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宁独自一个人坐在餐桌前,身侧的男士礼貌地替她端了一杯酒,蓁宁致谢一声,捧了酒略有些拘束地坐着,男人们很快继续高谈阔论起来,只是他们身边盛装的女伴们,无一不投射来各种好奇的眼光。
蓁宁确信自己的表情自然目光坦荡,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一丝微笑,可是身处密箭一般的目光中,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这时有人挤入她的身旁:“嗨,蜜糖!”
蓁宁转头,看到香嘉上在席。
蓁宁这回是真心笑了:“嗨。”
香嘉上还是一贯夸张的绅士做派,亲热地吻了吻她的手背,赞美的话说得格外大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男士们纷纷举杯调侃香嘉上:“敬康铎城内无双的勇士。”
香嘉上也不客气,笑嘻嘻地端酒喝了。
两个人捧着酒聊天,香嘉上说:“恭喜你得偿所愿。”
蓁宁笑容停滞了一秒,想了想说:“也未必。”
香嘉上说:“将茉雅连这种场合都不出现,可见他已决心破釜沉舟。”
蓁宁识趣地闭嘴,她知道她这个话题不宜发表意见。
香嘉上看着她,俊俏脸庞的笑容中带一点点的心酸,然后举杯嫣然一笑:“敬爱情。”
、48
香嘉上看着她,俊俏脸庞的笑容中带一点点的心酸;然后举杯嫣然一笑:“敬爱情。”
蓁宁和他碰杯;然后喝干了那杯酒。
稍后杜柏钦出来寻她:“蓁宁。”
他坐进她身旁,喝了几杯酒;然后拉起蓁宁:“还有日光;我们出去。”
杜府的老葛早早牵着杜柏钦的坐骑等候在屋前。
那匹通体纯黑的骏马,额前刻有一道白色的月牙疤痕;见到主人出来,马蹄抬起,长长地嘶鸣一声。
杜柏钦跟蓁宁说:“你跟我骑?”
蓁宁摇头:“不要。”
杜柏钦说:“好吧,你自己骑;不许拿枪。”
老葛指了指一边:“束小姐,那是为您准备的。”
蓁宁看了看那匹枣红色毛色油光高大漂亮的温顺母马,笑着说:“我不是参加盛装舞会,老葛,给我一匹实用点儿的。”
泛鹿庄园养有好几匹可在血统记录簿上查得到家世的纯种马,其中是杜柏钦那匹是英育阿拉伯纯血马,性子刚烈,爆发力耐力极佳,还有几匹是温血马,蓁宁时常去后山的花场,因此也曾随着工人照料过马厩。
当然,那是她逃跑之前。
在她从后山花场跑掉过一次之后,对杜柏钦忠心耿耿的老葛,再也不给蓁宁在花山自由活动了。
老葛看了看杜柏钦,杜柏钦点了点头。
老葛从后院马厩牵出了一匹白色的大马。
“乌龙!——”蓁宁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走过去拍了拍它的头顶,又熟悉又友好地摸了摸脖子,乌龙马上亲热地顶了顶蓁宁的额头。
杜柏钦扶着她登上马鞍,然后替她理了理坐具,说:“可以吗?”
蓁宁稳稳地坐在上面,熟练地控制着缰绳,马儿扬蹄往前走了几步,她回头朝他比了个手势:“ok。”
杜柏钦接过老葛递上的一杆猎枪,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赶了上去,他指了指树林中的道路:“蓁宁,看看谁先跑到雪场,我让你三个马身。”
蓁宁回头一笑,斜斜地飞了个眼色:“谁输了一个礼拜不许吸烟。”
杜柏钦看着她的笑颜,寒潭一般的眼底有笑意浮上来:“谁输了今年我生日时候要在卧室里跳一支艳舞。”
蓁宁气得大叫:“你也太恶毒了!”
