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是穆懿,不是“不少男人”中的一个。
“出色的女杀手,数量极为稀少。”穆懿看向她,“而且你也并不具备身为杀手的条件。”
“因为我身体单薄?”陆离追问。
穆懿打量着她,淡然地:“这世上的人分为两种,吃人的和被人吃的。不能以这种眼光看世界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杀手的。”
陆离一怔。
“要当杀手,首先不能把自己当人类,不能怀有人类的感情。所谓杀手,不过是像夜叉、阿修罗这样的怪物罢了。”穆懿随意地在床边坐下,银质十字架从他脖子上垂下,一晃一晃。
陆离一直靠在门边站着,一动不动,背部绷直。
穆懿抬头看她:“我不是暴君,你不用那么紧张。”
“但他们叫你夜叉王。”
他伸手到床头柜上摸了烟盒,点上一支烟,叼到嘴边抽了一口:“你打探过我们的事情?”嘴角一掀,“是因为计划着怎样逃跑?还是想收集我们的犯罪证据,为自己留条后路?”
陆离心头一凛,低下脑袋。
她害怕这个人的目光。
穆懿摁灭了那支烟,扬了扬手,示意让她过来。她犹豫着,他冷冷一笑:“放松一些,身体别绷得那么紧。我不是胡乱杀人的,也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
陆离踱着步子,慢慢行过去。
“坐下来。”他说,命令她。她犹豫着,还是坐在床沿边,却离他的身子有点距离。
他也不理会她,只漠然道:“听着,你当不当杀手,我都没兴趣。但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但你们的人把我的同学……”她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她知道,在战场上带着情绪的人,是不会受到对手尊重的。此刻她涨红了脸,据理力争。
“只要对
西京门有威胁,即使是穆川,我也会把他杀了。”
陆离讶异地抬起头,感到难以置信。因为她清楚,说着这番话的男人,是多么宠溺自己的弟弟。
“我现在不想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穆懿眼色深邃,“穆川喜欢游艇、赛车、私人飞机,但他很少对我以外的人感兴趣。我只是希望他开心。”
被用来跟游艇、赛车等玩物并列在一起,陆离感到深深受辱。
穆懿察觉到她心情变化:“我弟弟的性格喜怒无常。或者你觉得被他玩弄在掌上,只是他经历过的痛苦,你未必感受得到。”
“他的痛苦?”
穆懿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诮,也不理会。只听陆离声音微颤:“那么在我妹妹被杀的时候,他像参与一个好玩的游戏一样闯进来,笑嘻嘻地欣赏着我的痛苦——难道这种痛苦,他又经历过吗?”
穆懿只淡声应道:“你不知道穆家的规矩。”
“你说的是杀人的规矩吧。”陆离轻声失笑,反唇相讥。
“要成为最大的杀手集团,当上首领的人必定要摒弃一切感情。作为继承人的我们,除了对父辈和兄弟的感情外,不可以有产生感情的对象。应该说,每一辈的西京门掌门人,都要恪守这一规则。因此穆家对每个男子都有一项与此相关的仪式。”
他从烟盒中再摸一出一支烟,默不作声地点燃。
“又是什么杀人的仪式吧?”
“把自己最爱的人亲手杀死。”穆懿漠然道,陆离心下一震。
、夜未央(三)
穆懿淡淡道:“穆川还小,还没经历过这项仪式。不过他的个性,也是个不会控制感情的人。”
言下之意,穆懿曾经……
“你曾经,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杀死?”她嘴唇蠕动。她没想到这两兄弟的家族竟有这样的规定,不禁想起上次穆川笑着感叹什么人生苦短之类。
穆懿转过身,把手中的烟头摁熄。
或者因为在深夜,陆离觉得此刻的穆懿不再那么可怕。她试探地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退出这种生活?为什么非当杀手不可?”
他却只是漠然道:“我今晚话有点多了。”然后走向吧台,为杯中注入更多酒。
陆离站起身,不死心地追问:“这样穆川不就可以过上更自由的生活,也不用把自己心爱的人杀掉了?”
