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夜辉望着脚下的地面,步步沉重,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身体上的疼痛,当时他的小腿被侧翻的摩托车的油箱压的血肉模糊,疼的要晕厥,是憾生像个大力神一样,赤手推翻几百斤重的车子,一路背着他跑了两条街才打到车,当时她一声没哭,从他翻车到送他到医院,她安排的仅仅有条,直到他做了手术,医生告诉她他的腿保住了,她却忽然嚎啕着大哭了起来。哭声震出了两条走廊,惊动了一群人。
佟夜辉忽然走不动了,前面太黑暗了,那么多的过往,他现在才看懂的憾生,没有她他以后的人生他要怎么走下去?
“憾生,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要一心的去死,你走的倒是干干净净,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跟你一起去死吗?”佟夜辉几乎是在悲愤的哭喊,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他这一生为憾生留了很多眼泪,也只为她流过眼泪。
长久的静默,憾生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她的语调低缓而无奈:“夜辉,你干嘛要回头呐,你说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多好?狠心就狠到底,多少像你这样的人鲜衣怒马的过了一辈子,你那么聪明怎么这回就犯傻了呐?”
佟夜辉觉得都要背不动憾生了,他觉得累,但是又不能放下,憾生是他身上的一个包袱也是他唯一的温暖的所在,他熬得筋疲力尽,最后无力的恳求:“憾生,别死,求你,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么漫长的几乎要被压抑的死去的等待,憾生终于缓慢的抬起手,用手掌抹掉佟夜辉脸上的泪水,她说的很小声,她说:“别哭,我答应你。”终归是放不下这个人,她知道佟夜辉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绝对执着的狠劲,无情的时候也无情的专一,爱你的时候也爱的固执而执着,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会真心的心疼他,她要是死了,他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呐,憾生想象不出一个乐观的情景,放心不下就只能再陪着他走一段,熬心费血的能熬多久就陪他多久吧。
憾生的诺言在佟夜辉这里是“季布一诺”的,他忽然就充满里力量,希望与绝望全是憾生给他的。
那一天,憾生后来在佟夜辉的背上昏睡了过去,她一路睡回了医院,又一路昏睡着被推进了手术室,那一天的凌晨,那个后来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平安夜,憾生失去了她身体的一部分,那象征着她是女人的那一部分器官。
第三十一章
初春的时节,一个很好的天气,空气中还带着凉意,但阳光温暖,下午的光景,b城市区一块难得的绿地上,成排的别墅,白色的木栅栏,庭院里绿草茵茵。
院子里里牵出几根绳索,晾晒着一床床的被褥,金露围着一个维尼熊的围裙,头上还扎着一块方巾,手里拿着一个北方人扫炕用的小扫把,“砰砰”的横拍着被面。
“你说你这身体,有病了怕啥,多动动,看你懒得,一天窝一个地方,不招呼你连窝都不挪动一下的,我说就是夜辉哥惯得你,一天抽着你出去跑个十圈八圈的啥毛病都没有了。”
憾生在她的身后一张大躺椅上,她舒舒服服的靠在里面,身上搭着毛毯,手边一张小桌上摆着一些小饼干,手里捧着一杯热热的巧克力。金露的嗓门挺大,混合着“砰砰”的拍打声,很有节奏感,院子里也动感十足,憾生嘴角微微动着含着一个笑容。
金露回身看见憾生望着天空,神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她气愤的一扫把拍在她腿上,憾生终于回神,还是望着她笑眯眯的,不知为什么金露就是见不得憾生总是这样一幅恍恍惚惚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一扫把就差点戳到了憾生的鼻子上:“说,今早上几点起的?”
“中午。”憾生往里缩了缩,声音很弱。
金露一叉腰:“和着我来的时候你刚起床哈,中午吃了两大碗饭就窝着不动,你养猪啊?”她说着上来就掀开憾生身上的毛毯在她大腿上一顿掐:“瞧你这膘养的松松的全是肥肉。”
金露的手不重憾生被弄的痒了,赶紧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缩着腿躲她:“别掐了,别掐哈。”
金露收手,把毛毯又粗暴的给她盖上:“昨晚上走了几圈?”
憾生侧着身子老老实实的回:“两圈。”金露瞪眼。
“真的两圈,没偷懒。”憾生眼神很认真说的特别陈恳。金露就叹气,又开始唠叨:“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活份点,死沉沉的懒成这样,我妈五十多了,也一身病,每天还去公园跳两小时舞呐,她还没你能吃,你一顿吃两大碗,还每天病秧子一样养着,你就不能多动动啊!?你看看整天守着你的男人还有点笑模样吗?啊!?”她说着又暴怒上了,伸手又掐了憾生一把。
佟夜辉曾经跟憾生说过金露像原来的她,但憾生觉得金露要比她彪悍多了,她比她活的奔放充满一种原始的充沛的生命力,她对情绪的表达直接而无畏,她从来就缺少她的这种勇气。
隔着毛毯,憾生没啥感觉,她笑笑的跟金露说:“金露乖哈,去给姐姐把屋里的小说拿来,就我放床头的那本。”
憾生嬉皮笑脸的,金露拿她没办法,气哼哼的起身,真给她进屋拿书去了,她走后,憾生望着空出来的庭院,日头正好,周身温暖而舒适,阳光在晾晒的被褥下投下一片片的阴影,没有风,宁静而平和,她微微闭上眼睛靠回椅子里,又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是拖鞋踩在草坪声的声音,憾生知道来的是谁,闭着眼睛没有动,脚边一个人忽然就坐了下来,顾北两脚抽出拖鞋,盘腿就在憾生躺椅上坐下,很不客气的把憾生的脚挤到了一边。
憾生睁眼望去,顾北身上裹着一件睡袍,显然还没有洗脸,头发还乱着,他喝着她的热巧克力望着房子的大门说:“这东北女人,太彪了,难找到婆家。”
憾生也扭头看了看大门,回头没接顾北的话,缩了缩脚又闭眼躺了回去,她对金露没什么感觉,她出院三个多月,金露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三个多月,她来去的很自然,憾生不知道她对着佟夜辉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憾生很佩服她彪悍的把这种别扭的关系处理的自然,对她是一种粗暴的温柔,憾生讨厌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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