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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到她的身体后,他却没有趁机长驱直入。

在挺入的刹那,他额头的汗终于流进了眼睛里,那种刺痛,无法忽略,让他眼睛跟着出汗。

他的眼前泛起的是一片氤氲,他缓缓附身,半趴在她的身上,她以为他在等着自己适应,没想到,没想到他粗噶着嗓音问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怎样没了的呢?”

这一句话说得极轻极淡,季璃昕却听得心头一悸,理智归拢了些,身体却油然而生出一股浓浓的空虚感来。

她睁眼看他,他在等她的答案,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那个两颊红潮尤为消退的自己,很陌生。

他在隐忍着他的欲望不爆发,但他的手却依然没有停下,他在折磨他自己,也快逼疯了她。

痛,她在他眸中看到了痛,为那个失去的孩子而痛。再这样的夜色,这样的黑暗中,两个人为他们所失去的那个孩子哀悼。

“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她似乎明白了今夜他的反常了,看来天澈不知道告诉了他什么,但应该是误解了他。

“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是想重新开始,但是两个人只见关于孩子的事情,他需要知道,也应该知道。

那是他应该承受的,他不想被排斥在外,尽管那个孩子没了的原因,多半是归咎于自己,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因为你。”

她言简意赅地道,说完又残忍地追加打,“孩子没了是意外,我心情不好去了游乐场,云霄飞车太过刺激,于是孩子就没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独立抚养孩子,若是没那个意外,我肯定会做掉它的。”

他在她大腿边缘停留的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僵住了。

“你……”闻人臻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咽喉发紧,他想要借助说话来呼吸,却未能如愿。

空气中隐隐还漂浮着令人窒息的气味,那是两个人体液混杂产生的味道,那是一种令人无地自容的味道。

她自我厌恶,他自我厌恶。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么灏灏呢?”低沉到隐忍。

“因为上一次孩子没了,医生说要是这回做掉的话,以后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孩子了。而且强行拿掉孩子,会对身体也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于是,我留下了他。”

她下意识的眉峰紧蹙,心乱如麻,说出话就招人恨。其实,她很庆幸留下了灏灏,如今,那个小家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其实是害怕孤独的,喜欢有人作陪,习惯寂寞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寂寞,只是寂寞这玩意,很难被隔离开来。

她知道这话说出来,他肯定会被刺激到,但是这在当初确实是实话,她承受过了,而他没参与过那段历程。

他没问,那就算了,但是他问了,她也没打算隐瞒。

闻言,闻人臻额头刚滑下的那滴汗珠直接进到紧闭的眼睛里,锥子刺入似的发疼,眼泪自发的涌了出来,企图稀释这种刺痛感。

他的胸口还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堵在胸口,隐隐作痛。

前几天,他为那个失去的孩子难过,昨晚,他还欢喜着灏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今天他得知了实情,原来真相是如此的不堪。

原来,他的欢喜根本都是自己臆测出来的,她其实,一个孩子都不想要,一个都不想留,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被迫。

他的心,狠狠的纠结在一起。

在十分钟前,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他的血液,还在飞速的流转,理智早已离他而去,体内还呼啸着放纵嫉妒的宣泄。

在十分钟后的当下,他的心,是在跳动,但是紊乱间歇停顿,他的血液,凝固成了一块,他的理智,开始回笼了,黑暗中,叫情欲染红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

他缓缓退出了她的体内,在她身侧,翻身躺了下来,背对着她,好半天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下体没有得到解放,他就等那疼痛感渐渐散去。

他需要疼痛来纾解麻痹的心脏,他明明可以借由肉体的纠缠来纾解的,但是那一刻,他不想,他真不想……

他不想自己今后痛恨自己……

他花了多大心力构筑的堡垒,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一语戳破。

这是个无情之夜,总是意乱情迷过,但那情,不是真情,而是乱情,是假象,被戳破之后,又在累累的心扉上添了一道伤痕。

刚才还肌肤相亲的两人,依旧都未着寸缕,两个人都背对着躺着,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暗流汹涌,这样沉闷的氛围,压抑中透露着十足的诡异。

房间的暖气再足,身上的汗水,还是慢慢地蒸发掉了。

季璃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身上被盖了个严实,她的头,隐隐作痛,但是她倒是记得睡着之前,她没有盖过被子的。

她闭着眼睛,发现再也睡不着了,昨晚的记忆,一点一滴开始回来了。

吸了下鼻子,好像有点感冒的迹象,看来昨晚的被子,还是来得有些晚了。

身侧空荡荡的,闻人臻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凌晨三点,能到哪里去了呢?