杜柏钦捉弄她的奸计一时得逞,不禁仰首一笑,面容一派清朗。
“你要是输了也得给我跳艳舞,就这样定了不许反悔——驾!”蓁宁话没说完,已经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可惜一直到那片白茫茫的雪地遥遥出现在密林小径的尽头,蓁宁仍始终落在他身后三个马身外,她气得简直鼻子都歪了,小道的中间有一小簇树枝,杜柏钦驭马灵巧地避过了,蓁宁伏在马背上,马匹高高跃起,直接跳过了灌木丛。
杜柏钦自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她这架势,赶紧拉紧缰绳放慢了速度:“好了,好了,姑娘,你还真跟我拼命啊。”
蓁宁借势奋力一跃,马蹄率先踏进了广袤的雪地。
蓁宁感觉跟跑了一千米长跑一样,累得四肢僵硬气喘吁吁,只好往前小跑了一段路缓下了速度,拉着马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邀功:“殿下,谦让谦让——”
杜柏钦在她身后,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却忽然呛了气,低头咳嗽起来。
蓁宁看了他一眼,清白脸上气喘得有些急。
蓁宁控制住缰绳,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
两个人并辔往山林中跑去。
他们越往森林的荒凉深远处跑去,越来越多的动物在雪地和树影中一闪而过。
蓁宁总是捣乱,每次他端起枪,她就开始尖叫:“兔子快跑!”
杜柏钦只好无奈地略微一偏手,子弹就失了准头,簌簌地击在树干,震动得树上积雪纷纷落下来,蓁宁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它跑得快,不然今晚兔宝宝就要饿肚子了。”
杜柏钦指了指树林极深处一头正在觅食的山兽:“皇后殿下,请问那只——我可否开枪?”
蓁宁起初还没看到,经他一指点,才仔细看清楚了,树林幽深之中有一抹带斑点的亮金黄色,那是一只成年的梅花鹿,长了一对美丽的犄角,蓁宁欣赏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算了啦人家活得好好的。”
杜柏钦立在马上身姿笔挺,冷不防地骤然举枪瞄准扣动扳机,蓁宁只听到子弹噗噗射出的声响,赶忙一声惊叫,一长串子弹不偏不倚地打在远处的雪地上,激荡翻卷起一层厚厚的积雪,那头公鹿敏捷地跳走了。
硝烟淡淡的烟雾的气味弥漫,蓁宁一颗心紧张地跳了两下,看到他奇准无比的枪法,才明白杜柏钦原是故意逗她,她气鼓鼓地叫:“杜柏钦,你是不开枪会死是吧。”
杜柏钦委屈地说:“杜太太,你不让我打动物就算了,还不给我打打雪地树枝啊。”
他们在山林中跑了一圈,蓁宁总共惊跑了三只兔子,两只狐狸,一只肥大的山羊,还有一头雄壮的公鹿。
最后他们只打到了两只野山鸡,挂在了杜柏钦的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鲜艳羽毛。
蓁宁乐得不行。
杜柏钦别扭地说:“这么掉价的事儿,我不想回去被他们笑。”
天色渐渐黑了,树林里起了一层白白的迷雾,两个人慢慢往回骑,走到了一片山坡,坡上的树枝挂满冰花,交错着的低矮松树翠绿,偶有一直野生腊梅探出枝头,有浓郁花香扑鼻而来。
杜柏钦和蓁宁下了马,放开缰绳任由马儿在雪地上慢慢地溜达,拨开雪地啃下面的嫩绿草根。
杜柏钦将蓁宁的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中,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地散步。
蓁宁说:“你今日带在身边那位官员是谁?”
杜柏钦答:“那是我的新任翻译官。”
蓁宁看人不会太差,此人来历不浅。
果然杜柏钦说:“周马克,民主党的务实派,刚刚从缅因海军基地回来,我有意提名他做国防大臣办公厅主任,如果他有足够能力,不排除接任下一届我职位的可能性。”
蓁宁仍然是大大吃惊:“他不是文官?”
杜柏钦浅浅笑了一下:“防长本来就是文职。”
蓁宁仍觉不妥:“你任期还远远未满,还有一年多吧。”
杜柏钦神色平缓地叙述:“我退下来之后,墨国会进入很长一段时间和平时期,周出身普通,不率属康铎的任何一派,是合适的中肯稳定的领导人。”
蓁宁还是难以平复心中的震动,是该说他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军国大事谋划得滴水不漏,还是应该说——他自知位不长久,已开始考虑身后事——?