“你知道另一个方法是什么?”穆懿嘴角突然浮上一抹冷笑,陆离感到一阵寒意。这种笑,她曾在他除掉金老爷子前见过。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只见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身子倚在吧台上:“我可以替他把他爱的人先除掉。”
太可怕了……
陆离突然觉得房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她觉得自己有点太天真,半夜里在至高杀手集团的首领房中,跟他探讨退出杀手界的问题?她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口才如此有信心过了?
她极度不安,绞着手指,低低道:“告辞了。”便从床沿上站起来,要往外走。
穆懿的身子已挡在门前,隔开她的去路。他伸出手臂,一手抱起她的身体,一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凝视她要拼命扭开的脸:“你的这张脸现在引起了他的兴趣。但万一他对你……不,无论他对谁产生了更深一点的感情,我会在他爱上那个人之前,替他把那个人杀掉。”
陆离一颤,只听穆懿接着道:“我不希望我经历过的那种痛苦,再次降临在他身上。”
陆离咬咬唇:“放心好了,你们兄弟俩,是不会对你们两人以外的任何人产生感情的。”
“我说过,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穆懿冷声道,一手抱起她。
她吃了一吓,拼命咬着他的手臂,在上面咬出了一道深深的齿印血痕。
“我说过了,我对你的身体毫无兴趣。”他上下打量着她,“不过,你似乎很害怕男性的接触。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吗?”
“没有!”她涨红了脸。
穆懿嘴角动动:“真是容易被看透的人。”
说着,他把她抱到门外
,放下她。
“记住,在这里,你没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只有我们能够决定你的一切。”说着,他转身关上房门,把陆离隔离在门外的世界中。
穆懿坐在床沿上。昏暗的房间中,那些鬼魅渐渐再次浮现。他眼色一沉,把手中杯子朝空气中掷去。
“你们已经死了!getaway!”
那些鬼魅仍不愿散去,只飘荡在房中的每一角落。提醒着他,他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
闭上双目,刚刚离去的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突然浮现眼前。她面容清丽,一言不发,只咬着嘴唇看向自己。
睁开眼睛,那些鬼魅全都不见了。
他嘲讽地笑笑,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心魔。只是多年来跟随自己的心魔。
这天夜里,陆离却也睡得并不安稳。过去日子的种种不快,突然全都入梦来——
那年她还没到十四岁,但是因为发育得好,所以谎报年龄,声称自己十七岁,然后在外面帮人看店,打打暑期工。却有人暗恋她,天天在楼下等,要接她上学放学。
那时候母亲还没离家出走,在父亲打骂自己和妹妹的时候,总以身体护着她们,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那一次,母亲生气了。她揪住自己的头发,拿着剪刀要往下剪去,嘴里大声骂着:“你这么小,已经学会勾引男人了!你这下贱的家伙!”
她委屈地一个劲儿哭,一个劲儿地喊着“我没有,我没有”,平日里温婉的母亲,当时却仍旧狠狠揪着她的头发,边用剪刀胡乱喀嚓着,边大声喊着:“你以为那些男人真心爱你吗?你看我把你的头发剪掉,你看我把你这脸蛋划花,还有谁会再看你一眼,再来关心你?!”妹妹在一旁吓坏了,嚎啕大哭。
母亲突然扔掉手中的剪刀,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看过母亲年轻时代的照片,美丽纯真无比,但嫁给父亲后,却迅速地憔悴了。她还记得,十四岁生日那天,她早早做完作业跑回家,却看到屋子里只有母亲亲手做的一个蛋糕,和一张她留下的字条。
这件事已经过去大半年,陆离拼命不去想起,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却突然梦见。她猛地乍醒,抹了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夜未央(四)
淡薄的日光映入房间。
她洗了个澡,换上校服,看了看时间还早,开始坐在书桌前给母亲写信。写完后,她把它撕掉,扔到纸篓里,挽起书包往外走。
穆川正站在门外,双手插在口袋里,东歪西倒地倚着墙壁,直勾勾盯着她。
陆离不明白他的表情。
穆川跟在她身后:“我昨晚见到你去敲哥哥的房门。”
陆离没回头,快步走下楼梯。
他跟在身后,语气讽刺:“因为受不了我的喜怒无常,所以转身去讨好我的哥哥吗?可惜,他还是把你轰出来了。”
陆离不理睬他,快步走到大宅的庭院中,穆川突然在她身后一把抱起她。
“放下我!”她瞪着眼看他。
“我送你回学校。”他眨眨眼睛。
“不用。谢谢。”
“我才是你的主人。”他的声音突然一冷,用力抱紧她的身子,朝车库走去。
车外冷冽的风吹过,他转身从车后座抓起一件外套,丢到她身上。
她把外套搁到一边。
他嘲讽地笑笑:“只有穆懿的衣服,你才肯穿吗?”