她喉咙有些干涩,按了床头灯,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但是灯光对她而言,还是较为刺目的,她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被子在坐起来的刹那,缓缓滑落,半裸的上半身就这样暴露于空气之中。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寸缕未着,视线本能地落到地上,地上散落了一地凌乱的衣衫。她从床上挪着下去,俯身捡起昨晚自己身上的那套保守的棉质睡衣裤,一件一件穿回身上,刻意忽略了身上的青紫红痕,印记是这般的深刻。

在客厅的吧台前,她看到闻人臻,他依旧背对着自己,左手持着酒杯,右手指尖燃着烟,那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寂寞萧瑟,令她没由来心头跟着一悸。

他头发蓬乱,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出来的,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的棉质睡袍,看着颓败而压抑,不知道是他本身,还是因为那一抹黑色。

她站得位置离得有些远,而他估计专注不在此,所以迟迟未发现有人在看他。

窗外,忽然一声响雷劈过来,她明明显显看到他浑身一震,然后动了动,应该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又微微仰起头喝下了一口烈酒。

他似乎有起身的冲动,她忙隐入了过道的小隔门,关上。

这小隔门平日里是用来放置杂物的,她入内,发现有些拥挤,但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兴起这种偷窥的兴致。

小隔门下面的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就是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得到外头的,外头的人是瞧不见里面的。

雷声有些响,这套位于高档小区内的顶级公寓的隔音效果还算挺不错的,但是却隔不住老天震怒的呼啸声。果真,他朝着这边走来,一步一顿,有些踉跄。

过道上是开着灯的,他那张脸,看上去有些可怕,可能是隔了些时间,那些本来不甚明显的部位都开始凹凸起来了。

粹不及防间,他眸中的脆弱,就这样直直地撞入她的眼眸当中。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握得太过用力,指关节隐隐泛白,隐约地,她还看到了他的颤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跌跌撞撞进了灏灏的婴儿房。

婴儿房的门,没关,有着少许的敞开,他没开灯,过道上的灯渗入了些进去,里面的情景,还是清晰可见的。

他侧着身子,坐在婴儿房前的凳子上,灏灏应该醒着的,因为她似乎听到灏灏的翻身声,还有他手中拿着那个色彩鲜艳的拨浪鼓,笨拙地在摇来摇去。

他还在跟灏灏说话,声音刚开始听上去有些暴躁,渐渐地平缓多了。

他的神色,极为认真,真当灏灏是一位很好的听众了。

或许是灏灏听不懂,所以他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灏灏,你知不知道我是爸爸呢?”

“灏灏,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出生不了呢?”

“灏灏,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产房外爸爸是最先抱你的呢?”

“灏灏,你肯定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最先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女孩,这下越发的确定了。

没有人搭腔,他还是继续说着,像是上瘾了一般,“灏灏,爸爸错了,以后等灏灏长大了,爸爸会告诉灏灏对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宠,不能犯错,等犯了错再去弥补,为时已晚,很多打错早已铸成了。就算以后真补回了,还是会留有缺憾的。”

“灏灏,你妈妈还是不肯原谅爸爸,爸爸也无法原谅自己,爸爸害灏灏没了姐姐,灏灏以后会不会怨恨爸爸呢?”

“灏灏,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大概是被他吓到了,灏灏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闻人臻被惊了惊,忙将孩子从婴儿床上抱了出来,置放于膝盖上,双手搂着他,诱哄道,“灏灏乖,灏灏不哭,灏灏要是再哭的话,会把妈妈给吵醒的。”

“灏灏,你知不知道爸爸很讨厌这样的夜晚,爸爸很讨厌打雷,灏灏是不是也很讨厌呢?”