杜柏钦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蓁宁,这只是我一个打算,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尤其谢梓,我怕他会直接辞职。”
蓁宁终于回了一丝神,想起谢梓看周马克的眼神:“他们是恋人?”
杜柏钦说:“以前是,周后来结婚了。”
蓁宁牵牵嘴角,尽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又是一段被现实碾得粉碎的爱情。”
杜柏钦语气淡淡的:“成大事的人,未必有别种选择。”
蓁宁不服气:“谢梓不就没结婚?”
杜柏钦客观地道:“谢梓是内阁成员,公众的视线不会过多地聚焦在他身上,可是周不同。”
蓁宁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别处去了,于是没有再说话。
气氛忽然就悄悄地僵硬了下来,杜柏钦知道,她未必同意他的话,可是却选择闭口不言。
以前她面对他永远直白坦率,哪怕因此忤逆他惹他震怒,可是最近——她分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
她知道他心情烦躁,因此格外的柔顺妥帖,一思及此,他心底愈发的难受。
两个人默默地在走,直到山路的坡道已经趋于平缓,回程小径已经出现在眼前。
杜柏钦忽然说:“蓁宁,你会等我多久?”
蓁宁骤然一惊,恍然抬头看他,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杜柏钦牢牢地看着那点星光,问道:“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蓁宁的嘴唇微微地哆嗦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一辈子都爱你。”
杜柏钦将她抱进怀中,紧紧的。
蓁宁靠在他的胸口,轻轻地闭上眼,他的怀抱温暖馨香,有淡淡草木香气混着清冽雪茄味道。
蓁宁记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
在雾中散步。
、49
蓁宁早上下楼来,已经近十点钟;眼睛却有些肿;昨晚她睡得不好,杜柏钦一夜未归。
他没有给她电话;甚至没有安排司三知会她一声;蓁宁找不到他,这样的情况;在他们和好之后,还是第一次发生。
也许他这段时间他待她实在太过爱护周全,以至于突然消失不见,虽然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他工作忙碌时时有发生;可是蓁宁却开始觉得不习惯。
蓁宁揉着眼睛进餐厅吃早餐。
她坐到桌子旁,端起牛奶,奇怪地问了一声:“今早没有报纸?”
杜柏钦喜欢吃早餐时浏览一遍时政新闻,每天早上佣人们会将墨国的数份报纸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面上,由专门的邮差一早送来,染着墨香的纸张似乎还发烫,蓁宁也跟着他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尽拣花边新闻和奇闻趣谈来看。
今早上的餐桌上面反常地空荡荡的。
女仆正给她端三明治,听到她发问,求助地看了一眼厅外的司三,司三咳了一声,神色有点尴尬地唤佣人拿上来。
蓁宁直接打开娱乐版头条。
哗,图文并茂,精彩纷呈。
蓁宁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那张报纸,然后吃完早餐,回楼上用冰块敷浮肿的眼睛,今天晚上她要陪姬悬出席电影的资方酒会。
中午十二点多杜柏钦的电话打回泛鹿。
蓁宁在楼上接的电话,一开始是秘书拨通的,周围有人声嘈杂嗡嗡喧闹声,然后等了一分钟,大约是转进了办公室,周围安静了,杜柏钦低沉的磁性声音传来:“蓁宁?”