她别过脸看着车窗外飞速往后流去的景色,一字一顿:“你救过我,我可以做杀手来偿还,但不代表我要付出我的自由。”
穆川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不知为何,这少女对他跟穆懿都毫无兴趣,这让他感到非常兴奋。这使她和其他女人显得不同。但他又想,她不过是太年轻,还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罢了。
游戏似乎越来越好玩了,他越发起劲。当日里,他不过在那大楼里听到声音,手里痒痒的,想把那几个不顺眼的男人解决掉。但当他听到陆离对他说谢谢之后,一时兴起,想亲眼看着这少女把仇人杀掉。
他只想随便捡个常人的灵魂,用毒液浇灌它,看着它枯萎。至于这灵魂长着副美丽的皮相,自然让游戏更有意思。
但他从没遇过这样的灵魂。如此稚嫩,却难以驯服。显然,她也经历过动荡不快的童年。
“你要去哪里?这不是开往学校的方向。”陆离看着面前的路,转过脸看向他。
“我改变主意了。”
“不可以的,我要上学……”她紧张地捉着他的肩膀。
他却笑笑,车子已驶向码头。开阔蔚蓝的天空下,遥遥停靠着他的爱艇,白色船身上漆着隶书的“夜叉”二字,旁边是红色字体的yasha。
陆离知道再央求他也是徒然,不再费心思。
“你很对我脾性。够识时务,懂得什么时候不说话,不像其他人那么聒噪。”穆川笑笑,停下车子,要把她抱下车,她一手推开。
“我自己会走路。”
上了船,她只蜷在船舱内,从书包里掏出本地理书开始埋头看,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作风,明白越是反抗,越能激起他的兴趣。索性让他自己生厌更好。果然,他也没有再去骚扰她,只抱着双臂,站在甲板上,微笑着看向这片海面。
看完一章节,她感到有点饿,却不愿吃这船上的东西,想去厨房倒些生水喝。走出去,一眼见到他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她看着他的睡容,觉得他像个任性的孩子,对他人的关注予取予求。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你在看我?”
陆离移开话题:“这艘游艇是穆懿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因为夜叉那两个字?”他笑笑,忽然开始脱□上的衬衣,背过□的上身。
她看到他的后脖项上,刺了个夜叉图案。蓝色狰狞的面孔,铮铮地看向皮肤外,让人心底一寒。
他把身子转过来:“是哥哥亲手刺的。”
陆离眼中露出不解。
“哥哥自他第一次杀人后,就被封了夜叉的称号。但是他说,夜叉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我们兄弟两人。”
陆离蓦地想起昨晚穆懿提到的穆家规矩,她顿了顿,终于开口问:“你哥哥,有杀过自己痛爱的人吗?”
