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撒娇、任性的孩子,让他宠她、疼她。这样,挺好。只是这些东西,秦子砚笑了笑,又拿了出来。
背后簌簌作响,秦子砚回头,那个傻姑娘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揉着惺忪的双眼,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靠在门框边。他心里一软,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吵醒你了?”
璟溪摇摇头:“没有,正等你呢。这么早就要走?”
“嗯,早班飞机。”看了地上那堆被自己挑出来的东西,他戳了戳她的小额头,“你怎么给我整了那么多东西?你当我去度假呢?”语气宠溺,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璟溪挠挠头:“我,我就想着你可能需要这些。”她不好意思了。
秦子砚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事。”他看了看手表,“丫头,我得赶紧走了。你再睡会吧。要是觉得无聊,我书房里有挺多书的,你可以看看。”
璟溪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书是挺多的,种类繁多,包罗万象。我给你旅行包里也放了一本,你要是在美国失眠,也可以看一下。”
秦子砚一头雾水:“是吗?你给我挑了本什么书?”边说着边去翻旅行包。当他拿起那本《如何读懂女人心思》时,也不由得扑哧一笑,看来这丫头是想歪了。
“这个是作者找到我,要我译成英语,推到外文市场去的。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还用得着看着书?”
璟溪低下头,脸有点微微潮红,又开始习惯性地拿拖鞋磨着地板。
“等我回来,丫头。”秦子砚又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哦,对了,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早餐,香菇鸡肉粥和油条。还热着呢,吃了再去睡吧。”
秦子砚走后,璟溪也没什么心思再回去补觉了。她拿出压在台灯下的那封录取通知书,又开始纠结了。去还是不去呢?端着手中还在冒热气的粥,吃到胃里整个人都暖暖的。理想很诱人,可是现实的温暖更诱心。她似乎有点动摇了呢,也许是该放弃些什么,圣安德鲁斯大学没长脚不会跑,让它再等两年吧。
许是做了选择,她的心立时轻松起来。既然如此,那她就该张罗着找工作了。打开电脑,翻出以前的简历,开始修改润色。等按下保存键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她打了个哈欠,这下真的有点困了。就当是纵容自己的最后一个假期吧,于是又沉沉睡去。
等醒来时,已是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打在脸上。这样的午后,略带着小清新的滋味,嗯,泡杯咖啡,坐在阳台的秋千上,徐徐翻阅一本流淌着历史余味的宋词,方才不辜负这柔软的时光。
嗯,说干就干。
跑去书房,偌大的书架立时展现在眼前。拥有这样一个宽大的书架曾是她的梦想,不过现在她在秦子砚处已经得到,也不错。
挑本什么书呢?手指就着书脊一本本地滑过去,这人怎么这么书呆子呢?架子上不是学术型关于翻译技巧方面的书,就是一本本专业术语的词典,要么就是经济政治人文哲学方面的名著,再者就是外籍原版书了。哎真是没意思,怎么就没一本能让她动心的呢?璟溪虽然学的是英语,当的是翻译,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一枚文艺女青年,最初的梦想是当一名自由撰稿人,可以不用朝九晚五、看人脸色,自己高兴的时候就一个包一个人去欣赏异域风情,等心静下来的时候就拿起笔写写旅途中的见闻和心情,这样才是生活嘛。只不过,这个梦想似乎已是遥不可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要因为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出发。只可惜,自己踏出的第一步已非正途,如今只能南辕北辙,越来越远罢了。
抬眸间,看到书架的最顶端有一本书,浅紫色的封面,直觉是本不死板的书。她搬来凳子,伸出手去够,还是差了点,再踮起脚尖,嘿,刚好碰到了。用力地拨了拨,终于把那本书翻落掉在地上。璟溪忙不迭地去看,究竟是什么宝书要藏得这么高。《闲敲棋子落灯花》,一本讲解古典诗词美丽与忧愁的书,满手的灰尘,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嗯,这本书正契合阳光、咖啡、秋千、阅读的品味。
正要站起身来,才发现书本下压了一样东西,想是刚刚从书中夹页掉出来的。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约莫二十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眉目清秀,双眼灵动,巧笑倩兮,清新淡然,连璟溪都有点被这行云流水般的素雅气质给打动了。她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字,这字迹她知道,是秦子砚的。这是这行字的内容:唯“一”,守“一”,我永远的一一。
脑中电闪雷鸣,那个刚刚还在自己身畔宠溺地喊自己“丫头”的身影逐渐倒退,退到他们相识的最初。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和秦子砚在那场见面会中不过一面之交,她落下的围巾他为什么要费心的送回来,还外捎上另外一条?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样的幸事吗?