蓁宁轻轻嗨了一声。
大约是在工作状态,杜柏钦声音是冷硬的金属质地,严谨而不带一丝温度:“等我回来解释。”
蓁宁当然记得,他工作的时间,从未给她打过电话。
这还是头次破例。
蓁宁一时无话:“我……”
杜柏钦匆匆一句:“别胡思乱想。”
蓁宁轻轻应了一声:“嗯。”
电话挂断了。
蓁宁到傍晚外出和姬悬碰面,司三安排了车子送她,她也没有拒绝。
待到蓁宁走进化妆间,姬悬已经开始妆发,见到她也不避嫌,直接说:“蓁宁,我看到报纸了。”
蓁宁尴尬地笑了笑,全墨撒兰人大约都看到了,杜柏钦昨晚三点从将茉雅的豪华寓所出来,被守在那里的媒体拍得一清二楚,两人还在台阶上忘情拥吻,依依不舍羡煞旁人。
媒体吹风说他们好事将近,又说首都民众已经盼望已久期待着他们尽早完婚。
半夜鬼混被拍,报纸第二天一早出来,真是见鬼,哪里来的民众采访。
姬悬笑了一声,语调清脆如珠玉落盘:“报纸新闻,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第二日扫入垃圾箱谁还记得。”
蓁宁不禁也跟着笑了,姬悬年纪轻轻就成名,二十岁时秘密交往同为知名歌手的男友,谈个恋爱谈得日日如过山车一般的刺激,直到这段感情被媒体曝光,两人最后黯然分手,一直到她前几年高调成婚,不晓得经历过多少媒体的大风大浪。
她这么说的确也没有错。
蓁宁心上宽松不少,深深呼出一口气,吐出了半天的郁闷之气,慢慢也定了心神。
姬悬见她眉头舒展开了,赶忙催促她进去换礼服。
蓁宁一边答应着一边动手脱了外套。
姬悬眼尖地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链子:“过来,给我看看。”
蓁宁只好凑过去给她看。
姬悬摸了摸:“真漂亮。”
蓁宁笑笑。
姬悬自顾自地左右鉴赏:“款式古典秀美,不太像近几年奢侈品牌珠宝的样子,王室珠宝真正博大精深。”
蓁宁有些不好意思:“好姐姐,好了啦。”
姬悬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项链:“去吧,趁着你还能召唤我得拉你出去溜溜,以后要找你出席活动估计得申报掸光大楼批准了。”
蓁宁陪伴姬悬出席酒会,一对姐妹花光彩照人。
投资方的几位老板,对姬悬恭维声不断,然后又问:“束小姐有没有意向接洽电影?”
姬悬笑眯眯的:“她很害羞的,不适合娱乐圈。”
蓁宁配合着只微笑不说话。
一会儿有电影内部试映会,姬悬和经纪人应酬一番出来,酒会只供应沙拉和点心,精致美味,可是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三个人都想吃麻辣香锅。
姬悬不顾joan阻拦,拉着蓁宁偷偷溜出去跳上了保姆车,joan只好追出来,吩咐助理收拾善后。
其实在点映会之前老板也已经离场,剩下的是一些专业的影评人和资深媒体记者,专业人士清高自傲,一般会秉持自己眼光和品味的独到性,也不是应酬就搞的定的。
干脆就算了。
车子径自开往城中的餐厅。
姬悬的车上永远备有数套不同场合的服饰,两人登时踢掉了细高跟鞋,换了简便的衣衫。
位于城中豪华酒店十楼的一间中式餐馆,由于地段靠近精品商业区,兼之精美菜式和一流服务,更有一大特色是保护名人私密性和阻止狗仔拍摄的细节工作做得非常好的好,因此很多明星和名流都喜爱在这里出没。
蓁宁和姬悬跟随侍者走进餐厅落座的时候,隔壁桌是两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椅子上堆着大包小包的购物纸袋,见到她们三人走过,略有惊诧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蓁宁一向敏锐,路人目光居然不是看姬悬,是对牢她。
蓁宁又回头打量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名有些眼熟,略微一想,记起来似乎是泛鹿庄园狩猎时某一位男士的女伴。
那么,是认得她的人。
“亲爱的,你要什么?”蓁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姬悬将菜单推给她。
蓁宁回过神来,专心看menu。
菜肴很快上来,大骨慢火熬出浓得如奶汁一般的汤头,里边放了鲜笋和蛋饺,蓁宁专心致志地喝了碗汤,然后专攻香辣口味,一个碟子一个碟子的羊肉,虾丸,肥牛,配当地的时令鲜蔬。
姬悬热衷运动,体型一直维持得很好,除非过度吃高糖分食物,不然joan也不会特别去限制她的饮食,所以一顿饭三个女人吃到尽兴。
中途蓁宁去了一趟洗手间,经过时又往隔壁桌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位女士仍然在,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
蓁宁回到桌子旁,刚刚坐下,隔壁桌的两人跟着站了起来,端了酒径自朝她们这一桌走来。
当先的一位女士身形高挑,年经略长一些,打扮入时,穿一件白色毛衣,佩戴一款红宝石项链,正是蓁宁在泛鹿见过的那一位。
红宝石女士站到她们桌子边,是得体优雅的社交礼仪,微微笑了一下对着蓁宁说:“这位小姐是我认识的,只是一时忘了贵姓。”
蓁宁只好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回道:“敝姓束。”
红宝石女士优雅举杯,红唇吐出清晰一句话:“束小姐,泛鹿幸会,我们这才有缘见到殿下的当红情妇。”
蓁宁这一桌的人顿时都怔住了。
还是姬悬反应机敏,瞬间腾地站了起来:“你有没有礼貌!”