季璃昕闻言,愣了愣,她曾调侃过他怕打雷,那是在他受了枪伤自己过来照顾他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他神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然后恶声恶气地跟自己说话。

那个时候,自己心中初步有了个底,他对雷声有阴影。

看来是真的,就冲他跟灏灏坦白而言。

“灏灏是不是想知道爸爸为什么怕打雷吗?”闻人臻自言自语道,顿了顿,又继续道,“爸爸讨厌打雷,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在爸爸的妈妈不要爸爸一走了之的那一天,老天爷打了雷,爸爸被关起来了,被一个恶毒的女人关起来了,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地下室。那个时候,爸爸才五岁,当然,比灏灏打多了。不过那个时候,爸爸的胆子还是不怎么大的,可能是岁数太小,而且爸爸很饿,没人给爸爸吃的,没食物也没水,爸爸觉得快虚脱了,也没等到人发现自己。”

“爸爸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没有在那个时候死去,虽然死不可惧,但是真正面对死亡,爸爸还是做不到坦然以对,至少在五岁那个稚龄,爸爸还是承认自己是一个很糟糕很失败的孩子,被很多人欺负,却没有还手之力。”

“爸爸其实并非很喜欢权势,但是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人踩在脚底蹂躏。爸爸讨厌被人欺负,于是爸爸便想让自己如何变得强大起来。爸爸制定了很多方案,明着来的都失败后,于是便选择保存实力,厚积薄发。爸爸隐忍了二十多年,终于将敌人踩在脚底了,让人家都怕我了,但是爸爸并没有很开心,爸爸觉得很空虚,觉得很寂寞,很孤独,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爸爸,哪怕是你的妈妈。”

“灏灏,这些话,爸爸从来都没跟人说过,所以,灏灏也要为爸爸保密,知道不?”

“今晚,爸爸不睡了,陪灏灏好不好?灏灏陪爸爸一起度过这个雷电交加的凌晨好不好?”

“就算不好,爸爸也要赖着灏灏不走了。”

闻人臻拢了拢手,很耐心地一遍一遍轻抚着灏灏的背,在他耳边,温柔的诱哄,“爸爸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等小灏灏长大成大灏灏了。”

季璃昕怔了怔,稍微恍惚,随即稳了稳脚步,努力让自己镇定。她并未表现出欣喜或是怅然,沿着原路回到了客房。

她下意识地开了窗,身子倚在窗橼边,仰起一个她认为看得清楚的角度,一瞬不瞬地望着遥远的夜空,天边的残云卷入无际的昏沉,闪电的亮白与墨夜拉出不同层次的颜色,脖颈处的凉意,逐渐增重。

而她,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保持着瞻仰的姿态,任凭肆虐的雨丝打在空洞的瞳孔上,缩紧,再缩紧。

这样的夜,对闻人臻而言是可怕,然而之于她而言,并不如此。

但不可否认,他的那些话,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情绪。

在灏灏面前,他敞开了心扉,像个脆弱的孩子一般,看上去比孩子更为脆弱。

他的偶尔的任性跟无理取闹,其实有迹可循的。

他过去的生活,并不如他如今在世人面前所展示的光鲜,为了不被人踩在脚底,他想必是放弃了更多,失去了更多,牺牲了更多。

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是否快乐过?是否体验过快乐为何滋味?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但不知每次似乎都会因他而心软。尽管他嘴硬,什么都不说。

她想,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或许本身并不是一个错误。

他或许懂得了情爱,但是不懂如何爱人,他还处于初学者的那个位置,笨拙地在摸索着诀窍,但是始终得不到要领。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对他并不排斥,或许还是有些喜欢的,不然为何他这般可恶地对自己,她都没想过立刻远走高飞呢?

而是选择再继续留在他的眼皮底下,同一个不被自己待见的男人共同生活着呢?

“关窗。”

耳边,低沉的男音响起,沙哑到了极点。

她愣了愣,以为是幻觉,他不是说要灏灏陪着他到天亮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婴儿房没厕所,他起身上洗手间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没去靠近主卧室的浴室,反倒进了这间有点距离的客房里来。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站在这儿了。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纤弱的人儿,站在窗边,开着窗,吹着冷风,不知道她哪根神经错乱了,这么大冷天,这么雷电交加的暴雨夜,竟然这么虐待苛责自己的身体。

她当她自己是无敌金刚,风雨不入的吗?