如今,她终于想明白了。只因了这双眼睛,这照片中女孩的眼睛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噢不,该是她的眼睛像极了相中之人。原来这长久以来温柔地相待和宠溺,是承了“前辈”的恩典。唯一,守一,守护她的唯一吗?一一,该是那个女生的名字吧。这名字真好,独一无二,占了他的心。
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怀抱,原来还是一场空,这想要全心全意交出的真心,差一点就错付了。
已经被江念时狠狠地伤过,这一次算得了什么呢?连开始都没开始呢,璟溪嘴边一抹自嘲的笑,在炽热的阳光之下显得有些疏离。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自己,堪堪一个替身而已。为什么她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可笑,就像丑小鸭一样,台下的观众都已看尽她出丑蹩脚的样子,只有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变身天鹅,被人宠着,却从未意识到十二点的钟声一旦敲响,再美丽再被捧在手心的公主都会变回灰烬里的灰姑娘。而现在,就是时辰到了吧。
该谢幕离场了,姚璟溪。
第44章chapter43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恒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不懂那星星为何会坠跌
璟溪无精打采地走在街上;魂不守舍;思绪留在了遥远的那间名为“一壶”的茶室包厢里。
在发现那张名为“一一”的照片不久之后;她还没从震惊和悲凉中缓过神来;就接到了欧阳淞的电话。
“大师兄,有事么?”璟溪擦了擦留下的清泪。
“小璟啊,我早上打电话给子砚;想问他借本书,他说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有个美国的任务;让我联系你。”欧阳淞不疾不徐地说道。
“噢,这样啊,”璟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不知道大师兄要找哪一本;我帮你看看。”
“就那本原版的《霍洛夫斯基哲学理论》,我这边不急,等子砚回来再说也行。”欧阳淞想着璟溪一个人在子砚家里,这时候过去恐是多有不便,就如是回道。
璟溪的目光一转,眼神定定地落在地上的那本书上,浅紫色封面的,柔和的色彩却深深地刺痛了眼。她心下一转,思绪万千。
“没事的,大师兄,我正好有空,我帮你拿过来吧,正好我也有点事儿想请教你呢。我这会儿过去一壶茶室,大师兄在那里等我吧。”
“那行。”
璟溪从偌大的书架上来回寻了两趟,才在左下角落找到那本晦涩的理论书,转身离去的时候,眼角瞄到那本刺痛自己的书,犹豫了一会,还是毅然决然的一并拿上了它。
她到“一壶”的时候,欧阳淞已经到了,他俩开了间包房,叫了一壶茶,静静坐着。
璟溪掏出那本书,交给对方:“大师兄,你的书。”
欧阳淞接过,道了谢,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小璟啊,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问我,不知道是何事?”
璟溪的眉眼一不小心被染上了几抹忧伤,这没有逃过欧阳淞的眼睛,他并没有急着询问,有些事要自己肯说才行。
而她呢,还在纠结要不要问事情的真相。欧阳淞和秦子砚是同学,又是相交多年的朋友,想来他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可是,这内情,是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吗?如果真想太残酷,她又要如何自处?可是那张照片,像蚂蚁般不断地啃噬着自己的心,再这么下去还没被真想拍死,自己早就被这只“蚂蚁”啃噬的连魂都不剩了。横竖都是死,万般皆是命。
她拿出那本书,翻出那张有些岁月痕迹的照片,摊到了欧阳淞面前。欧阳瞧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
“你还是知道了。”
璟溪猛地抬头,他果然知道内情。
欧阳淞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倒是不急:“算起来,一一才是我们真正的小师妹。”
“一一?”竟真的叫一一。
欧阳淞点点头:“嗯,一一,栗一一。”
“那她和子砚……?”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和子砚曾经在一起过吗?又为何会分离呢?
