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聂清麟突然冰冷的气势镇了一下,又被公主斯条慢理地奚落了一番,惹得旁边的宫女忍不住低头窃笑。只把她气得老脸都微微变形,怎奈婚轿已经在外面等候,今儿是大少爷大喜的日子,出不得纰漏,只能忍着气儿向公主赔罪,心里恨恨地暗想:待进了府门,看你还如何去抖公主的威风,只少爷一个就把你个牙尖嘴利的在床上整治得服服帖帖……
出了宫门,便是看见葛清远一身红衣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英俊的脸上倒是挂满了喜气,少了些眼角暗藏的阴郁之气。当他望向面前挂着珠帘遮面的公主时,更是嘴角露出了轻笑。
聂清麟慢慢地被搀扶着进了大红的婚轿,心里也是暗暗有些着急了。按理说,琅西王的兵马早就应该到了,为何到现在也是毫无动静?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就在这时,婚车的车队突然在半路停了下来。聂清麟微微挑帘往外一看,却是吴阁老带着一大批翰林学士挡在了街道前。
“葛清远,皇上病危,你居然便时候要在这个时候强娶公主!你这是将祖宗法典置于何处?弄一个不在婚嫁之内的私生子坐到了龙椅上,你这是将聂氏皇姓的正统置于何处?而且大人你说皇帝病危,朝中的其他重臣哪一个又是看到了?你一连休朝三天,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人独断专行,莫非是要做那第二个卫冷侯!”
吴阁老的嗓门甚大,整个街道两旁的人都听得见了,许多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葛清远坐在高头大马上一阵冷笑,很快便是身体力行了他与卫太傅的不同之处——“来人!将这个危言耸听、妖言惑众的老东西下了天牢,明日交由大理寺审了后,便在午门量刑吧!不留些士大夫的血,便是堵不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的嘴啊!”
葛清远满脸杀气地说道,很快就过来的侍卫将吴阁老一行人绑缚拖走,吴阁老却是个宁死不屈的老骨头,这么被一路拖拽还高喊着:“葛贼其心可诛,篡权夺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聂清麟在婚轿里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她现在算是领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谛了,明明在密信里一再叮嘱阁老安心蛰伏,可是老爷子气血一涌,便是一定要拿出士大夫的气节,将脖颈洗干净了去面参昏君佞臣,若是将来记录到史书上“拦婚轿直参佞臣”,倒真是看了气血沸腾、可歌可泣的一节,可是现在却是只剩下了她一个,再无可以依靠的重臣……
吴阁老!当真是要舍朕而去?
就在这时,一个守门的侍卫慌忙来报:“报……禀报太傅,城外的暗探来报,有大军从水路上岸,看那旗帜,应该是琅西王的兵马……”逐渐被拖走的吴阁老还在哈哈大笑:“葛贼,你的死期到了!琅西王的大军已至,皇室匡扶便是指日可待……葛贼受死吧!”
葛清远骑在马上闻言神色未变,只是冷笑道:“看来葛某娶妻的面子还算大,倒是四方诸侯都来祝贺了……”说话间,他回过头来,望向轿内的聂清麟:“对了,不是葛某的面子大,而是公主您的面子大才对!”
聂清麟闻言心里顿时一沉。
“公主的聪慧,幸好在下是老早就知道的,自然也是对公主您加了十二分的提防小心。你以为那个通往宫外的密道,臣真的不知道吗?想要引出老鼠,总是要留个鼠洞才好,单铁花倒是个彪悍的,可惜再骁勇的人也抵不过战场下的一包迷药!她传信之后,便被关押在了臣的大牢之内,待你我完婚后,公主若是思念旧仆倒是可以去牢里看一看……
聂清麟身子微微一震,皱眉问道:“不知葛大人做了什么?”
“跟在卫大人身旁那么久了,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还是略通一二的,琅西早在三日前就发生了内乱,琅西王的义子高昌斩下了看不清世事的琅西王的人头,早已归诚于我,如今带领大军前来,一是等待新帝的受封成为真正的琅西藩王,二来是替本太傅镇守京城,震慑那些妄想趁乱进京的藩王们——若是不服,琅西王便是血淋淋的下场!”
聂清麟听得心里一紧,看着葛清远那深邃的眼里无尽的阴沉,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葛清远大人只在这短短数月间,心思的阴沉早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那个殿试时还需要提点的年轻人,现在却是举一反三甚能揣摩人心的恶魔。
想到这,她起身准备下轿,事已至此,倒是不用跟这位葛大人走一走那过场了,左右不过也是下到牢里,也不可叫这葛贼名正言顺地窃取了江山。
可是还没等她走出轿子,葛清远便是冲着轿旁的沈嬷嬷一使眼色,沈嬷嬷立刻举起一块沾满了药沫的帕子按在了公主的脸上。
当迷药被吸入,聂清麟只觉得身子一软,便慢慢倒在了轿子中……
葛清远慢慢地转过身来,这一日等得实在是太久远了。所以便是片刻的瑕疵纰漏都不容许出现。一会在半路上,自然还有个身形与公主差不多的女子入了婚轿,脸上遮挂上凤冠珠帘与他一同在宾客面前拜过天地,只是这轿内昏迷的佳人甚是不听话,该是如何惩处才好呢?
等到聂清麟幽幽醒转时,已经倒在了葛府的洞房之内,只见房间里是红烛摇曳,到处都是刺眼的喜字。红帐幔帘之外,是刚刚招待完宾客,回了洞房的葛清远,他挥了挥手,让在屋内守着的沈嬷嬷带着两个侍女下去了,长袖挽起坐在了红榻前:“公主醒了?那便是起身,到你的公公面前重新补一下礼数吧!”
说着便是强自拽起了身子还是略显绵软的聂清麟,抱着她一路来到了已经宾客尽散的厅堂上。
一位老者正端坐在主位之上,对着一块被檀香熏染得有些发黑的灵位在孤零零地自斟自饮。
“父亲母亲在上,孩儿带着新妇来与二老磕头拜过天地。”说完葛清林便将公主放到了一旁的团垫之上,按着她的脖颈向老居堂上的老者行叩拜大礼。
聂清麟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位虽年不过五十,却已经满脸朽意,好似已经进入人生晚季的老者,勉强积攒了些气力,沙哑地说道:“老葛大人如此放纵葛清远行事,水淹澧县,当真是要做大魏无数百姓的千古罪人吗?
老葛大人并没有望向她,依然在像灵位前空着的小酒杯里慢慢地倒着酒,然后再将杯中的酒液倒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这才慢慢地开口道:“公主问询的那位葛大人早就在多年前随爱妻而去,留在的这躯壳住着的,不过是个靠恨意驱使的行尸走肉罢了,若是斩尽天下人能换回我爱妻的性命,那么天下之人尽数死绝又是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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