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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听到陆礼和应和了句什么,只听到林伯母继续说道,“振华说下乡的时候早就跟礼和订了娃娃亲,这次我们治平过来了,怎么不见明遥人呢?”

这次是杨晓婉答的话,“明遥她有点发烧,早睡下了。”

林伯母笑了笑,“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躲着不出来吧。”

杨晓婉也笑道,“纯如你这话说的,明遥她还小,这些事儿她哪儿懂。”

“十六岁了,高中生了,不小了,古代的时候,”林伯母这话没说完,这次倒是林振华搭腔了,“哎哎,这种事儿以后再说。”

林伯母倒也不因为他这一阻止而罢休,“平时可是你比我急,你说明遥那孩子看着就懂事,认准了当儿媳妇,”她顿了顿,“就因为你这一句话,我们治平都23了,可还没谈过恋爱。”

说到这里,几个大人都是哈哈大笑。

陆明遥听得有点发懵,她倒不知道她父母什么时候给自己定下了娃娃亲。

她没想很多,踱去浴室冲了个澡,又回到卧室吹干了头发,趴在书桌上做了道数学题,觉得口渴,这才又走出去。

饮水机在客厅,陆明遥端着水杯站在过道里踯躅了一会儿,却没走过去。

陆明遥性子并不内向,但在一堆大人面前装乖卖巧,她浑身难受,所以家里的应酬她能躲就躲。在这种事情上,陆礼和也从不难为她。

陆明遥探着身子看了眼餐厅,几个大人都背对着她,她冲陆筱远挥了挥手,可他没看见。

正当她有些沮丧的时候,一抬头,对面的卫生间外走廊上站着个人。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五官冰冷,不带任何表情地打量了一眼陆明遥。

陆明遥看清他的相貌时,被吓傻了,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该不会是她发烧脑子烧坏了吧?

林治平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甚至没露出半分好奇的神色,只转身进入了熙攘的客厅。

陆明遥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这个人就是林伯伯的儿子了。就是跟她订娃娃亲的那个?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刚才几个大人好像说他也在伯克利,他跟哥哥一早就认识,那跟钟情熟悉也就不足为怪了吧?

既然被他瞧见了,陆明遥也不好意思再躲下去,只得走进客厅。

杨晓婉见她过来站起身走过来,“醒了,”她单只手抚上她额头,稍微松了口气,“应该是退烧了,再量一遍体温。”

她这担忧的语气让众人看了过来,陆明遥抿了抿嘴唇,“妈,我渴了。”

杨晓婉拍了下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脑子,也饿了吧?”

“明遥过来一起吃吧,”肖纯如含笑打量着她。

陆明遥走过去,坐在陆筱远一旁,惴惴不安地扫了一眼离得不远的男人,他面无表情,看来对她是丝毫没印象了。

陆明遥吃不下东西,只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抬头的时候正对上肖纯如探视的目光。

坐她旁边的林伯伯也一脸笑容地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忙低下头继续喝粥。

“明遥上高一了,那也是出国读大学?”肖纯如发问。

杨晓婉替陆明遥作答,“礼和可舍不得让她出去,现在也没想那么多。”

“哎?我可没那么专^制,”陆礼和笑呵呵地接话,“明年她们学校有个外国游学项目,我想着让她参加,她要是想出去,那自然要出国读大学。”

问完陆明遥的情况,大人们又讨论着陆筱远跟林治平毕业后的去向,陆明遥觉得无聊,她偶尔抬头偷偷看林治平,却始终跟他对不上眼。

陆明遥一向矜持有度,这时候芳心躁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游学的时候,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空回想(3)

2003年的夏天;还在上高中的陆明遥报名了美国大学的游学项目,在安排表里要在伯克利停留一天时,她有点激动。

陆筱远听说之后;要她过来的时候联系他。

到达伯克利时,陆明遥跟几个同学在校园前的树林里拍了几张照片。

讲座、吃饭、听课、参观,带队老师安排的行程很紧,再加上安全问题;不许学生单独行动。

天黑要坐大巴去旧金山的时候,陆明遥才给陆筱远去了个电话,她嘴上说着不会过去找陆筱远;心里却想着等老师晚上查完房后偷偷出去。

这晚;陆明遥请同寝的同学帮她打掩护,自己偷偷出了房间。

她快速跑过了带队老师住的房间;回头看看似乎没什么动静,得意地笑了笑,倒退着走了几步,一转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个怀里。