只是欧阳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凝在了那本书上:“说起来,一一才算是我们名正言顺的师妹。那时候读外语的女生虽然多,但是大多数女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愿意和男生走得近的没几个。而一一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倒不是因为她性格外向,热情好动,恰恰相反,她是个温柔内向,安静内敛的女生,不像其他女生经常出去玩,她闲下来时更喜欢看些诗词,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个在外人看来是小混混的男生,一一经常受他们欺负。后来我们哥儿几个看不过眼,再加上一一人很好,经常帮男生辅导课业,所以我们就将她收进门下,做了最小的师妹,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
“妹妹?只是妹妹吗?”那样一个温柔婉约的江南女子,谁会不心动呢?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如柔水一般的面容,如清泉一般的心灵,如溪涧一般的明目,如细流一般淡抹的笑容,真是一个好女子。”
“嗯,如果用一个词语形容她,我只能说是清澈。”
璟溪眼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寂灭了。
“但是,子砚和她没有在一起过。”他侧目看了璟溪一眼,又继续说道:“子砚的确有此意,只是一一的心不在他身上,所以两人只是有缘无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稍微一怔。因为你的眼睛和一一的确有几分相似,我也怕他是移情作用之下才对你上心。那次煮饺子时,我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他很坚定地回答我说是。子砚不是小孩子了,他做事很有分寸,感情这种事更是马虎玩弄不得,他心里清楚。我想他既然选择了你,就必定是把一切前因后果考虑清楚了,既然如此,小璟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是吗?璟溪的眼中尽是落寞神色,能信吗?自己总是沾了她几分光的吧。
“大师兄,你能和我说说他和一一的故事吗?”终究是不甘心。
茶香缭绕,气蒸梦泽。
那时候秦子砚还是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少年,对于栗一一这种柔弱女生只会徒生保护欲,更何况栗一一还是个才女,秦子砚也是当时的系草,郎才女貌,不可谓不登对。原以为两人能顺利成章地走在一起,谁知落得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结局。这本《闲敲棋子落灯花》是秦子砚本来想作为表白之用的礼物,这个书名代表了他想陪着她寄情山水、一生闲适的心情和愿望。岂知那一日,他来到男生宿舍楼下时恰好瞧见向来腼腆的栗一一竟然扭扭捏捏地对着另外一个男生,满脸的羞涩红晕让秦子砚浑身一冷。他见到栗一一拿出一本书,送给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并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回了寝室。在经过身边时,秦子砚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他记得,那本书的书名叫做《瘦尽灯花又一宵》。
瘦尽灯花又一宵。秦子砚冷笑连连,相思到失眠吗?可笑自己还妄想与她一起执棋子、度余生。这本书最后还是没有送出去,不是不恨的,可是到最后只化作唏嘘感叹世事无奈。最后这本书被束之高阁、未曾触碰。
“那这张照片呢?”璟溪问道。
“大学时代他们一起参加了摄影社团,这张照片还是一次社团活动促成的,他假借作业之名,请栗一一做模特,拍了这张照片。回眸一笑,示弱珍宝。”
收藏起来的照片,蒙灰却不舍丢弃的书,七分相似的眼睛,秦子砚,你究竟喜欢的是我姚璟溪,还是栗一一的替身而已?
从茶室出来,璟溪一直心不在焉。虽然欧阳淞一再说秦子砚是心智成熟之人,断不会把她那相似的眼睛代入曾经夭折的情感,可是她还是无法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你以为自己终于向她他靠近了一步,却不想他忽然一个转身推了你一把,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了好几步,连原有的高地也一并失去了。
她就这么失神地走在大街之上。红绿灯变化在她眼里也只是一片灰色,一只脚踏出安全岛,“砰”的一声,世界终于归于平静,也许这样也好。
秦子砚的飞机刚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手机一开机就提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心没来由的一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随便选了一个回拨过去,恰是程葭露的电话。
“喂,秦子砚,你赶紧回来,璟溪出事了!”对方一接通电话,就劈头一阵大喊。
璟溪出事了?这下心跳的更快了,却还要强作镇定:“你慢慢说,别急,璟溪怎么了?”
