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也做不出什么好菜,是我的不是了。”本来他都安排好酒店了的。
回神过来的沈明只是微笑地摇头,却又看了程佑安一眼。
熟悉沈明的人都知道他吃饭时不太说话,所以席上除了敬酒时喧闹一下,倒也平静。戴总属于那种中年发福的大块头,动作大,坐他下首的程佑安又是个左撇子,几次被他碰到:“你这左撇子……”他刚吐几个字就想到沈明也是左撇子,马上话音一转就说,“怪不得你和沈局投缘。”转得实在是生硬。
原以为不过是吃饭的一个小插曲。
沈明在回去时,在车里还说:“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跟了他十几年的秘书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程佑安,也就跟着附议:“是的,不过好像话不多,还能得您青睐,怪不得那戴总说你们投缘。”
“那些逢迎的话还能当真?”沈明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说。
“也是,不过沈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都跟我几年了?还来这一套?有话就说吧。”
“我刚才仔细瞧了瞧,那个小程和您长得还真有几分像,还那么巧,你们都是左撇子呢。”
这只是无心的一句话。
沈明还要赶去开会,当时并不在意。
可对程佑安来说,这天过得并不轻松,和沈明的见面像石头一样重压在他心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下午就以喝了酒不舒服请假回了家,家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没人正好,他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连他爸妈都还不知,他早已晓得自己留的不是程家的血,而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源于一个偶然。
尽管如此,他却从未想过要去认他,亦或是去追究责任,所以这个秘密他藏了十年。
他在程家过得很好,爸妈待他视如己出,又有懂事听话的弟弟妹妹,生活安稳,岁月静好,他实在不再需要这么一个“父亲”来添乱。
不过命运总有出人意表的安排。
思来想去,阳台的地砖上已经散落一地的烟头。
“哥?你回来啦?”
程佑安愕然地回过头,见到妹妹睡眼惺忪地站在落地窗前,连外套都没穿,显然刚睡醒。
他赶紧把烟扔地上踩熄了,好在风大,烟味散得快,他皱着眉推她进屋里:“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已经停了暖气,感冒了怎么办?今天不用上课?”
被他拿外套裹得暖暖的程佑宝笑眯眯地说:“调了课,宿舍里又冷,我就跑回来睡觉了,你呢,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啊?不是说要赶工程?”
“嗯,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程佑安不想多说,摸摸她的手,还算暖和,这才点头,“饿不饿?”
程佑宝红着脸:“有点儿,不过爸妈去吃喜酒了,估计得晚上才回来。”
“想吃什么?哥带你去。”
程佑宝瞥了眼窗外,天阴阴的,耳边还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就摇头:“不想出去,听说晚上还要下雪,冷死了。”
可程佑安哪里舍得她挨饿,只宠溺地说:“那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咱们随便做点吃。”
程海铭在聂维扬面前说的不是假话,程家的男人都做得一手好菜,冰箱没什么食材,愣是让他做了两菜一汤,程佑宝要给他打下手他也不许,只好看着电视等吃。
在大冷天里吃上家常的热菜热饭,程佑宝自然吃得香喷喷美滋滋的,还一个劲儿地说:“哥,像你这样的新好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谁嫁你谁有福啦!”
程佑安笑她:“你看我好,别人可不一定觉得我好。”
程佑宝咕哝:“才不是呢,我是说真的,我都开始嫉妒我未来大嫂了。”做妹妹的多少都有点恋兄情结,一想到以后有人要和她抢大哥,心里就有些不平衡。
“你都一门心思扑在别人身上了,只怕以后都忘记我这个哥哥。”程佑安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意有所指。
程佑宝使劲地摇头,还把凳子挪到大哥身边挨得紧紧的撒娇:“不会不会,谁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真的!”她还保证似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把程佑安都逗笑了。
可他心里却苦涩地担心着,佑宝从小就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几乎没吃过苦,要是嫁到聂家那样的家庭,规矩大自不必说,就怕她受委屈。
他想到了生下他的那个可怜的人,就是被门当户对害了一生。
可自己没有立场去阻挡妹妹喜欢别人,他只是她的大哥。就算将来有一天揭开真相,他和她没有血缘的羁绊……不,不行,如果失去了大哥的身份,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程佑安宁愿自己用大哥的身份,呵护她一辈子。
想到这,他忍不住呢喃了一声:“佑宝……”
“嗯?”