那人身上有股浓重的酒气,陆明遥被他衣服扣子硌得生疼,懊恼地抬头,看到那人的长相时却不由地愣住了。

林治平神情颓废,被她这一撞撑着墙壁勉强站直,看也没看她一眼,他理了理前襟,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陆明遥确实想见他,可旧金山这么大,她跟他竟然在同一酒店的同一楼层相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步伐不稳的人影消失在拐角处,愣愣地想着,他竟然没认出她来?

待回过神来,陆明遥快步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她站在远处,看到林治平刷卡进门。

走过去看他门牌号的时候,陆明遥才想起一个问题,之前听她哥哥陆筱远提过他们两人还有钟情住在一个公寓,那他大晚上怎么会来酒店呢?

陆明遥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惴惴不安地,想起刚才林治平连个眼色也没给,她心里有点小落寞。

沮丧地沿着原路返回,走到电梯口,等了不一会儿,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车厢里有几个外国人,她走了进去,待最前面的男人要按关门键时,她喊了声,“waitaminute!”

这话脱口而出,连陆明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几乎没多想,直接跑下了电梯,朝着刚才记住门牌号的房间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可行动已然替她做出了解释。

当她站在林治平房间前按门铃时,陆明遥知道自己是疯了。

她琢磨了一下要说的话,不过是,“治平哥,果真是你啊。刚才遇到,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要是他确实不记得她了,那也好办,不过是,“我是陆明遥,陆筱远是我哥哥,圣诞节的时候你跟林伯伯来过我家,我们见过面,想起来了吗?”

陆明遥的心像是小鹿乱撞,她努力深呼吸几次,可还是不能消停。

房门缓缓打开,看到林治平时,陆明遥直接呆住了。

他赤^裸着上身,下^身裹着条浴巾,精壮的身体描绘着舒朗的轮廓,利落的头发半湿着,满是诱^惑。

看到她时,林治平也不由地一怔,但那怔忪的表情只是一瞬,他把门拉得更开一些。

这显然是示意陆明遥进去,陆明遥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可看到他的时候舌头打结,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方才想好的理由全都没用上。

陆明遥进门,站在客厅,正当她面红耳赤尴尬无比的时候,只听林治平慵懒的嗓音响起,“会说中国话吗?”

“啊?”陆明遥有点纳闷,扭捏着手指,结巴地说道,“那、那个……”

林治平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转过身来抱住她,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嘴巴。

双唇被清淡的酒气包围,陆明遥瞪着眼睛,彻底僵住了。

林治平双唇跟她的轻碰了两下,双手绕过她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雪纺衬衣缓缓游移,舌尖畅快地敲击着她紧闭的牙齿,一下下耐心地攻克着。

陆明遥还是第一次跟人这样亲密接触。怎么说呢?那种感觉,有点心悸,可被人渴望的同时有种激狂的情绪在胸腔内涌动。

林治平的抚摸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地轻“嗯”了一声,他的长舌瞬即攻入,在她口腔内徘徊着,拖出她的舌头来整条地吸吮着。

林治平手指从她的衣襟下摆缓慢地探上来,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轻轻滑过,引得陆明遥身体一阵阵的战栗。

两个人从客厅跌跌撞撞了一路,激情澎湃地吻到了卧室。

陆明遥并非不晓得男女之事,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喜欢的人,即使未成年,她并不觉得这就是浪^荡。

一个愿要,一个愿给,你情我愿的事情,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当林治平抖落她最后一道屏障时,她异常镇定,只是碰触他嘴唇时轻轻说了声,“关灯。”

林治平抱她到大床上,他把自己脱得精^光,黑暗里,陆明遥还是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不敢看他一眼。