“慢慢慢,再慢下去就出大事了。哎呀,总之你赶紧回来吧,璟溪现在正在手术室急救呢。”
所以,秦子砚的这趟美国公务之旅终究没有成行。他前脚还没踏出机场,就立马跟领导说明缘由,领导不许,他负气地放话说宁可不要这工作,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售票处,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
等他赶到的时候,璟溪已经完成手术,进了加护病房。
秦子砚和姚家父母以及一帮朋友示意后,在姚爸姚妈的默许之下,进了病房。看着床上那人廖白的脸色,包扎着头部的绷带,更刺伤他的是那被高高悬起做固定的右腿。他的心沉入深渊:怎么会这样?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班飞机的时间怎么就天旋地转了呢?是啊,他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走出门外,望着身心俱疲的姚家父母,秦子砚好说歹说让他们去医院附近的宾馆开个房,先休息一下。一帮朋友也被他遣了回去休息,稍后再来换班,除了欧阳淞。因为自打自己一进门,他就能感受到欧阳淞望向他的眼神里难以抹去的一抹沉痛和自责。
等人都散去之后,他才望向欧阳淞:“大师兄,究竟怎么回事?”
欧阳淞从怀里拿出那本已经残破的书本,里面的照片却还是好好的。他看向秦子砚,声色悲恸:“据目击者说,璟溪被撞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护住这本书,她是想护住那张照片吧。只是这书最终还是被刮擦破了,但是照片没事。”然后把书本递给了他。
秦子砚原本还是一脸迷惑的,什么书什么照片,竟差点把命弄丢了。可一接过那书,他就明白了,这封面再熟悉不过。他震惊地抬头,望向欧阳淞,一脸的不可置信。
欧阳淞艰难地点点头:“她知道了。她来问我关于你和一一的事,我告诉她你并没有把她当替代品,可是我想她还是难以接受吧。所以才会在回去的路上发生车祸,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说,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秦子砚拍拍欧阳淞的肩膀:“不关你的事,大师兄。她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就否定了自己,你说不说,都一样。医生怎么说?”
“脑震荡,右腿骨折。还好那司机及时刹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等她醒来,好好跟她说。身体的伤慢慢养总有好的一天,心里的创口,还需要你细心安抚才是。”
“我知道,大师兄,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欧阳淞点点头,正要离去,一个人影冲上前,朝着秦子砚的脸颊一拳抡了过去。他急忙上前,拉开两人。
那人正是江念时。
“秦子砚,我当初把她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又是怎么样?!”
秦子砚抹了抹嘴边的血:“你若为她好,又何必把她交给我?”
“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把她送进病房,头上缠着纱布,脚还吊在半空中固定着!”江念时手指着璟溪的病房,发疯似的喊道,“如果她的腿落下什么顽疾,或者不能恢复如常,秦子砚你就等着后悔吧!”
秦子砚靠着走廊的白墙,身体渐渐地滑了下去,他没有听漏江念时的那一句“如果她愿意,我会随时带她走,不管我能陪她多久,至少不让她受到如此伤害!”
第45章chapter44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
送的那些花
还说过一些撕心裂肺的情话
赌一把幸福的筹码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想起他
他现在好吗
可我没有能给你想要的回答
可是你一定要幸福呀
秦子砚伏在床案上;紧紧握着璟溪那透凉的双手;而江念时则默默地站在床边;等着她醒转过来。这两个不同性格、见面必争的男子;这一时刻竟然默契的选择安静。没有人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于秦子砚而言,他是否该重新认识一下对于这个丫头的感情;是真爱还是替代?而江念时,他的心里是否会有所后悔;对于那些自认为是为对方着想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念时快步走到病房外,唯恐这其实并不尖锐的铃声惊了床上的人。
“杉杉;我没事。”
“有件事我需要你替我做。”
“召集本市最著名的骨科专家;我需要他们明天早上十点做一个会诊。”
“不是我,是小璟。”
“这事,以后再说。”
“就这样,我的决定,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担。”
断断续续的话语,虽不能猜得十分,却也能听懂七八分。床上璟溪的手微微一颤,其实她早就醒了,但却不愿意睁眼,她知道这两个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男人都在身边,却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微小的动作还是被秦子砚察觉到,他抬头查看了下璟溪,几不可查转动的眼球,分明是醒着了。他叹了口气:“丫头,你醒了却不愿睁眼,是不想看到我吗?”
