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的热气弥散在冷冽的空气中。
我点头,“知道你会过来。”
他抿抿嘴,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将我按在怀中,两个人包成一团球抱在一起,却没了往日的甜腻,默契十足的没有谁主动先提之前的事情,只是不着边际的拉扯着话题。
但该面对,总是要面对的。
我抬起头,伸手去触摸对面那张常常让我疼痛的年轻的脸,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唤了声“西顾”,又停住。
有很多问题盘旋在脑中,但我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半阖上眼,脸慢慢蹭了蹭我的掌心,“那天晚上我一夜未归是去附近的吧台喝酒,出来后遇见了楚翘……”
我“嗯”了一声,音调平和。
他神色有些尴尬,“后来她对我说了……一些话,醒来时我人在花圃的凉椅上。郝萌,虽然那晚我很愤怒,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低声接续道,“……所以今天下午捡柴火的时候,你是去当面拒绝她?”
他微一颔首,拉下我的手轻轻吻了吻,凑过来仔细观察我的表情,“你生气了?那条腕带也不是我给她的,刚刚看到时我也很惊讶,若我事先知道,我就不会任由她——”
“行了。”我打断他的话,顿了顿,又道,“你的腕带是何时掉的,你总该知道。”
他生怕我不高兴,乖顺的主动道,“……是那天晚上。”
话题越来越逼近核心,我几乎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像往常一般不再提了。但我的嘴却不受控制的吐露最后一句话,“楚翘后来说的那些……”
他迅速道,“只是我那晚的气话而已。”
我看着他不欲多谈的模样,有些问题梗在我们之间太久了,为了维系这段爱情,我们都变得太过小心翼翼,不敢触及,压抑了彼此的性情去妥协。但回避,并不表示问题就会消失,反而让我们背负得越发辛苦。
“……这段感情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累。”
他凝眉,沉默了片刻后别开目光,“我们以后会好的,现在别问那么多……”
他没有否认。
我从小照拂他,十年了,我是那么熟悉他的性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便是默认了。
我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厢情愿了。当初两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坚持要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更努力点,再努力点,迟早可以走到我们所期望的幸福结局。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若是西顾来不及做的,我便先弥补好了,若是西顾赶不上距离了,我便先铺路好了,若是怕西顾委屈了,我便先委屈自己好了……
我从来没想过,若是西顾累了……我又该如何是好了?
如果爱情让两人都身心俱疲,那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也许是彼此都太过小心翼翼了吧,我也竟没发觉他一直以来也在压抑着性情,和我一般在爱情中失去了原貌。我在忍耐他,未尝他就没有用他自己的方式妥协过。但这些是不够的,当最初的激情过去,问题一个又一个出现,我们都努力不看不想,努力想维持两个人的世界,虽然彼此都深深感觉到了难耐的重负,却捂住双眼,如何也不肯去正视……
终于,问题如雪球般,越滚越大,等到我们想解决时,却发现两人之间不知何时被划下一条深深的鸿沟,我与他各占一端,想抵达对方的身边,却发现自己如何也越不过去了。
“西顾,”我犹豫了很久,慢慢地道,“如果你也觉得累了的话,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该……”这是我第一次谈及这个问题,几次张嘴,几次艰难的开口,却如何也说不出那个词。
西顾蓦地变了脸色,起身攫住我的手,“你想说这些话已经很久了吧。”他眉眼压得极低,眼中充斥着骤燃的怒气,沉冷地道,“其实你早就已经忍耐不住,早就存了这个念头了对吗。”
“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觉得不能这样……”
“那么你想怎么样?”他咄咄逼人。
我在他压抑而愠怒的目光下沉默了几秒,道,“我想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吗?”
他没有接话,气氛却在同一时刻被推到压抑的最高点。
他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盛怒之下他忘了还攫着我的手,被他攫住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了,我痛得忍不住吸了口气,他蓦地松开我的手,俯首盯着我久久,突然猛地起身撩开帐篷,冷漠地丢下一句,“随便你!”
转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怔怔瘫软在原地,冬夜的寒气从大开的帐门外渗入,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反应过来,身体冻得有些僵硬,我起身去拉上帐篷时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扶着额闭上眼等那一波熟悉的晕眩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不是都错了?
从头到尾,是不是我太执拗太一厢情愿了?
我也同样很累了,每一次出现问题,争吵,妥协,而后再一次出现问题,又一次争吵,再次妥协,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索性就通通妥协,或者视而不见。
每个人都说我们会分开。
当初用了那么大的勇气,才和他走到一起。我不想分开,我怕回不了头,我怕若离开了他,日后再遇不到让我这么深爱的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做了许多计划,我正在朝着那个目标努力往前走……
刚开始还有激情支撑着,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应接不暇,我怕他会后悔,却也慢慢开始焦虑,彷徨,怀疑,不安……心生怨意。
我最怕的是,有一天连自己也后悔了,却找不到来时的路。
没有在最好的时间遇见的两个人,却想着永远携手走下去,总是让人分外难过。
第二天一群人打算下山后到附近的室内温泉馆小憩一天再回去,我原本有3天假期,刚好可以再陪他一天。
但隔天西顾便一个人走在前面,他的速度很快,态度也极为冷淡,几个凑上去的同僚都讪讪吃了闭门羹,不敢再唤他。
我平时坐久了办公室,不习惯走山路,远远被甩在后面。对于他们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融不进他们的团体。我头还有些发晕,被孤立在一边的感觉很糟糕,此时我甚至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再跟着他们去温泉馆,下山后直接打车回去好了……
因此突如其来的电话对我而言简直是及时雨。
林总紧急打来索命连环call,山上收讯不好,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清,原来是之前筹备的拍卖会流程出了岔子,我是策划人,必须亲自去现场。
合上手机跟领队说了一遍,我转头看向西顾,迟疑了下,走到他跟前把原委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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