风很大,将她身后的长发高高地吹了起来,狂乱地舞动了起来。

那身影,临窗而立,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惧,觉得那身影就要乘风而去,要消失了。

猛然上前,他长臂一舒,拽住她的胳膊往里面拖,另一只手腾出来,关了窗。

指尖触及的,满是冰凉,他的眉宇间,话语间,都有着隐晦的薄怒。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握着她冰冷的手,合拢在掌心,她冰凉的身体,强狎着贴近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似一笼热烈的炉火,煨得她渐生暖意。

他很气,气她不爱惜身体,气她昨晚的肺腑厉言,恨她的毫不留情,恨着,恨着,最恨的,倒是成了自己。

她虐待苛责她的身体,但是心疼的,偏偏是自己。

她呼出了一口气,抬眼看到他眼圈下青黛色很浓,眸中点点猩红,看上去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我知道。”

她表情淡淡的,没怎么起伏。

她想体会下雷电交加的夜晚,会给人怎样的深切跟真切的感觉,她想深入了解一下。

从听到他跟灏灏的呢喃后,忽然就想感受下,于是便站到这里,倒是没想到中途被他给扰乱了。

其实,她并没有想站到天亮的,若是他不来,她打算再站一会儿就罢休的。

没想到,没想到倒是被他给撞了个正着。

“你知道你还这般的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见她试图抽回她自己的手,看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他不由鼻头一酸,突然很委屈,她到底凭什么,让他徘徊在冷静与热情之间,倍受煎熬。

该死的,今夜的他,为何会这般的脆弱,变得不能自己,都是这该死的雷雨夜给害的,他恨恨地想。

63结局卷第七章

“我没事。”

她有些惊愕地抬了头,瞟了他一眼道。

闻言,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出来,有些冷,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直接拽着她走,她挣扎了一下,他愈发的气恼,一把将她横着给打抱了起来,直接入了浴室。

他在豪华浴缸前半蹲下了身子,一手拧开放水阀,另一手还托着她,结实有力的胳膊绕过她的纤腰,搁在她圆润的臀部,她身上的睡衣早已湿透,他的大掌如火似荼,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湿裤入内,让她浑身不自在。

看他架势,极有可能要强行帮自己泡澡,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怎将自己给陷入如此境地?

浴室里的浴霸光芒四射,但是很暖和,她跟他靠得这般近,她足以近距离地观察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连淡金色的茸毛都这般的清晰,但此时无人将会去注意那些所谓的细节了。

他任由浴缸里的水,渐渐增多,手却没停下,忙碌了起来,开始应付她身上的湿衣,一件一件强行剥离,罔顾她的反抗,似乎之前她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得罪了他一般。

她身上衣服剥光后,浴缸里的水还没满,他伸手探了下先前调试好的水温,还可以,不算烫。

她浑身未着地被他搂着,而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棉质睡袍,因为先前她衣服湿透,连着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跟着湿了十之八九。

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情形,颇为尴尬,幸而他没盯着她看,不然她真会想找个地缝,宁愿钻进去。

当浴缸里的水放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他觉得差不多了,关了放水阀,将她给丢了进去,以命令的口吻道,“泡澡。”

然后起身出去了,她愣了愣,还以为他会……倒是没想到他出去了。

这样也好,至少自己不会尴尬,水温很舒服,舒服得她差点昏昏欲睡起来,但是她还是记得自己的使命,他离开之前的提醒的。

她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是还是很快打理好了自己,顺道将湿了的头发也给一并洗了。

披着浴袍手上拿着一条擦头发的白色大毛巾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床沿,身上的睡袍已经换过了,不由吃了一惊,自然吃惊的是他的出现。

看到她出来,他若有所思的情绪,在刹那被拉了回来。

他睨着她打量了一番,她的唇色,愈发的白了,不禁皱了皱眉道,“过来。”口气有些烦躁。

季璃昕不明白这人怎么无端自个对着自个也能发起火来,刚才她只是出来浴室而已,没再做什么违背他的事情。

她不禁觉得好笑,这人当着灏灏的面,比当着自己的面,可是勇敢多了。

在灏灏面前,他敢于露出真实的情绪,当着自己的面,他似乎极为掩饰伪装,但是,依然差了点火候,结果给人的感觉便是成了不伦不类的别扭。

她没怎么犹豫,于是朝着他径自走了过去,几步之遥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将她一把大力按到床沿踉跄坐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只是静默,连空气都似乎没有再流动。

他从她手中夺下了那条白色的大毛巾,在她的发间辗转,一直没把握好力道,头皮被扯得有些生疼,眉心不由皱得越紧了。

他的动作,因为换了对象而变得笨拙而不自然,而且有几分粗鲁,她想,平日里他八成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头发的,不过他擦他自己头发的动作,但是较为优雅性感的,还好他头发短,头皮才没怎么受苦。|

在擦了一半的时候,她有些忍无可忍了,一把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毛巾,她再不自救,明天头皮都要肿起来了。

他显然还不明所以,以为她又要跟自己作对,继续手上的动作,脸色较为铁青。

“给我。”不出声,真要被人当成了哑巴了。

他帮她擦不行呢?这可是他头一次为女性服务,她就算没有感激涕零,也该有点表示才对,怎么适得其反,她似乎隐约有些生气,这绝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给我。”

某人对她的言语置若罔闻,当她是空气,她不由拔高了声音,清冷中掺杂了三分尖锐。

“干什么?”

