐容谦摆摆手，又摇摇头，嘴唇说了一句拜拜，眼泪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夺眶而出。

她明明不会在当众流泪，更不应该在唐容谦面前流泪，内心却有百感交集涌上心头，那一刻竟然无法遏制自己的泪水。

“爸爸，方老师，我有不得不留在缪斯的理由。”唐容谦向着两个人鞠了一躬道，“缪斯正在转型的阶段，或许暂时抵不过名典，但我觉得现任的总裁很有魄力和远见，一定有很大的发展前途。”

“那也是缪斯的发展前途，你是歌手，应该择木而栖。”向萧山冷道。

“爸爸，您可能会觉得我固执，但是您有所不知，我不只是缪斯的歌手。”唐容谦笑了笑，冲着镜头道，“我也是缪斯拥有51％股份的股东，我对于缪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听到唐容谦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向萧山的脸色非常难看，就在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究竟说了什么之后，几乎便要拔腿离场的架势，却被一边的向夫人拉住了脚步。

岳菲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究竟唐容谦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事儿是在太过重大，更何况又在直播现场，整个人也慌了。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小唐。”向夫人尴尬笑着道，“你如果真不想离开缪斯，就好好和你爸爸说说。”

“爸，妈妈在隐退之前便和缪斯的创始人岳林共同组建了缪斯，当时拥有51％的股份，只是一只未曾在前台露面和管理过，后来因为隐退便将股份赠送给了岳林，但对方一直都没有接受。不久之前我见过岳林岳总，他说过会将股份都重新归还与我，因此我说的句句属实。我明白您希望我选择更适合自己的公司，但我不能离开缪斯。”唐容谦道，看着台下的岳菲菲，瞧见了她的脸上复杂的表情。

岳菲菲清楚缪斯有一部分冻结的股份，她一直以为这部分的股份是自己的父亲岳林握在手上不愿意全部移交给自己，却不想竟然有这一层缘由。再想想自己的父亲突然对唐容谦的百般呵护，便明白对方所言不虚。

若唐容谦真的具有缪斯51％的股份，便是这缪斯最大的股东，而他的身份便从自己旗下的一名歌手，成为了合伙人甚至是老板，这个转折让她真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这事儿倒是好事。”邓昱瞧着整个台上已经僵化的气氛，主持人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失去了反应能力，“其实我觉得唐容谦能留在缪斯也是一件好事。”

邓昱看了一眼台下的岳菲菲道，“虽然方老师受到了缪斯总裁的授意，要求给唐容谦很低的分数，但我却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了很多对唐容谦正面的肯定。”

“您说的是，缪斯的现任总裁吗？”主持人小心问，毕竟对方的名字当年曾经和邓昱共同出现在绯闻新闻的头版头条，热火朝天炒了很久，沸沸扬扬惊天动地。

而今时今日两人境遇都大不一样，一个是乐坛的歌神，洁身自好，一个是缪斯的总裁，手握大权，冒然旧事重提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儿。

“对，我说的是现任的总裁，岳菲菲。”邓昱大大方方笑了笑道，“因为几年前的绯闻我已经和她很久没有往来，后来名典有意和缪斯合作完成这次比赛，才有了接触，她和我提过一些不错的选手，其中便有唐容谦，我也曾经在赛前前去缪斯试探过，当时并没有人知道我要做评委的消息，我也认为唐容谦是可造之材。”邓昱到底是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很久的人，撒谎起来倒是圆滑地狠，非常自然地便将整个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不过……您替缪斯说话，是否还有别的深意呢？”主持人拐弯抹角道，她已经在节目前看到了新闻，自然不想要放弃这次机会。

“你说的是岳总的两个孩子吗？”邓昱看着台下的岳菲菲，虽然光线昏暗，却仍然看得出对方的脸惨白。

“有新闻说，孩子是你和岳总的私生子，不知道……”主持人委婉道。

“不，孩子不是我的。”邓昱果断道。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果断的拒绝，岳菲菲震惊之余，倒是心里安心了许多。

若是他执意认孩子是自己的，岳菲菲再当众反驳只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但如果邓昱真的想要以孩子来强迫自己与他重归于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为此，岳菲菲觉得心中感激，感激邓昱能够大大方方说出事实的真相。

“可算算时间，正好是当年……”主持人看着导播递过来的纸条，继续发问道。

这次，邓昱仍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着镜头微笑着道，“我想要在这里澄清当年的事儿，当年的舆论并不正确，是我主动追求岳菲菲的，后来为了让我有更好的发展，因此她将我主动签约给名典，在后面的那些谣言都是信口雌黄。”

“可当年拍到了你们同居的照片……”

“岳总非常有才华，不仅仅只过问管理层的事儿，也会参与写歌和谱曲，所以当时拍照的照片，其实是她在我的住处连夜改歌到清晨离开的照片，并不是什么同居的照片。”邓昱道，“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暗恋她，和她毫无干系。”