“没事,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程佑安摇摇头再次压抑自己动摇的情感。
程佑宝是三月里生的,月底就是她生日,公历和农历只差了一星期,她家过惯了农历生日,所以公历生日那天是和聂维扬一起过的。
只不过不是休息天,聂维扬要上班,所以她白天就和聂倩倩、阮澄聚了聚,先闺蜜间庆祝了一回,还收到了一堆祝福的电话和短信,整个人都被幸福围得满满的,翘起的嘴角一直都在笑。
聂维扬让她六点半到公寓来,她以为他要带她去哪里吃饭的,就提前了一点过来。
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换了拖鞋就往厨房里跑,还没走近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灶火前,空气里飘着肉的香味,听着滋滋的烹油声,聂维扬熟练地抬锅翻炒,动作流畅优雅。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程佑宝就觉得会做菜的男人很man。
何况是特意为自己做的。
“你都没跟我说你会做菜。”程佑宝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
聂维扬早就听见了门响声,知道是她,也没回头,先把菜出了锅:“留一手才有惊喜嘛,你去洗手,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推着她去洗了手,两人才坐下。
程佑宝看着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心里感动得要命,再动动筷子,发现竟然出乎意料的美味。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没动,只是单手托着下巴在看她吃:“怎么样?好吃吧?我以前可是在华人街跟师傅学过的。”
偏偏程佑宝摆起小寿星的姿态:“还行嘛,比我哥差一点点。”其实她心里都美死了。
她早就习惯大哥给她做菜,而聂维扬却是第一次,他又那样的大男人性格,所以感受是不一样的。
只是听到她拿自己跟程佑安比,聂维扬的眼里滑过异样,以前就觉得程佑安对佑宝的宠爱非比寻常,又有了母亲说的那一茬,他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他已经打算跟佑宝订婚,等她毕业就结婚,不想有旁的人旁的事来节外生枝。
程佑宝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夸他不高兴,就有些焦急:“我开玩笑的啦,做得很好吃,我今晚肯定能吃三大碗!”
聂维扬抬手勾去她嘴角的饭粒,挑眉问:“三大碗?不怕吃撑了?晚点还有蛋糕呢。”
“就只有蛋糕啊?没有别的礼物么?”程佑宝星星眼地摊手要生日礼物,反正今天她生日,她最大。
聂维扬笑话她:“有你这样的么?先问了就没有惊喜了,先吃饭。”
因为刚融了雪,外头天很冷,程佑宝又是个怕冷的,所以两人吃了饭也没有出去,就窝在沙发看电影。
程佑宝整个人缩成一团软软地腻歪在聂维扬怀里,随着电影的剧情一会笑一会哭地起伏着情绪,蓦地,一个凉凉的东西套在她手上,她先是抬眸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聂维扬,再把手举到自己眼前仔细看,是个很漂亮的镯子,镂空雕花,还镶了钻,那么澄亮的色泽,应该是白金的吧?
聂维扬俯身吻了吻她的唇,低声呢喃:“这镯子跟上回给你的戒指是一套的,喜不喜欢?”
程佑宝用力地点头,一会儿摸摸镯子,一会儿又摸摸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都舍不得丢开手。
他笑了笑,“生日快乐,小丫头。”
像掐准了时间,电影刚结束,客厅的灯就暗了,然后聂维扬捧着点了蜡烛的蛋糕缓缓走过来,还温馨地唱着生日歌。
程佑宝又笑又感动:“聂先生,你浪漫的功力又见长了啊!”
“那程小姐可还满意?”
“唔,表现不错,给你一百分!”
许了愿吹了蜡烛,聂维扬去开灯,程佑宝就切蛋糕,见他回来,她一淘气就勾了指奶油点在他两颊,丰神俊朗的聂司长一下子就变成了花猫,她笑得乐不可支,见聂维扬凛起眉要抓她,她就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要躲,没跑几步就被聂维扬大手一扯拉了回来,地上特意为她铺的长绒毛毯,就算是跌坐下来也不会觉得疼。
聂维扬似笑非笑的摁着她的肩:“以为今天是你生日我就不会收拾你是吧?”小丫头,宠一宠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程佑宝也豁出去了,干啥要怕他?于是挺着胸叉着腰特神气地说:“那是,今天我最大,你得听我的。”
聂维扬抬眼看了下落地摆钟,抿唇笑了笑,难得地顺着她的意:“好,听你的,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程佑宝还不适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听我的?”