林治平一只手探到她那里,沾到点点的湿意,他扶着肿胀进入时,才发觉她的紧致,不是因为紧张。

她是第一次做,陆明遥感觉出林治平顿了一下,他抽了出来,换了手指进去。

林治平很有耐心地摩挲着,舌头扫过她的锁骨,舌尖啜吻着她天鹅绒一般的肌肤。

直到她呼吸达到高^潮,身体陡然发软依靠着他怀里,他才开始发泄自己的情^欲。

陌生的庞大缓慢探入,撕裂的痛包蕴而来,陆明遥紧紧拽着床单,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身上人的臂膀,身体像溺水一般死命地抖动着,凄厉的嘶喊和绮丽的喘息,并不像是她的。

蠕动的身体,紧促的呼吸,旖旎的嘤咛,身体首次的快感阵阵袭来,达到顶点时,像是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完全不受控制的惊惧与刺激传来,陆明遥紧紧抱着林治平的腰,体验着头脑中放烟花的濒临感。

这晚,林治平没有要她很多次,他在她体内发泄完毕,安然地沉入睡眠。

初经人事的陆明遥又痛又空虚,她侧身看着林治平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没有住公寓而是跑来酒店,看到她的时候不问她是谁便开始这种交缠,陆明遥就是再单纯也明白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可是,陆明遥抹了抹眼角的泪,她不是因为这个伤心。

最让她痛心的是,她竟然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予这么一个不曾记住过她。

空回想(4)

陆明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她胳膊展开抚摸着床单;昨晚的事情像是个春梦;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起床穿好衣服,她才发现床头柜上俨然搁着几张100面值的美元,他不仅是半点都不记得她;还把她错当成以卖^身为业的女人。陆明遥心脏骤然缩紧。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听到有哭哭啼啼的声音,陆明遥有些诧异,同寝的女孩子看到她愣了愣,半晌才抹了抹眼泪。

坐她对面的女老师看她这副表情,也转过身来,看到陆明遥时;她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陆明遥,来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出去不请假,出了什么后果你付得起吗?”

陆明遥听她声音尖利,心情更糟糕,没理会女老师的问话,只是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了。”

“什么?”那女老师更惊奇了。

陆明遥那次的游学以在另一位带队老师的陪同下回国结束,十分短暂。

她一回到家便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陆筱远知道她没全程参加游学项目,打过几个电话回来询问情况。陆礼和并不想让他担心,只是说明遥身体不太舒服。

陆明遥确实是身体不舒服,自从从美国回来,她没什么胃口,喝了粥过不多久又全数吐了出来。

陆礼和担心她,在她颓废一周后,终于把她带出去看医生。

陆明遥经常恶心,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哪有那么巧的,第一次就能怀上。再说晨吐之类的反应来得也不会这么早。

所以陆礼和带她去看医生时,她虽然一脸倦态,可没有反抗着拒绝。

陆礼和带着陆明遥去仁和看完西医,又带她去看过中医,可谁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来。

最后他没辙,只得带着陆明遥去看心理医生。陆明遥自然不会把林治平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她只听着心理咨询师循循诱导,自己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说起来,很久以前,陆明遥也被陆礼和带来看过心理医生。

那时候,七岁的她被送到陆家,不吃不喝,一言不发。陆礼和担心她会发展成自闭症,便带她过来看医生。

那时的情形同现在如出一辙,陆明遥根本不愿意配合。

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她不觉得这样自己的压力会小一些。就像小时候不愿跟别人讲自己的父亲因为挪用公款而被判十八年,而她母亲身患重病把她送人寄养一样,她现在也不愿意说她跟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做了,这个男人跟她订过娃娃亲,是她父亲故交的儿子,是她哥哥的好朋友。这个男人半年前见过她两次,但是不仅不记得她,而且直接把她当成唐人街上的妓^女了。

陆明遥越想越难受,到最后咬了咬下嘴唇,抚着阵阵发胀的额头,煎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心理医生的引导。

陆明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礼和自然猜到游学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向负责游学项目的老师询问过,可没有结果。

那老师只说陆明遥期间独自出过酒店,同寝的同学说她是去找她哥哥,可陆筱远打电话回来时说过他并没有见到陆明遥。

陆礼和一向宠爱陆明遥,见她这个样子只一味心疼得不行,但全无办法。

陆明遥精神抑郁的现象过了一个月后稍稍减轻,厌食的情况也逐渐缓解,可陆礼和跟杨晓婉私底下说起来,都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