穆川的眼光一黯,却很快掩饰过去。他笑笑,突然说:“我可是说过,要亲自调教你,让你成为杀手的。”
“现在?”陆离有点意外。
穆川笑着拉起她的手:“我把船上的桌球室改成枪房了。”
陆离并不想真正地成为杀手,但她想学会用枪。踏入暗黑世界,她需要学会保护自己和身边人。但是,要穆川教自己吗?她约莫有点明白这个少年的习性,也知道,他想看着自己一步步成为冷酷的杀手。
陆离应道:“我没兴趣。”
“你凭什么跟我谈判?”穆川耸耸肩,不屑地笑笑,伸手一把拉过她的长发,把她拽到身旁。
“咦,你居然不反抗?”他故作惊讶状。
陆离知道,这个少年又开始使着性子了。她知道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不说话就好了。
“如果我打你,你也不会反抗吗?”他仍是摆出一副
好玩的表情。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她,看着她被自己狠狠捏住,骨头都几乎碎掉了,仍是一声不吭。
“你是哑巴吗?”他把手收回,笑得没心没肺,“还是说,你在逃避——逃避自己跟我们是同一类人这个事实?”
“我不是。”陆离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下意识地否定。
穆川却笑得更起劲:“你不会不清楚,一旦我对你没兴趣了,你的命就不值钱了。哥哥更会杀你灭口。这些你都有想到的,对不对?”
“我也想到,一旦你教我用枪,下一步你会让我杀人。我不清楚以你的个性,你会让我怎样做……”
不待她说完,穆川用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微笑着说:“是了。你居然很清楚我的脾性呢。我很可能让你杀自己很在意的人,因为我喜欢看别人痛苦的表情,更喜欢看着一个人,怎样一步一步变得冷漠。”
顿了顿,他忽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大笑着:“这就是你去找哥哥的原因呢!如果你通过哥哥的途径成为杀手,你可以跟他谈判,开出条件,像电影里那些狗屁杀手一样,只杀坏人啊什么的吧。”
穆川猜得不错。如果昨晚穆懿答应了陆川的条件,答应让她加入西京门的话,她会接着提出条件。
正沉默着,穆川却已经笑着把她整个人抱起,大步走入枪房。
、夜未央(五)
陆离站在这偌大的枪房一角,看着穆川收敛了轻佻的神色,似乎枪房对他而言,是个神圣的场所。
他戴上耳塞,戴好手套,拈起一柄枪。
他两手握着乌黑的枪壳,枪膛推滑的细致声音在耳边响起,子弹击出,怦然打中靶心。
摘下耳塞和手套,他笑着回头看她,“你试一下。”
“我没兴趣。”
“或者你的朋友遇到危险,会让你产生兴趣?”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威胁她。
穆川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把枪塞到她手中,不容分说:“现在,看着我的每个动作。”
穆川开始指导她的每个动作。这个坐不住的少年,此时却是十分耐心。陆离能够感受得到他对枪具器械的热爱。
她学着他的样子,变换枪匣,子弹上膛,变换角度,扣动扳机。
“姿势不对。”他在身后扳过她的肩膀。她身子微微一颤。
穆川猛然松开了他的手。
是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悟性,他放弃了?
陆离不解地放下枪支,正要回过头去,手中却蓦地一空,穆川已从身后夺过那枪,抵在她的腰间。
她屏住呼吸,不明白他的所有举动。
这个少年,忽冷忽热,不可理喻,心血来潮。
他没有应声,手持的枪慢慢探到她单薄的校服下,滚烫的枪口抵着她冰冷的肌肤。他扳过她的身子,正面看着她,以枪代手,在她身上细细游走。
“我突然在想,应该让你跟这支枪好好培养感情呢——起码让他熟悉一下你的身体。”他再次露出恶作剧般的笑,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枪一旦走火,这具躯体就会灰飞烟灭。
此刻的他,完全像个陶醉在自己创造的游戏中的孩子。
枪支沿着她的小腹往上滑去,移到少女萌芽的乳上,轻轻地摩挲着那蓓蕾,然后逆流直上,轻抚着她的锁骨,才又慢慢下滑,落在小腹上停住。
他边移动着那枪,边注意地看着她的脸。
良久,他才把枪从她衣服下抽出,嘴角一笑:“你真是个天生的杀手:永远波澜不惊。即使用枪指着你,你的表情依然不变。”
穆懿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杀手。他们只会从杀手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人类被他们分为几大类:适合当杀手的,不适合当杀手的;已经被杀的,还未被杀的,将会被杀的,不会被杀的。
她无端地想起那句话,伴君如伴
虎。西京门的这两个执掌者,是这暗黑世界的君主。让她立即死,她不能活到下一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穆懿和我都喜怒无常,对吧?”穆川笑笑,轻轻跃起,坐到长桌上,把枪搁在身旁。
“你们是魔鬼。”
“当你在这个位子上,也会变得像我们这样的。”穆川轻佻地笑笑,“权力让人畏惧。”他俯□子,扳过她的脸:“你怕我吗?”