岳菲菲诧异看着台上的邓昱，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破釜沉舟！他将一切都全盘否决，又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难道他没有想过，这可能会对自己的事业造成严重的打击吗？

邓昱轻松道，“所以她当时究竟和谁在交往，又和谁生了孩子，我并不清楚。”他微微笑了笑，深情道，“但我一直都对当年的事儿觉得抱歉，也从未改变过对她的爱恋。一直有访谈节目问我，为何总在演唱会后弹奏伤感的钢琴，唱伤感的曲子，那是为了祭奠我从未开放就凋谢的爱情，因为过早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舆论摧残而体无完肤的小小爱情。”

唐容谦看着就坐在自己对面的邓昱。他在灯光下似乎散发着光芒，俊美的脸庞和毅然的表情，如同天神一样坐着，充满了距离感却也充满了高贵的感觉。

他可以很轻易的用言语挑拨整个现场的情绪，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着善意的谎言，似乎唱着歌谣一般倾诉着对岳菲菲的爱情。

正如十年前唐容谦在台下用疯狂歌迷的情绪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歌手一般，如今他在心中也为自己的对手而深深的折服。他用满腔的深情爱着心中的那个女孩岳菲菲，纵然被命运多舛阻断了他们的爱情之路，却仍然不曾改变他的那份深沉的初衷。

唐容谦觉得羞愧到无以复加，他终于深切的明白岳菲菲不选择自己的理由。残忍的娱乐圈中，连邓昱这般圆滑强大的对手，都只能在舆论面前选择多年的低头和隐瞒，自己这样渺小又轻微的存在，又能如何给她挡风遮雨的臂弯？

有些爱情，或许真的只能藏在自己的心里，等到枯萎和凋谢，也遇不到春风一度的时刻。

“这真是……奇妙又复杂的感情。”主持人看着场面已经快要失控，而台下的导播也焦急表示时间所剩无几，便匆匆结语道，“感谢方老师和邓昱能亲临现场，给我们留下了更多深思的空间，感谢大家收看这一期的节目。在最后我们预祝向诚然骨髓移植手术能够顺利。”

岳菲菲在台下捏紧了拳头，她没想到这一句已经被自己叮嘱一定要删除的话，仍然在节目中播出宣布了出来！向萧山！你最终还是够狠！她死死看着台上面色复杂的向萧山，他似乎仍然沉浸在唐容谦要继承缪斯的事儿之中，并没有看到台下盯着自己的岳菲菲。

倒是他身边的唐容谦，注视着岳菲菲，表情并不惊讶，反而是一种似乎已知一切的平淡和从容。

整个节目已经散场，主持人站起身想要和各位嘉宾握手寒暄，向萧山只是兀自皱眉独自思索已经走向了后台，而身边的向夫人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旋即而去，邓昱和唐容谦两个人齐刷刷木头人一样杵着，目光却盯着台下的甚么人，方友强老师却已经起身颤巍巍准备下台，主持人竟然一个握手的对象都没有，便傻傻愣在了那儿，尴尬无比。

岳菲菲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台上，邓昱看着她的靠近，向前跨出了一步，刚想要和对方说些什么，却看着岳菲菲冲着自己对面的唐容谦道，“容谦，我并不想让主持人宣布的，节目之前我明明已经去掉了！”

邓昱的一颗心便突然沉到了海底。他是哀求着方友强带他来到这个节目的，为的便是为了岳菲菲和她的一双儿女最后一搏。或许在心中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还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和岳菲菲重新开始。

他是真心的，无论岳菲菲的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他爱的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天真浪漫的岳菲菲，一颗芳心都放在自己身上的岳菲菲，那个明媚又有洞察力的聪慧女孩。这个形象从未在他的心目中有半点的褪色，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无论她是否生儿育女，无论她是否剪短了头发，又变得如何的面色冷淡、态度决然。

菲菲，还是在他的心中，盎然芳菲。

可他的菲菲，却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她的目光不再看着自己，她的心不再向着自己，那一声“容谦”，便断绝了一切仍然残留在心底的妄念。

邓昱看了一眼已经越过自己走向唐容谦的岳菲菲，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心却已经远隔了千山万水，罢了罢了……是自己当年太过弱小、没有勇气，最终与她失之交臂。

邓昱在心中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跟上了正在下台阶的方友强，挽住了他的臂弯。

“就这么放弃了？”方老师看着邓昱的侧脸试探问道，“真的是太可惜了，菲菲是个好孩子，若非碍着向总的面子，我也不想在这个节目上这么诋毁她，幸好有你在，你这么苦心为了她……”

“她若爱我，我什么都不做她也会爱，她若不爱了，我做什么都枉然。”邓昱笑笑道，“这两天疏于练习，不知道方老师晚上能不能给我上两节课？”