红宝石身后的女子跟着接话:“束小姐专门破坏别人感情,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也好好意思在这里吃饭?”
蓁宁手足有些发凉,公众场合被人骤然刁难,她心底瞬间想了个千百转,却一时不知如何处理最为稳妥。
姬悬仪态万方又冰冷客气地说:“两位小姐,我们在吃饭,我们也不认识你们,请离开。”
红宝石女士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姬悬:“于小姐,我一向钦慕你的演艺才华,但于小姐是明白人,听说于小姐的新电影刚刚入围影展?我们还得道声恭喜,但于小姐,我奉劝你一句,跟什么身份的人交往,或许能决定你的演艺生涯能走多远。”
姬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甜甜地笑得唇齿生香:“不敢当,这位女士,我们普通百姓,自然比不上豪门望族那么多讲究,只是尊夫人此时此刻代表上流阶层的所作所为,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么优雅高尚。”
红宝石女士面色隐藏在完整妆容之下,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嗯,于小姐能体谅我们的背景那就好,康铎世家家族自有家族的规矩,茉雅是杜家文定的长媳,束小姐心气再高也不过是名侍妾,行为处事也如此不知身份轻重,我稍长几岁,实在看不过眼,才略微出手提点一下。”
姬悬不耐烦地打断她:“杜柏钦又不是你男友,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位红宝石女士的谈吐简直可当康铎世家的发言人:“柏钦殿下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是全墨国的榜样和表率,殿下对茉雅情深意重,茉雅在战场上救过柏钦殿下,我们都至为钦佩她的勇敢精神。”
姬悬还想反驳:“爱情又不是……”
蓁宁却忽然拉住了姬悬,骤然抬头盯紧对面女人的眼睛问:“你说什么?”
红宝石女士被她瞬间抬起的灼热眼神逼得慌了神,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脸上的轻蔑表情:“束小姐似乎不是本国人?一个蓝色血统之外的外国平民还妄想跟在殿□边,连墨国历史都不理解一二,殿下当年在南部负伤,是茉雅不顾危险地将他救出,他们是患难真情,殿下不可能会离开茉雅的,束小姐永远只能做一名见不得光的情妇,还要忍受千万康铎民众的不齿和唾骂!”
蓁宁脸色彻底的白了。
姬悬在旁嘲讽地笑了一声:“将茉雅又假又做作,是不是她救的还不一定呢!”
姬悬无心一句话,却令红宝石女士仿佛受了神圣的侵犯,她怒气冲冲地说:“于小姐,说话注意后果。”
姬悬不甘示弱地笑了笑:“我就说怎么了?”
姬悬伸出手去挽住蓁宁的手,却发现她仿佛突然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身体发凉兀自怔怔地呆立。
姬悬侧过头低声叫了一句:“宝贝?”