他的眼眸中,映着她沉静的脸容。他嘴角勾起一笑,等待她的回答。
“我可怜你。”
、夜叉王的过往
教堂的塔楼顶端,抬头看去,仿佛高耸入云间。
教堂外的空地上,两名全身黑衣的杀手笔挺得站着,守护着身后那辆银灰色的林博基尼。不,他们守护的是车上的男子。
车身安静地护卫着车中安睡的男子。那是在杀手界人称夜叉王,却极为年轻的穆懿。此刻那张冷峻的美丽脸孔,正安详沉睡,如同沉没母体子宫最深处的婴孩。
教堂的钟楼上,那灰色的钟面闪烁着金灿灿的罗马数字,正指向某个时辰。天荒地老地看守着这座城市,这城中的每一个人。
车外,两名杀手保镖边警觉地盯着教堂内外走进走出的人群,边低声交谈:“统主还是那样子吗?”
“听说每夜都被恶灵缠得睡不着觉,得跑到教堂附近来休息。”
“西京门统主的位置,可不好做。而且听说,金老爷子的孙子仍流落在外,听说有人在柬埔寨的地下杀手组织里见到他。”
“难道,之前那个月,两位统主特意去了一趟柬埔寨,就是为了这个……”
车门推开,两人噤了声,再度面无表情,站得笔挺。只见穆懿理了理衣服,从车上走下来。守在车门旁的人忙为他披上风衣。教堂外的广场上,白鸽被他的脚步所惊,扑打着翅膀猛地飞起。指针指向正点,钟声随之轰然响起,沉洪笃重地,敲响了三记。
洪沈郑重的钟声中,他稳步走入教堂。忏悔室仍昏暗一如过往,但是却日渐窄小——不是它变小,而是穆懿日渐长大,不再是十二岁那年,慌张奔进忏悔室的那少年。
紧邻的小室中,神父微笑着问道:“昨夜睡得好吗?”一如十多年来,每一次的询问。
“昨天晚上,那些恶灵没有再出现。”穆懿淡然地,但是声音中却像极力掩藏着什么。
神父的声音慈和地传来:“一切都只是你的心魔。睡前的祈祷,可以让你内心平静下来了。”
“不,我的内心并没有平静下来。”穆懿顿了顿,良久,才沉声道:“神父,你记得我第一次到这教堂来,见到你的时候,神色紧张。那时候任凭你怎样安慰,都说不出话来?”
隔壁的小室中悄无声息。穆懿知道神父在微微点头,他接下去道:“那次,我第一次忏悔,对你说,我杀了人。”
神父仍是语气温和:“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应该再次成为你的心魔。”
“我那一次忏悔没有告诉过你,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他低声道,声音不似往常理智,竟微微有些急促,“我在穆家上
下的面前,亲手杀了自己的同胞妹妹。”
、lovegame
受到灰色诱惑的娑罗双树
要是就此不再瀪茂
亦无所怨
——《修罗场》东京事变
陆离刚下了游艇,就一个劲儿往外不要命地跑,一直跑到最近的车站,跳上了车。完全没回头看一眼一直开车跟在身后的穆川。放学后,她却见到他的车靠在校门外。她垂着脑袋,一个劲往外走,那车慢慢地在她身旁开,直到离开学校很远,不见其他学生了,他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话了吧?”