“对,你‘今天’最大嘛,让你做主。”他有两个字特意咬重了些。
程佑宝是个心思单纯的,哪里能玩的过他这种政治家,就傻乎乎地信了。
翘着小指指挥着他先吃了一大块蛋糕,还把奶油全摸脸上,这还玩不够,还让他做伏地挺身,聂维扬都乖乖做了,刚做到第十个,摆钟“噹”一声响了。
狼变总在半夜时。
聂维扬慢悠悠地起身,把脸上的奶油都擦干净,程佑宝不解:“聂先生,还没够二十个呢。”她还嗅不到危险的味道。
聂维扬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time'sup!这也吃饱了,也热身了,该办正事了……”
“什么、什么……正事?”程佑宝咽了下口水,突然整个人就被他抱起来压在沙发上。
“你说什么是正事?”聂维扬如君王般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程小姐,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我最大。”
程佑宝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这男人居然跟她玩文字游戏!
她越是生气,越是潋滟动人。
聂维扬的手指滑进她衣服的下摆轻轻抚弄,得寸进尺地说:“嘘,乖乖听话。”
衣服被他剥开来,再挑开内衣的暗扣,明显感觉他呼吸沉了几分。她被他娴熟的技巧撩拨再撩拨,一直乱蹬着的小腿也被他紧紧压住,感受着他快要出闸的欲望。
两人很久没在一起过了,久旷的男人尝了甘露,哪里收得住,进去的时候力道又重又急。
程佑宝闷哼一声,浑身战栗地攀着他的肩膀,被他抚过弄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酥酥麻麻的,快感一波一波地袭来。她受不住,软软地向他求饶,哪里想到竟换来他更猛更快地进出。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程佑宝浑身软绵绵的连爬下沙发的力气都没有,脑子昏昏的被他搂在怀里交叠着,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当初聂维扬在宜家买这沙发时说的那句“大才好,你以后就知道好处了”。
她咬牙切齿地拧了下他的腰,泪汪汪地控诉:“敢情你买这么大的沙发就是为这个?!”不过本来力气就小,落在聂维扬身上不痛不痒的。
还在回味的聂维扬很快就知道她想起来自己说的话,邪邪地笑了笑,顺势抓着她的手往下:“怎么?大不好吗?你不是很享受?”
这男人还一语双关!
她一脸幽怨,哪里享受了,明明是他在享受好哇?
聂维扬抱着程佑宝回房洗澡,还没洗好她就耷拉着眼睡着了,只是半夜又被他闹醒做了一次。
事实证明,男人是最饿不得的。
第二天都日上三竿,程佑宝还起不了床。
床头柜的手机呜呜地响,聂维扬先看了眼身边,佑宝还在美美地睡着,他替她拢好被子,就轻轻地走了出去,才接起电话。
是他母亲打来的。
吃得心满意足的聂维扬心情很好,语气也轻快:“妈,早上好啊。”
可显然沈英却没有同样的好心情,也没缓冲半句就直接说:“一点都不好,出事了。”
聂维扬嘴角一沉,很快就问:“怎么了?”
“我那天想想还是不放心,兹事体大,也不好让外人知道,我就让阿灏悄悄去查了查,昨天说已经有了眉目,还准备要拿来给我看的,哪知他刚才打给我说你舅舅知道了,材料也被他拿走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他语气挺急的。”
“不是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么?您怎么……”聂维扬说了一半就停了,那是他母亲,再不对他也不能指责她。
“毕竟关系到你舅舅的骨血,我哪能真的放下?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是我听阿灏的意思,小程的大哥十之□就是你舅舅的孩子。”沈英叹了口气,“要不你先回来一趟,也不知道你舅舅是什么反应。”
聂维扬往房里看了一眼,把声音又低了几分:“好,我等下就回来,你先别急,万事都有解决的方法的。”
他舅舅也不再年轻了,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知道事情的分寸,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
挂了电话,聂维扬回到房里,蹲在床边,把佑宝吻醒了。
“嗯?”佑宝还混混沌沌的,只觉得睡不够,眼睛也不肯张开。
“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在家乖乖等我,别乱跑。”
程佑宝也听不真切,只是推开扰她清梦的人,又埋头睡了。
后来那天她等到傍晚,聂维扬都没回来,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她,说有急事,让她先回学校。
她虽然觉得奇怪,可是想想他的工作,忙起来也没个时候,也就不在意了。
不过有很多事,她不知道才是好的,因为聂维扬不想她知道。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程佑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是隐形的男二哈,隐忍而坚毅,又有这样的身份,让聂叔也不得不忌惮他。
、56、桔梗
陵园里;沈明佝偻地蹲在一个墓碑前,手指颤巍巍地摸着碑上冰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眼神呆木,仿佛还不肯相信,一直呢喃着:“陈苏;你一向比我坚强,每每我熬不下去的时候;都是你开导的我,让我不要放弃,怎么你就……你就比我先走了呢?”