挂了电话进来的江念时正好听到这话,问了句:“醒了?”
秦子砚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江念时走过去,躬身弯下,抚摸着璟溪缠满绷带的额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璟溪自知,这自欺欺人的装睡再扮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她缓缓睁开眼,蕴藏了很久的泪水随着眼帘揭幕,夺眶而出。
秦子砚手忙脚乱地擦着她的泪,口中不断地说着“对不起”,而江念时将要触及璟溪脸庞的手却生生顿住,他已经无法确定这泪水还有几分是因他而起的,也许全然不是吧。
当初选择离开,现在还有转身的资格吗?
艰难地将手收回,扭过头,不去看。
可这一幕却被璟溪看在心上:江念时,我都这样了,你还是吝啬一句安慰的话语吗?六七年的眷恋,终究是幻化成灰了。在你心里,已没有我,既然如此,何必再来?
“江念时,你回去吧。”用最淡漠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被秦子砚握住的手用尽力气攥成拳头,指甲嵌入肉中。秦子砚察觉到她的隐忍,不着痕迹地掰开她的手指,让她的痛楚与悲苦发泄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江念时看着他们交缠握住的双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明天早上十点,我请了骨科专家联合会诊。请你看在自己身体的份上,不要拒绝。”
璟溪沉默了良久,还是钝钝地点点头,然后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许是于江念时的对话已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又将将闭上眼睛。如果说她懂得用冷漠面对念时,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开场启幕她和秦子砚的终结。
“丫头。。。。。。”其实秦子砚也不知道这第一句话要怎么说。他可以在上千人的展厅从容地应对不甚熟悉的专业词汇,也可以不作任何准备地接受外媒的采访,甚至不畏惧记过处分乃至被开除的严重后果毅然决然地赶回来,可此时却害怕说出的哪怕一个字,都可能令他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最后他还是懦弱地选择了最差的应对方式——缄默。
这种缄默,不是因为相信璟溪终会想通,也不是因为觉得一一的存在对他们的感情没有摧毁力,恰恰相反,他害怕,他从未如此害怕过。一字错,满盘皆输。
可是璟溪呢,她虽然已经彻底明悟了一一对秦子砚而言的深刻意义,也明白自己替代品的身份确认率在八成之上,但还是希冀秦子砚能辩解一下,哪怕是骗她也罢。被判死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像一只猫爪,挠着她的心。可现在,他选择沉默,沉默即是无可辩解,无可辩解即是默认。她的身体里,她的内心深处,每一个细胞都喧嚣着冷笑,嘲笑,肆意地侵袭、蔓延着。
这死寂般的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上午十点,江念时并没有出现,是江陵来的医院,负责与众位专家的接洽。整个过程中,璟溪除了回答医生的询问外,一概沉默。众人以为这个姑娘是接受不了车祸的打击,性格变得孤僻,给予的尽是惋惜的目光。
在长久的讨论之后,专家们说只是轻微脑震荡和右腿骨折,和最初的诊断结果一致,这让大家都稍稍放宽了心。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嘱咐璟溪一定要好好休养,千万别过于心急,在骨骼还没完全康复的状态下就下地走动,不然功亏一篑,后果自负。另外,就是要放宽心情,不要抑郁。总之一切就是顺其自然,慢慢来。
江陵看着病床上的璟溪,心中叹息,面上却不露痕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调笑道:“小璟啊,你这是要成仙啊?往铁拐李方向发展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铁拐李貌似是个男的啊,你这还得花钱去做个变性手术吧?”