“乐意奉陪。”方友强拍拍邓昱的手背道，“走吧。”

岳菲菲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唐容谦，灯光已经关闭，主持人也下了台，只留下自己和唐容谦两个人，工作人员在忙忙碌碌收拾，并没有关注这两个面对面站着的人。

“我知道这事儿你很难接受，我也犹豫了很久，容谦……”岳菲菲开口道。

“我知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唐容谦低声道，“最后主持人的话是我让她加上的，你避免让我在节目之前和父亲与主持人接触，我就想到或许会有隐情，所以瞒着你去打探了一番。”

“为什么要加上？”岳菲菲不解道，“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你一直不回家，因为害怕面对救不了自己哥哥的事儿，而现在公布这件事，便是让你在众人面前撒了更大的弥天大谎。”

“这不是弥天大谎。”唐容谦摇摇头，“主持人的原话是我特地叮嘱的，你还记得吗？”

“她说……”岳菲菲回忆了一下，“她说，我们预祝向诚然骨髓移植手术能够顺利。”

“对，她并没有说是谁的骨髓。”唐容谦点点头道，“我的骨髓虽然没有办法配对，但我却知道其他人的可以。”

“真的？”岳菲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抚心松了口气，竟然身体一软坐在了没有撤走的沙发上，将头埋进了双手之中，摇摇头，“我真的不想出此下策的！我真的不想。”

她重复呢喃道，“我知道你的父亲唯一妥协的砝码就是向诚然的性命，而你的骨髓配对是他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他知道你的配对是不成功的。”她抬起头看着唐容谦道，“利用他人求生欲望是很罪恶的事情，但是这是我最后的赌注了！”

唐容谦看着坐在沙发中的岳菲菲，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竟然是如此脆弱，他能想象，面对一直坚守着自己心底里那么一点点道德底限的自己，岳菲菲是有多艰难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是有多坚强才会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是开始离家出走是自己软弱的过失，此时此刻岳菲菲欺骗他人争取利益所犯下的罪，又何尝不是当时自己一时软弱造成的后果？

“我很抱歉，菲菲。”唐容谦低声道，“是我太固执才会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压力。邓昱方才的那番话，让我知道你为何会不愿意选择与我在一起，我们之间，的确有太大的鸿沟和困难但……”唐容谦道，“我们之间的牵绊，远比你想先的要复杂，菲菲。”

他吞了吞唾沫道，“配型成功的，是晓岚和晓琳。我离家出走一年多后，因为穷困潦倒，所以瞒报了自己的年龄，去医院捐了一次精子，他们两个……是我的孩子。”

原本已经露出轻松笑容的岳菲菲，就在这句话中突然凝固了表情，她诧异看着面前的唐容谦，猛地站起了身，将他推到了一边，“你胡说什么！”

“他们是我的孩子！”唐容谦道，“他们在游乐园和我的合照太像了，所以我觉得奇怪产生了怀疑。”

“只是几张照片，你怎么能就这么认定！唐容谦，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岳菲菲怒道，一边便掉头便往台下走去。

“我做了亲子鉴定！”唐容谦追上岳菲菲，拉住了她的手臂，“是岳总带我们一起去的！他知道你是人工受孕得到的孩子，和他相处的几日里他也觉得孩子太过于像我！”

“我爸也参与了这事儿？”岳菲菲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容谦，摇着头道，“你们究竟还瞒着我做了什么？”

“你分娩的时候留了孩子的脐带血，我们是调取了库里的资料，和向诚然配型的，医生说成功的几率非常小，却仍然成功了。”

“所以你满意了？”岳菲菲冷笑道，“孩子是你的，哥哥你也救了，我算什么？蒙在鼓里的傻子！我的孩子们算是什么？和未成年人生了孩子只是为了救他要死的哥哥？”

“菲菲！”唐容谦用力扯着岳菲菲挣扎的胳膊道，“我们救不了向诚然！我们根本救不了他！”

他道，“脐带血的干细胞太少了，根本救不了成年人！”唐容谦双手拉住岳菲菲的肩膀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罪我来背！救不了向诚然的罪责在我的身上！当众撒谎的人是我！不是你！固执己见的人是我！欺骗你的人，是我！”

岳菲菲停下了挣扎，唐容谦松开双手，他的力量太大了，或许已经弄疼了菲菲，他觉得心里在滴血。他哑着嗓子慢慢道，“菲菲，我只想和你说，无论你在这一次的比赛中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你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菲菲。你说得对，你的好感只需要放在心里，是我配不上你。”唐容谦轻轻道，他摸摸岳菲菲额头凌乱的头发，将它们整理好，“我会继续支持你和缪斯，也不会再走近你一步。”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直播现场，只留下岳菲菲站在原地，浑身轻微颤抖着，尚未从方才的震惊和发泄中挣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