她半句话没说,飞快地跑过马路,跳上对面的公车。
回到穆宅,她也尽量地避开他,一旦被他缠住,她则板着脸不说话,以示抗议。一连数天都这样。在穆懿的跟前,穆川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当穆懿不在的时候,他会偷偷欺负她,就像令人兴奋的小游戏。
“我不明白,像你这样小孩心性的人,怎会有杀手这样不相称的职业?”那天他把她堵在房门口,她进退不得,怏怏地说。
他大笑,眨着眼睛,“杀手又怎样?不就是一份职业,为了赚钱吗?招聘启事上又不会写着:招杀手一名,个性冷酷,不爱说话什么的。”
趁他说话的时候,她瞅了个空,从他身边跑过,飞快跑到房间里,把房门反锁上。他在外面喊:“怎么了?你还没吃饭吧?一整天呆在房间里,不会饿死?”
陆离一手捂着耳朵,另一手在书包里翻出一张招聘广告。拍卖行,招聘兼职,时间都在她下课之后或者周末,她决定打个电话去试试。她不愿在这里住下去,她也知道,如果告诉文希的话,她一定热情地邀她到自己家去住。但是她天性讨厌麻烦别人,即使那是自己的挚友。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做多份兼职的话,学费是没问题的,但要租房子是不可能的。她觉得非常苦恼,决定不去想,走到书桌前,摊开功课做了起来。
到了夜里,肚子却开始饿了起来,她不得不悄悄走出去,溜到厨房里。整座房宅被黑夜笼罩着。
走到一楼,穿过大厅的时候,却听到侧厅传来琴声。她掂着脚尖走过去,见到背对着自己的人影正在弹着钢琴。琴声断续,似乎对方只是在用手指头敲着不成形的乐章。
琴声停下来。
“你是饿了吗?”对方转过头来,慵懒地笑着看她。她忙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穆川已经走到她跟前,把她拦住。
“我留了一盘三文鱼给你,在厨房里。厨房里还有布丁,但女孩子晚上还是不要吃甜食了吧。”
他的语气仍是漫不经心的,但声音听上去却显得很体贴。陆离有点意外,抬起头,却见他正低头打量着自己。她忙低下脑袋,脸颊边忽然一暖,他的手抚过她的脸。
她肩头一抖,转过脸甩开他的手。
“别动。帮你把头发拨开。”他轻轻把她的头发勾到脑后,淡淡一笑,“我就那么可怕,连碰一下你都厌恶吗?”
陆离不知说什么好,便转身要走,却蓦地被身后的他一把拉到怀中。
她觉得穆川搂住自己的手紧了些。她猛地挣脱,咚咚咚地往房间跑去,紧紧把门关上。一下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她心想:明天就要开始找兼职,搬出这里!
、风与雷之诗(上)
偌大的拍卖大厅中,底下众人屏住呼吸,开始等待主持人宣布压轴拍卖品。
“下面这副蓝色泪滴形耳环,当年属于十八世纪法国的玛丽皇后所有。”主持人高声宣布,“底价70万美金。”
人们纷纷举牌示意,耳环价值瞬间被抬到110万。
在最后一排的红色座椅中,一个极美的少女无声坐着,两手端放身前,平静地看着价格在115万上定格。主持人在台上喊:“115万第一次,115万第二次……”
少女身旁的女人突然举牌,喊了一声:“135万。”大厅中暗暗哗然。人们好奇那女人的身份,回头看去,却见那少女肤白如雪,玲珑有致的身段被一袭银色珠光小礼服裹着,夺人神魂。有人认了出来,低声叫道:“是殷樱!”
“就是mk集团总裁的孙女?金堂集团金老爷子的未来孙媳妇?”
“本来的确是,但现在金家全被杀了,金木崎仍然下落不明。殷樱现在可再回复自由身了。”
“真是可惜,她跟金木崎本是一对璧人来着。”
“也不过是政治婚姻罢了。当事人之间听说还没见过面,都是父辈定下来的。”
“但金木崎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啊,跟殷樱绝对般配。”
众人看着殷樱的美丽容颜上绽放出胜利者姿态,便知她丝毫没有受到金家一事的影响。正家长里短着,突然听见台上主持人喊了一声:“15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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