几个月之后,陆明遥终于慢慢恢复常态,虽然还是能看出她有些难言的隐痛,可她表现得有说有笑,陆礼和和杨晓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陆明遥来说,最折磨她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她最不明白的是自己对林治平哪来的那么大热情。

陆明遥性子一向冷漠,初到陆家时不肯开口说一句。可薄情的人往往重自己认定的情义。父亲入狱,母亲撒手人寰,陆家从那时候起便成了她真正的归宿。她对陆礼和跟陆筱远是诚心诚意的,可是林治平算什么?

是她在双城时出乌龙的对象,是她误认的钟情的朋友,是她在皇冠地下车场偷偷追踪的人,是她在旧金山酒店**一晚的性^交对象。

除此之外呢?就算是她父亲故交的儿子,是她哥哥的好朋友,那也不至于她飞蛾扑火以身相许。

陆明遥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真的。她并不悔恨那晚的冲动,她把清白交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这天经地义。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陆明遥才16岁,她不懂得分析复杂的情感,只是觉得现在对林治平的感情完全是鬼迷心窍。这种自荐枕席的状态让她格外理解那些不良少女。

有的时候,看着陆礼和担忧的目光,陆明遥差一点就要将跟林治平的事情说出来。

真的,就差一点。偶尔她会自私地想,她跟林治平原本就是父母想撮合的,陆礼和若是知道她的清白早就归了林治平,不管费多大劲儿,肯定是要遂她的意。

可跟林治平在一起是她想要的吗?陆明遥不知道。16岁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

她只是想着,时间是解药,会医治她对林治平的癫狂。

等她再长大一些,认识更多男人,比林治平优质得多的那种,那时候便不会记得他了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

陆筱远毕业之后直接回国进了皇冠酒店,陆礼和年龄并不大,但身体不是很好,陆筱远回来帮助他也是众望所归。

陆筱远也觉出陆明遥的不对劲儿来,他跟他父亲交谈过几次,两人一致认为陆明遥这恐怕是青春期叛逆的表现。对此,陆筱远跟陆礼和一样,都视若从前,不给她无谓的压力。

自从游学回来,陆礼和一直没问她想不想出国读书,另一方面,恐怕她这个精神状态,一个人在国外,陆礼和也放心不下。

因而陆明遥没有参加sat,跟着全班的同学奋斗高考,她成绩中等,考上n大也是意料之中。

唯一让陆明遥有一点点不爽的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及b城老乡冯靖宇也进了n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初初入学时,与高中迥异的大学生活曾经给陆明遥带来点新鲜感。

新生时事比赛、新生辩论赛,诸如此类的活动层出不穷,陆明遥并不热衷,可觉得每天生活满满的,这样也好,如果不刻意回想,她几乎淡忘了心里那个人的影像。

当然,总是有些不期然的消息让她回想起那个满身阴鸷气的男人。

比如陆礼和跟杨晓婉说起林治平不愿意接手他父亲的乾程投资,家里为了这件事情闹得很凶。

再比如,陆筱远有次跟她提起林治平白手起家创立了一家服装公司。

陆明遥知道那家服装公司的名字,甚至知道它旗下一个比较有名的品牌,叫尚剪。她宿舍有个姑娘是这牌子的脑残粉。

这些消息只会让陆明遥心悸一下子,但是很快便消散了。

她并不想在林治平这一棵树上吊死,为了摆脱这种余情未了的状态,陆明遥大学阶段谈了几段恋爱。

公平地说,陆明遥条件很不错,她人长得漂亮,因为平时很少说话,笑容也不多,常被人指称高贵冷艳,可这种冷气质恰恰给她积攒了不少人气。

第一个追求她的男生是外语学院的师兄,俩人并不常见,只每周两次出去吃饭。这段恋爱只持续了两个月,以那个男生觉得跟她谈恋爱没意思为结局。

第二个恋爱对象陆明遥换了个老实的类型,那人是本院的师兄,学历史的文科男生,人长得不错,可有点木讷,最终以陆明遥觉得没意思为结局。

……

陆明遥频繁换了几个男朋友,对她这种行为外界风言风语,她晓得,却不放在心上。

流言蜚语有什么可怕的,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不及林治平。是这种想法让她在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