红宝石女士搁下了酒杯:“于小姐如果恶意诽谤,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蓁宁眼见情形不对,慌忙深吸口气收起凌乱心神,挡在站到姬悬的前面,她之所以忍着也不过是想着顾全杜柏钦的面子,事到如今一口恶气上来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位女士,很显然您丈夫给了您足够对于正室足够的尊重和礼遇,以至于您在公众场合来教导一个小辈如何成为恭谦的情妇,只是不知道您丈夫的那些侍妾们,是不是也能时时聆听您的刻教诲呢?”
女宝石女士被戳到痛处,气得脸都绿了。
姬悬在一旁偷笑。
蓁宁踏前一步,傲然扬眉冷冷地道:“谢谢您的指点,我无意依靠攀附成为贵阶层,而且——敬告您一句,暂且管好自己家事,我跟杜柏钦之间的事,轮不到任何人来说三道四。”
joan眼看情形不对,拉着姬悬小声地劝:“姑奶奶,公共场合。”
姬悬丝毫听不进她的话,斗志愈发昂扬。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侧目而视。
joan只好劝蓁宁:“蓁宁——”
蓁宁不得不维护姬悬,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们走吧。”
蓁宁拉着姬悬走下台阶,joan赶紧拉着姬悬先走,蓁宁走到后面,跨下台阶时候,后面的那位年轻女子忽然伸腿绊了一下。
蓁宁整个人心绪烦乱,一下没留神被防备住身后的推搡,身体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红宝石女士恰到好处地抬起手,她手上戴着的一条手链是整排的铆钉,迅速地擦过蓁宁的脸,蓁宁直觉地避开眼睛,当即感到额头一阵嘶嘶的疼痛。
蓁宁心想坏了,从小到大都跟男孩儿玩得多,光明正大的打架在行,这些上流社会女人们对付人暗地里的手段,还真是毫无斗争经验。
姬悬伸手来不及拉住她,惊叫了一声:“蓁宁!”
蓁宁用手指捂住额头。
周围有人开始注意她们,有食客拿出手机拍照,侍者赶忙上前阻止。
姬悬怒然回身,一把摔烂了那个女人搁在桌面的那个杯子,指着那两个女人愤怒地叫道:“嚼人舌根!长舌妒妇!阴毒的妇人!”
她天生有一副珠圆玉润的好嗓子,即使是骂人,也是婉转动听,气势万丈。
这下整个餐厅的人纷纷侧目,那两位被骂的女士脸上也挂不住脸的一阵红一阵白。
姬悬拉着蓁宁飞快地跑掉了。
joan留下来收拾了她们的包和围巾,然后面无惧色地施施然扬长而去。
姬悬上了车慌忙东翻西找,一边心疼地问:“宝贝,有没有事?”
泛鹿的两个保镖如临大敌地守在车外。
蓁宁方才从酒店走出来,保镖见到她一脸的血,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杜柏钦不过是叫他们看好一个人。
结果吃个饭而已,出来头破血流。
两人面如土色,慌忙趋身上前:“束小姐,怎么了?”
蓁宁慌忙说:“没事没事,划了一道小口子。”
joan回来拉开车门,姬悬急急忙忙地问:“车上的药水和棉球怎么找不到了?”