“头皮很痛。”

闻言,他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的错愕,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朝自己拽着毛巾的手掌,觑了两下,然后有些不情愿地松了手。

而后,他出去了,直到她睡着前一刻,他都没有再回来。

闻人臻接下来,都在灏灏的房里,渡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早晨七点半,他才从灏灏的房内出来,去主卧室打理了下自己,顺道找了一套衣服换上。

他感觉自己起了低烧,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说今天不过去了。

顶着这张残颜去公司,老实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低烧倒是给了自己光明正大翘班请假的合理理由。

躺了一会儿,他重新爬起去客房,妄想有人照顾自己,却发现某人发了高烧。

她脸色起了异样的潮红,当他的手指碰触上她的额头的时候,那温度,烫得他倒抽了一口气。

昏沉中,季璃昕睡得不安稳,恍惚间有手揽上她的腰,平稳地将她扶坐起,太阳穴涨痛,脚下软弱无力,身子难受得像是瘫痪般。

她努力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头重得像灌铅,晃了晃脑袋,头更重了,理不清思路,“我想睡觉。”

“你发烧了。”

闻人臻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冷冷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缓缓的说。

“我要睡觉。”

她强调道。

被强行扶起来,导致她的胸口烦闷难耐,阵阵恶心涌上来,脑袋抽地越发紧绷,像要裂开一样。

他不由觉得好笑,她发烧了竟然会闹起了点脾气,不过勉强还是可以接受。

他自然不会跟生了病的人计较,不过她现在这等情况,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自然是要送医院的,但是想起了灏灏,他不能就带她一人去,沈童住的离自己这边不远的,于是打了个电话,把他叫来帮忙。

沈童电话里说,“我立刻就来。”

季璃昕觉得恍惚间,自己又被强行换上了衣服。

自己像是踩在海绵上,只能无力靠在闻人臻的身上,任其摆弄。

半晌,她终于伸手拽住眼前人的衣领,眼睛睁着,焦距却涣散,“闻人臻?”

他低眉敛目,本帮她顺下长发的,没想到忽然闻此言,他的手,陡然停在了半空,半晌没有垂下来。

他掀了掀嘴角,没接话,心头耿了一团气儿,咽不下,吐不出,他帮她摆弄了这么久,她却后知后觉到了这地步,若非是自己,而是别的男人,她是否也是这般任人摆弄,由着别人帮她换衣服呢?

该死的,她总能轻而易举勾起自己的情绪。

就算生了病,这也不可原谅。

两人的对视犹如一场静音电影,风平浪静却又波涛暗涌。

只是他不确定,她是否意识到了自己在生气。

“闻人臻。”

她又忽然低低唤了一声,生病中的她,没了一贯的清冷,那张脸,显得异常纯良。

他恼恨地想,他这是在跟生病的人较什么劲呢?难道因为自己也生病了的缘故吗?

强硬地将她扯入自己的怀抱,双手霸道地圈着,“笨蛋。”他无奈地叹息道,不知道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闻人臻,你才是个笨蛋。”

闻人臻一怔,挑眉,季璃昕这么轻易就表露情绪真是难得,而且这狡辩,怎么说的,他不由轻笑出声,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她没生出丝毫的反感来。

“傻瓜。”

他换了一个词,隐约期待起她的反应来。

“闻人臻,你才是个傻瓜。”

他想,他有指出她是傻瓜吗?这女人,意识薄弱得很,竟然一厢情愿地认定他就是在说她。

还有,他再一次意识到,生了病的她,确实浑身洋溢着一种名为不可理喻的可爱。

他忽然心里浮现一个古怪的念头,虽然有些卑鄙,但是他却有着一种没来由的冲动,隐约的,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圈着她身子的手,微不可见地开始颤抖。

“小昕,你喜欢闻人臻吗?”他将嘴唇移到她耳边,声音有些沙哑。

问出口之后,墨黑的眼睛直盯着她,心跳骤然剧增,心里头开始浮现紧张,手心有了湿汗。

“不反感。”