时隔五年,就在陆明遥对所谓的真爱渐渐不抱任何希望时,林治平却又出现在她视线。

空回想(5)

2008年的春天;陆明遥已经上了大三。恋爱谈过五六段;她过的是富家女应该过的日子;虽不至于声色犬马;但总归五彩缤纷。

四月份;她代表历史学院参加了新一届的模特大赛,摘得季军;赛后参赛的小团队一起去lakers酒吧喝酒。

lakers在西三环,离得n大并不近;比完赛已经是大半夜,赶过去时已经将近凌晨了。

一进lakers;一行人冲入地下的舞池,陆明遥要了瓶百威;就站在楼梯上看着一群人在舞池里近乎癫狂地晃动着腰肢。

这群人她并不熟悉,但是交流起来毫无困难。怎么说呢,有时候仔细想想,陆明遥觉得她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以往的她有自己的矜持,可现在呢,同流合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二十多岁过的是醉生梦死的生活,陆礼和跟陆筱远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大概也明白这丫头绝对不是叛逆期那么简单。

百无聊赖地坐在舞池一旁的吧座上喝酒,有几个男人来邀她跳舞,陆明遥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那俩男人凑近来又说了一遍,陆明遥含笑摇摇头,装傻说了句,“我听不见。”

见几个男人扫兴而归,陆明遥倒很有兴致。

地下舞池实在是太吵了,喝了瓶酒,她觉得浑身发热,脑门还不停地抽痛,闷燥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脸上。

陆明遥拍了拍胀热的侧脸,晕晕乎乎地爬上楼梯,想走到酒吧外面透透气。

走到一楼时,看到近边儿的台座上坐着的两个男人,陆明遥不由地愣了愣。

是真的喝醉了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到了陆筱远,旁边的男人那侧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陆明遥走路的时候脚有点发软,这个男人是她日思夜寐想见的,是她痛心疾首想遗忘的。

五年前,她用那么荒唐的一夜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可别人不都说了吗?都是要还的。

五年,心理医师治疗不了的伤痛,她冷漠着自虐,直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在灯红酒绿中腐蚀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然后,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所有淡定的情绪土崩瓦解。她的手脚不住地痉挛着,喉咙里涌上来一阵阵酸意,眼眶胀得生痛。

陆明遥是真想跑上前去,抱着他大哭一场。

许是她站得太久了,陆筱远先发现了她。

由于刚参加完模特大赛,她妆还没卸,为了凸显舞台效果,眼影眼线化得格外夸张,陆筱远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儿才认出她来。

“明遥——”他有点惊异地喊她的名字。

一旁的林治平听到陆筱远说话,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定睛凝视她。

陆明遥看得到他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迷蒙的光,他面色呈现着一种醉晕的酡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陆明遥瞥了一眼两个男人面前的吧台上已经搁了不少空酒瓶,等她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走近时,陆筱远似乎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可张了张嘴,最终说出的不是这句质疑。

他帮她跟林治平做介绍,“治平,爸爸经常提,你记得的吧?”

陆明遥点了点头,朝着林治平顺势看过去。

陆筱远接着转过头去跟林治平说,“明遥,我妹妹。”

陆明遥等待着他的反应,实际上她能猜得到他那么阴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至多是点头问好。

可让她惊异的是,林治平竟然冲她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冰川消释,春暖花开,喜欢的人竟有这样的魔力。

陆明遥站在原地,双脚被桎梏住,心底有种异样的瘙痒迅速发酵。

然而,就在所有被压抑的情绪蠢蠢欲动之时,她听到林治平用清冷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胸腔里难以抑制的委屈和忧愤齐齐袭来,只觉得胃里浮上来一阵恶心,陆明遥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去。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尽是些腐酸的液体,陆明遥皱着眉头漱了漱口。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