璟溪扑哧一笑:“三哥还是不忘损我啊,太会落井下石了。”
“我可不敢,怕被你报复。”
“这话说的,好像我真就什么时候做过损你的事儿似的。”
“不是你不想,是你不敢,那时候你是怕念时知道……”话语立马收住。
两人的神色皆微变。
江陵好不尴尬的说了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放宽心。”然后就离开了。
病房中冷冷清清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了。璟溪盯着天花板,咬着嘴唇,又开始无语泪流。
一段时间后,璟溪出院,回家休养。姚家父母本来想把璟溪接回b市,可是又担心路上不小心磕到碰到,有个什么闪失。同时秦子砚也再三和姚爸姚妈保证,自己会照顾好璟溪。姚家爸妈至今不知道这次车祸归根究底的原因是什么,若知道,定不会同意的吧。
璟溪其实并不想和秦子砚再有什么关联,她还是喜欢回b市去的,无奈姚妈妈死活不肯,还千叮咛万嘱咐让秦子砚好生照顾自家女儿。这妈妈,果然是任何时刻都不错过推销自家女儿的良机。
所以,璟溪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寄生在了秦子砚家里。但是他们的相处有点奇怪与尴尬,除了日常照料以外,秦子砚甚少与她主动接触,连话也说得不多。屋子里虽有两个人,却如同无人之地。
璟溪没有问秦子砚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时间来照料她,也没问他为何工作不忙,这一切与她早已没有了关联。可是,看着他每一次默默地接下自己的无理取闹,心甘情愿地应对自己长期无法自由活动的狂躁脾气和抑郁发飙,璟溪的心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这算是补偿?不需要。秦子砚,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所以,当某一天,秦子砚一如往常地端着饭菜来喂她时,璟溪终于承受不了这异样的压抑,狂一甩手,倒翻了所有的饭菜。看着狼藉满地,秦子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来物件打扫干净。
璟溪制止了他,大声喝道:“秦子砚,你这又是何必?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丫头,我只想你早点恢复,蹦蹦跳跳一如往常。”
“我怎么样,和你还有关系吗?”
“当然,你是我心尖上的人。”
璟溪忍不住发出一阵冷笑:“是吗?难道不是你的一一吗?”
秦子砚深深叹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他放下手上收拾的破碎碗碟,扭过头正对上璟溪的眼睛:“一一不会丢三落四,就算落下了围巾,以她的性格也会原路返回取回来;一一不会穿一只脚是喜羊羊另一只脚是灰太狼的拖鞋;一一也不会为了买泡面而纠结半天,难下决定;一一不会吃很辣的麻辣烫,只为了让眼泪有个看似正常的宣泄理由;一一最喜欢的词人不是纳兰容若,也不会那样从容地应对刻意刁难的面试题;一一很胆小,她无法应对新闻发布会这样的场面;一一也不会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打落牙齿和血吞;更重要的是,栗一一有她的顾夕阳,可是秦子砚自始至终只有他的姚璟溪,可是他不确定姚璟溪这个傻丫头还要不要他了。”
璟溪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心里千头万绪却理不出来,波涛汹涌却镇压不了。这番话和自己预想的很不同。
“噢,一一也不会这样发呆。”秦子砚补充道,“丫头,我不否认你的眼睛和她很像,但是眼睛怎可与心灵相提并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习惯,你的性格,因为你是姚璟溪,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之所以不解释,我是希望你能逐渐地自己明白,我以为你对我有些许信任的,但似乎……”
璟溪抱住了他:“子砚,其实我不相信的从来都是我自己……”
秦子砚擦掉她的泪珠:“我知道,所以我等不到你自己想明白了。”
多月后,璟溪已经恢复如初,又能蹦跶走动了。
那一天她靠着秦子砚,有些感慨:“子砚,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累了。”
“那就一直靠着,让我来照顾你吧,嗯,以法律的名义。”
那天晚上,璟溪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我明天和子砚回来。”
“好。”
“我想,明天去登记。”
那边一阵沉默:“溪溪,你要自己想清楚,要懂自己的心。”无论妈妈是怎么样的性格,在关键时刻,还是懂得提点女儿,希望她幸福的。
“我想好了。在我心里,陪伴与懂得,比爱情更重要。”
第46章chapter45
生命有你就不一样
像在黑夜里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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