保镖忙不迭地说:“即刻去买,束小姐稍等。”
男人飞快地街对面便利商店冲了过去。
所幸血流得夸张了点儿,伤口却不深,姬悬小心地清洗了,贴了两块止血贴暂时对付一下。
姬悬抱了抱她:“这是你的事,我永远爱你,支持你。”
蓁宁伸手环住她的肩膀:“我没事,别担心。”
保镖护送着她上了车。
黑色的轿车汇入夜色中的车流,平稳地往泛鹿庄园驶去。
蓁宁坐到车上,才发觉手一直在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她在车上坐了会儿,开始细细的回想三年前的变故,她从墨国返回失去爸爸的那一段时间,整个人生几乎都崩溃,完全不曾关心外面的世界信息,她只知道他还活着,便以为他是被赶来的侍卫队救回,却没想到是将茉雅,后来杜柏钦在她面前从不愿提及他受伤的往事,原来是将茉雅救了他,将茉雅为他战地冒险,将茉雅对他悉心照料,将茉雅最终虏获他的心,让他愿意步入礼堂。
那么她又算什么。
也许刚刚那位上流世家发言人女士的话的确是对的,杜柏钦何曾想过要离开将茉雅。
她这一段时间隐隐的不安和担心,原来终究是真的。
蓁宁决定不再躲避,她今晚必需和他认真地谈一次,她再也不愿蒙在鼓里一般地享受他的温柔和相爱,如果她必须担心受怕地居住他的羽翼之下,那么她宁可明明白白地接受一个结果。
车子终于回到泛鹿。
蓁宁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自己都没有看到半山脚下的路旁,一直等候着的一辆红色跑车,跟着绕进了泛鹿山道。
庄园庭院的灯光憧憧。
车子刚刚在廊前停稳,花园道后的跑车跟着停下。
蓁宁跨下车,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束小姐。”
蓁宁吓了一跳,转过去头去看,看到将茉雅一袭黑衣挽红色手袋娉娉婷婷地立在车旁。
蓁宁心想真是见鬼,方才满心恼恨地想着此人,谁知却凭空出现在眼前,骤然见到如此无耻之人,满腔的怒火反而不知如何发作。
谁知将茉雅言笑晏晏,语态客气周到:“束小姐,有事耽误你几分钟。”
杜柏钦这时从大门内走出来,看样子应该是一直在大厅等着她:“蓁宁。”
蓁宁正站在廊下的光线中,杜柏钦立刻见到她额头上贴着白色的胶布,跨下台阶走到她跟前,抬手扶住她的脸:“怎么了?”
蓁宁避开了:“没事。”
杜柏钦皱着眉头道:“让我看看。”
蓁宁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她身后的将茉雅正好踏前一步,走到了灯光下。
将茉雅气势娴定,胜券在握,甜笑着招呼:“柏钦。”
杜柏钦这时才看到她:“茉雅,你怎么来了?”
将茉雅笑着说:“我来见见束小姐。”
杜柏钦眉头不自觉地皱紧:“我说过给我一个礼拜处理好这件事情。”
将茉雅包容地笑了笑,用的是亲昵的语气:“柏钦,你就不要瞒着束小姐了。”
蓁宁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地冷眼看着这一切。
却不知将茉雅这一出戏,原本最重要的观众就是她。
将茉雅从手袋中掏出一张洁白请柬,言辞温柔恳切:“束小姐,请赏光参加我和柏钦的婚礼。”
、50
蓁宁骤然抬头——看了一眼喜气洋洋的将茉雅,又麻木地转头——看了一眼怔立当场的杜柏钦。
杜柏钦脸色瞬间也变了;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将茉雅!”
这样怒极攻心仿佛坏事被败坏尽光的反应和表情;看来——是真的了。
蓁宁全身的知觉才慢慢地回来,血液四处奔腾呼啸着却不知流往何处;只觉得心跳得一下快得如擂鼓;一下又仿佛没有没有了,四肢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开始凝固成冰,冻得她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将茉雅将喜帖放到蓁宁的手中,她口呆目瞪僵硬地站立着,洁白烫金的硬质纸张;有美丽的玫瑰和天使图案,不过一本几页的精致小册子,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在她手上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寒冷冰铁。
将茉雅一击即中立刻撤军:“柏钦,我明日约了酒店谈菜式,我先过滤一遍,到时候再给你看目录。”
将茉雅转身上车,留下一个袅娜的身影。
蓁宁仍呆呆地站着。
杜柏钦神色焦灼地望着她,却是跟着一动也不敢动,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拥她入怀。
蓁宁张了张口,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的是真的?”
杜柏钦唤了一声:“蓁宁……”
蓁宁说:“你跟他结婚,婚期都定好了?”
杜柏钦望着她,眼底有痛楚之色。
蓁宁崩溃地尖叫一声:“别骗我!”
杜柏钦依旧没有说话。
蓁宁想到这段时间,他的焦躁,他的徘徊,他的彻夜难眠,他的举棋不定,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体贴耐心,她始终劝服自己要相信他要仔细等待,却没想到原来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在回来的路上希望可以云清月朗,竟然是将茉雅来成全她。
事情终于有一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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