不由自主地,她笑了笑。那种歇斯底里近乎癫痫的苦笑,先是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所谓命运,根本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为一个男人搞得人不像人,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曾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

五年前,她安慰自己,时间会是最好的解药,可现在看看它俨然是毒药。

毒性至极,一剑封喉。

陆明遥知道自己今天这个下场怪不了谁,当初是她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现在也只得自怨自艾。

可是,今天面对着林治平,他勾起唇角说出那样残忍的话,陆明遥清晰地发觉自己对他的恨意。

以前是一场独角戏,她一个人欢喜,一个人压抑。可如果有那么个机会,她想她会抓住,给林治平也留下点销心蚀骨的记忆。

如果这是他能记住她的唯一方式。

许是老天终于开眼,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就在两个月之后。

暑假伊始,传来的消息是个令人绝望的噩耗,林治平要结婚了。

陆明遥仔细观察过,陆礼和跟杨晓婉很平静,看来多年前饭桌上说过的娃娃亲,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儿戏。

而这几天,陆筱远脸颊上莫名其妙起了块淤青,脸色阴沉沉的,很难看。

直到婚礼当天,陆明遥才知道陆筱远如此颓废的原因,原来林治平的新娘是钟情。

陆筱远这些年一直没谈女朋友,而近边儿上的女性朋友只有钟情一个,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觉出他对钟情有几分意思来。

陆明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筱远怔怔出神,猛地就想起多年前的圣诞,她跟陆筱远去盐城湖看雪。

地瓜铺子前面,钟情挽着林治平,言笑晏晏。

原来,预感应验就是这种感觉。

空回想(6)

陆礼和跟杨晓婉已经去了婚宴。杨晓婉跟钟情的生母交情好;钟情母亲去世以后;她一直拿她当女儿对待。

有时候;陆明遥还会小性子地想一想;如果她跟钟情抢一件东西;杨晓婉会帮谁呢?

现在,她确实要跟她抢一件东西了;可是杨晓婉的立场在这场博弈里根本无足轻重。

钟情漂亮又能干,确实要比她陆明遥好一百倍;可是林家的人并不是欢庆着等她入门。

听说林振华因为林治平毁了婚约气急败坏,要不是肖纯如好说歹说;差点把林治平赶出林家。

跟她一样重视那门娃娃亲的人,竟然是林振华。陆明遥对这件事情也感到诧异。

她听不少人说过林振华早就看中了她;“钦点”她为儿媳妇,可是林振华只跟她见过一两面呐。他了解她什么?

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为自己撑腰,陆明遥觉得还是有点洋洋得意。

尤其是在她计划大闹一场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要大闹一场的想法呢?陆明遥记不清了。

这种自己过得不好便不要别人好过的态度有多偏执呢?陆明遥不想计较是非对错。

五年来,她受够了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难。

她以为伤口会渐渐愈合,可是实情确实伤口越发溃烂。

她需要一个契机发泄所有的愤懑和不满,也许是绝处逢生吧,她觉得最好的机会莫过于林治平成婚时。

陆礼和临走前叮嘱陆筱远在家陪着陆明遥,他不想让陆明遥出现在婚礼现场,免得惹得林振华又发脾气。

陆明遥暗地想着,要是她有那么大威力那还好了。

陆明遥没理会沙发上坐着的陆筱远,直接走出大门,一直到胡同口开了那辆银色捷豹。

车子掉了个头,正待往前开去,陆筱远挡在了车前。

陆明遥从前车窗看着陆筱远,很少无奈,就在她以为他会要她下车时,陆筱远转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透透气可以,别开太远,”他说。

陆明遥发动引擎,一踩油门,银色捷豹轰地一声驰了出去。

一直到主干道上,陆明遥才开口说话,“哥,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主动争取呢?”

陆筱远看了她一眼,回答的时候声音的淡淡的,“我不一定是她最好的归宿。”

“那是你以为,”陆明遥迅速接话,她有点受不了陆筱远这种圣母的心态。

听她语气发冲,陆筱远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明遥,这话可真该我说你。你以为现在去治平的婚礼,把钟情抢回来给我,这就是大团圆的结局了?”

这并不是陆明遥去婚礼的目的,可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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