沈明似乎来了很久;渐渐的连蹲都蹲不住;跌坐在石台上。
墓前摆着他口中呢喃的“陈苏”生前最喜欢的花儿——桔梗,一如陈苏的为人,宁静、清雅。
这里葬着的就是沈明藏在心底的女人,陈苏。
他没想到自己找了她一辈子,竟得来这么一个结果。
天阴阴的,沈明以为下雨了,抬手一碰触,才发现原来自己落了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也不管不顾,就这样靠着墓碑,用低沉的语调,伴着松涛声,细细碎碎地说了很久的话,仿佛那里的陈苏不是死了,只是在安睡。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忽的停住,沈明这才抬起木然的脸往走道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步履匆匆地掠过,而把康乃馨留在了栏杆边上。
难道是那个孩子?快到清明了,是的,肯定是的。
沈明一下子清醒过来,艰难地爬起身踉跄着追上去,沙哑的嗓音喊着:“等等,请等一等……”
对方却因为他的呼喊越走越急,到了石阶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行,沈明身体再健朗也是个年逾六旬的人了,跑得急眼也花,一不留神就踏了空摔在地上,脑袋也磕上了护栏,砰一声响,在空旷的陵园里十分突兀。
程佑安迟疑地回过头来,就看见沈明似乎摔倒昏了过去,他怔了怔,又往前走了几步,终究狠不下心来,回去把他背下了长长的台阶。
他不知道沈明是司机送来的还是自己来的,又是怎么找到了这里,沈明身上也没手机,联系不上其他人。程佑安觉得自己对沈明仁至义尽,其实此时他只需把他送到陵园的管理中心作处理,再与他无关。
可理智战胜了他的情感,他无法弃他不顾,于是第一次拨通了聂维扬的电话。
“沈明是你舅舅吧?他在陵园昏倒了,要送他去哪里?”他边开车边报了他们所在的地址,又把情况简单说了清楚。
一直在家里陪母亲等消息的聂维扬接到电话时还愣了楞,很快就反应过来,果断说:“请送他去军区总院,我们马上到。”那里是离他们最近又能做好安排的医院。
沈英还云里雾里,聂维扬就解释:“原来舅舅去了陵园,不过出了点状况,咱们先赶去医院,路上再说。”
这下不止沈英,连一旁焦急等着的沈灏都傻眼了,父亲肯定是看了资料才跑去了陵园!又恨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怎么无端端就扯出这么桩陈年往事,就算知道了拦在肚子不比什么好?
在路上聂维扬先打电话到医院让人安排好,然后才把程佑安跟他说的话再转述给沈英和沈灏,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看样子程佑安早就知道他和沈明的关系,所以两人才恰巧在陈苏的墓地碰了面。
到了医院,他们并没有见到程佑安,护士说他把人送来后就走了。
医生帮沈明清理了额上的瘀伤,又做了大致的检查,只说是皮外伤,因为年纪大了又受了刺激才昏过去的,只要醒来就没有大碍,大家听了都松了口气。
天色渐晚,聂维扬就让沈灏送母亲先回去,两个都不肯,他就说:“现在得等舅舅醒了再做打算,你们先回去吧,都在一起叫人起疑。有我陪在这里就行,横竖我和舅舅往日事务多不着家。”
沈英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也对,就让沈灏陪着先走了,不过千叮万嘱他一定得照顾好舅舅,随时给电话递消息。
等他们走了,聂维扬才在床前的椅子坐下,沈明还没醒,他就打量着他。
都说外甥多似舅,可他和舅舅并不像,不过感情很好。
他父亲严肃,舅舅却总是笑眯眯的,他们几兄妹都很亲近他,眨眨眼,舅舅的两鬓都白了。
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出了这么一件事,如何能了?