她呢喃着道,声音极其低微。

他的眼神暗了暗,渐渐地,又浮现了点点欣喜之光,径自理解为不反感就是喜欢。

“讨厌。”

她焦距涣散,闷哼一声,又补充道。

他点滴的欣喜之光,又在瞬间暗淡了。

她竟然说讨厌。她讨厌自己。

该死的。

这个女人,竟然说讨厌自己。

“不准讨厌我,”他一字一句重复,墨黑深敛的眼眸变得复杂难测,悠然转冷,“因为……只有我才是你要的。”最后的一句他说地异常轻柔而肯定。

季璃昕其实根本就没有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这边僵持不下,气氛有些异样沉闷,沈童的到来,刚刚好,没让异样继续蔓延。

沈童看到闻人臻这张脸,笑了出来,昨晚夜色黑,加上没这么肿,今天看,另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名为滑稽的狰狞。

“童,你去婴儿房将灏灏给抱来。”

“嗯。”

沈童乖乖照办,因为某人被自己笑得不痛快了。

沈童将灏灏抱出来的时候,闻人臻蹙了蹙眉,“奶瓶奶粉跟尿不湿也给带上。”

当沈童折回去将那些东西都备齐的时候,闻人臻这边也收拾妥当了。

一行人要去医院,沈童还算有先见之明,让沈狐也跟来了,沈狐开着车,沈童抱着灏灏坐在副驾驶座上,而闻人臻抱着季璃昕坐在后面。

住的自然是高干病房,套房式的,闻人臻这副尊容,自然是没有出面,一切都让沈童去弄。

沈童抱着灏灏在沙发上坐了起来,翘着二郎腿,指派沈狐去,反正小狐狸也跟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他向来喜欢对人才充分利用跟压榨。

沈童这人,还是极其护短的,自己对小狐狸可以呼来呼去,但是却容不得其他任何人欺负小狐狸。

沈狐自然是知晓少爷跟三少的交情的,对其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分毫的。

季璃昕一路头重脚轻昏沉着,也没见清醒,护士量体温的时候,果真很高,三十九度半。

护士的手不小心碰到闻人臻的,“先生,你也发烧了。”

这位先生身材高大,气质也不错,就是这张脸,有点骇人,就自己的专业知识看来,这位先生这张脸原先应该不是这般可怕的。

沈童一愣,“闻人,你也发烧了?被传染了还是怎了?”

沈童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怎么这两个人……

闻人臻伸手按了按眉心,太阳穴也有些酸痛,开了口,声音却极其哑然,“童,麻烦下你帮我照顾下灏灏。”自己多半是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闻人,你真发烧了。”

沈童上前,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温度虽然不至于三十九度半,但是应该也发烧了。

“李医生,你也给他看看。”

沈童知道闻人臻讨厌医院,也不喜欢医生,但还是郑重嘱托道。

“童,我想躺一下,你帮我照顾灏灏就行了。”

沈童看不过去,这人是想逞强。

“不行,病了要及时医,你们两个都要快点好,灏灏太小,我可是照顾不来的,我也不打算当长期保姆。”

沈童忙申明立场,他可不想当超级奶爸,再说,阿修小的时候,自己可是错过了,他上不了手啊。

季璃昕手上很快便被扎上了一针,挂上了点滴。

闻人臻被沈童啰嗦的话语搞得有些头大,没有再推辞。

于是两个人都躺上了床,双双挂上了点滴,闻人臻的脸,也被处理了下。

李医生说,“孩子还太小,最好不要跟发烧的大人相处一室,最要跟病人隔离开来,孩子的抵抗力很低。”

沈童郁卒地将灏灏给打包带走,还要向闻人臻保证,“我肯定会照顾好灏灏,保证完好无缺地将他给送回来。”

走出病房之后,沈狐回头看了几眼还没跟上来的自家少爷,少爷还在原地慢慢地踱步,显然心情低落的可以,手上还抱着灏灏。

沈狐低头,觑了下自己的两只手,都提着满满的东西,这些都是灏灏的生活用品。

“少爷,明天韩小姐跟小少爷就回来了。”

沈狐提醒道。

沈童茅塞顿开,脸色立刻浮现了喜悦之色,“小狐狸,还是你聪明,我差点给忘了。”悠悠那么善良,肯定不会拒绝接受照顾灏灏的。

而且悠悠生过阿修,对照顾孩子也比较有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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