聂维扬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多久秘书赵宏就送了吃的来,聂维扬在门口接过就让他回去了,自己左右拿着东西进病房,才发现他舅舅醒了。
沈明自己起来靠在床头,见到外甥,勉强笑了笑:“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走几步路都能倒下。”
“您肯定是太累了,刚开了十几天会,又到处视察,铁打的身子也要抗议,我让小赵带了些粥和小菜,您先吃一点儿吧?”聂维扬麻利地把食盒取出来,一样样摆在床前的小桌子上,又从保温瓶舀了一碗热粥到瓷碗里头,递给沈明。
沈明摆摆手,轻声问:“我没胃口,阿扬,我问你个事儿,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聂维扬沉默了一下,神色迟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你这样子,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沈明叹了口气。
聂维扬只得老实说:“是他送你来的。妈原先跟我提过一下,我只觉得不大可能,并没有在意,谁想她会让阿灏去查,还真查出了事情来。”
“今天阿灏见了我慌慌张张的,东西还撒了一地,被我见到了……三十年了,原来过了这么久,阿扬,你舅舅老了。”沈明的声音很疲惫,眼睛闭了又开,“我和那孩子在工地见过一面,当时老李还说他长得像我呢,我想,这冥冥中注定好了的。”
“舅舅……”
沈明抬眼问:“不过,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头绪,你们又是怎么找到的?”
“他……妈有跟您说吧,我最近打算订婚了,两家人还见了面,我女朋友叫程佑宝。”
“程佑宝……程佑安……”沈明一怔,讶异地看着他,“他们是兄妹?”
“嗯,佑宝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程佑乐,和阿灏很熟稔。”聂维扬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样巧。”
沈明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到底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人,很快收起了心里的激荡,沉声说:“你能不能安排我和那孩子见面?”看今天那样子,他恐怕是不愿意见他的。
聂维扬只觉得头哧哧地疼,程佑安那个油盐不进的倔脾气,哪里是容易说动的?他连自己都不待见。
沈明见他一脸难为,想起这外甥单身那么多年才言及婚假,就说:“是不是怕影响到你婚事?”可沈明自己也两难。
该来的总是要来,聂维扬想了想,与其这样,不如先把事情解决了。
“没事,我来想办法安排。”他如是说。
程佑安从医院开车回家,半路上接到父亲程海铭的电话,问他回不回去吃饭,他应了,就听见王静在一旁说,顺便在路口的花店买束花儿换插瓶。
到了花店,程佑安让店员帮忙挑选,自己定定地站在花架前,突然看到角落的桔梗,就想起了今天在墓地见到的就是这种紫蓝色的,偏清冷的花儿,而他去扫墓只会买百合菊花和康乃馨这类的,既然是沈明送的,自然是那个人生前喜欢的。
程佑安忍不住碰了碰那开得正好的桔梗,仿佛可以和已经没有了记忆的那个人有了交集,此时店员包好了他要的花,见他对桔梗情有独钟,就问:“也来一点儿桔梗花么?”
程佑安摇了摇头,想起佑宝说每一种花都有花语,不知怎的他就问了出来:“这花的花语是什么?”
“永恒的爱。”
听了以后,程佑安嘲讽地笑,哪里有什么永恒?
哪知店员又说:“其实这花儿也挺矛盾的,还有另一个意思,叫‘无望的爱’。”
听着矛盾,可是搁在陈苏身上倒是十分的贴切,她曾希望和沈明永恒,最后却无望地死去。
程佑安抿着唇接过花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程海铭和王静似乎在商量些什么,一见到大儿子回来了又马上噤声,一个张罗着开饭,一个则是接过他带回来的花放花瓶里头。
程佑安只当自己毫不察觉。
可他多少能猜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再一星期就是清明节,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去祭拜陈苏。
也正是有一次他们争论要不要带上自己一起去拜祭,被提早放学回家的他听到,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父母亲生的。
他不禁摸摸脖子上自幼就戴着的那条银链子,眼神暗了暗。
晚上佑宝和佑乐都在学校没回来,饭桌上就有些冷清,王静犹豫了很久,又旧事重提:“佑安,妈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你再考虑考虑?”
“妈……”程佑安皱起眉,看着就不大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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