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好秘书,坏丈夫
菜上齐,酒和饮料倒好,点上那些蜡烛,又关了明晃晃的电灯,等女儿小萌从妈妈怀里被唤醒时,一时只当是在梦里,或是在迷人的童话世界。在黄一平卖力的祝你生日快乐歌里,汪若虹陪女儿一起吹灭了烛光,三口之家,马上又充满了其乐融融的欢快氛围。
从蛋糕上拔下的十一根蜡烛,被黄一平悄悄攥在手里。刚才要不是一根根数过,黄一平还真不清楚女儿到底是十一还是十二岁。看着小萌复归欢天喜地的的天真模样,黄一平心里忽然有些酸。从女儿生下来那年底调到市府做秘书,匆匆已是整整十个年头,早先跟着魏市长还算清闲,自从五年前跟了冯市长,这些年,他真是没有陪妻子、女儿过一个完整的生日。今天的晚餐,其实早在十天前就和女儿约定,父女俩还拉过钩,几天前也已经在冯市长面前讲过,今天一早又认真请过假,可到底还是迟到了两个多小时。
本来,刚才黄一平打算在办公室就和冯市长分手,直接回家。可是走到楼下,他竟然又鬼使神差上了老关的车,说是要把冯市长送到宾馆。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刚才的判断有些不放心,如果不能作进一步的证实,他回去了也不会定神,夜里的觉也一定睡不踏实。果然,上了车还没来得及发动,冯市长就指令副驾驶座上的黄一平:来一曲,步步高。黄一平得令心里一喜,马上熟练地换上碟片,车载音箱里立即便响起著名民乐合奏步步高欢快的旋律。再回头看后排座上的冯开岭,正双目微合、双掌轻击,满面春风地附和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这下黄一平算是彻底放心了,单凭这首步步高,而不是二泉映月之类的伤感音乐,证明刚才年处长的来电即使不是天大喜讯,至少也不会是什么特别不堪的凶兆。于是,在从宾馆打车回来的出租车上,黄一平上了车,居然也神经质般说了句来一曲,步步高,结果那位的士司机懵懂半天,也不知这个身上有些官气的客人哪根神经搭错了。
桌子上,黄一平克制住饥饿,一个劲给妻子、女儿剥虾仁、剔鸡骨,尽显一个合格丈夫与父亲的风采。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快了,快了,等换届选举结束,这样紧张忙碌、精疲力竭的日子也到头了。
晚上伺候女儿洗漱睡了,黄一平没让汪若虹动手,主动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而后赶紧洗了个热水澡,躺到汪若虹身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汪若虹往边上挪了一下,幅度不大,动作却有些夸张。
怎么啦,嫌弃老公黄一平把手伸到汪若虹颈下,轻轻勾过来,笑着问。
汪若虹斜着眼看看丈夫,过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说:不是嫌弃,是不习惯。你说说,我们像这样开着灯并排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黄一平一楞,瞬间语塞。是啊,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几年,市府秘书里除了丁市长秘书小吉,就数他这个常务副市长的秘书最忙碌最辛苦了,三天两头随市长出差不谈,即使在阳城市区活动,也几乎每天都在外边应酬、写材料,经常一忙就是大半夜。等到深夜摸黑回到家,女儿和妻子早已进入梦乡,夫妻俩连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也没有,原本很有规律的性生活也被肢解得破碎不堪。
想到这里,黄一平忽然感觉鼻子发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妻子紧紧搂在怀里,轻嗅着妻子身上似乎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香味,呼吸渐渐就急促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做过爱了。他们夫妻都是性欲比较旺盛的人,何况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龄,做起来岂能不惊天动地拼尽吃奶的力气。不一会儿,两人都心满意足地瘫软下来。
似乎为了给妻子多一些补偿,筋疲力尽的黄一平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翻身睡去,而是重新打开灯,半坐起来,搂着汪若虹说话。
老婆,耐心点,再过几个月就是市府换届,冯市长提拔已成定局,你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黄一平轻抚着汪若虹说。
他提拔和我有什么关系汪若虹明知故问,娇憨可爱。
黄一平拍了拍妻子绯红的脸,习惯性地左右顾盼一番才说:
与你关系大啦,傻瓜
接下来,黄一平便开始历数这几年家里的种种变化,诸如汪若虹工作变动、小萌免费上民办学校、王大海进明达公司等等。如果没有冯市长这棵大树,怎么会有这么些阴凉落到咱们头上再说啦,假如冯开岭底下升了正市长,你老公我就是最大的利益者,将来小萌还可以继续免费读市里最好的中学,你就能调到卫生局机关或防疫站之类的好单位,你一直羡慕的滨江别墅也不是奢望。黄一平进一步展望未来小家庭的美好蓝图,虽说不乏夸张,却也完全可以预期。
一席话,说得汪若虹心花怒放,两颊绯红,眼睛里竟然放射出初恋少女般的光彩。
接下来的半年将是冯市长竞选的特殊时期,我的工作也会更忙一些,老婆你就要多辛苦一些啦。趁着妻子情绪不错,黄一平抢先打了预防针。
正在兴头上的汪若虹也顾不上答腔,而是把身体主动迎上来,粘虫般吸住丈夫的嘴唇,一双手在下边也没闲着,呼吸很快复又急促起来。黄一平不敢怠慢,马上积极呼应,与妻子携手再辛苦一程。
9.文章计:理论功底,已成为干部晋升的一块敲门砖
省委组织部年处长的电话内容,三天后就得到了印证。
周六,省委杨副秘书长回阳城老家办事,傍晚准备回省城时给冯开岭打了个电话,算是打声招呼问候一下。
这怎么行不吃饭就走,要么显得我这个父母官没有人情味儿,要么显得你这省里下来的首长架子大。冯开岭一句话就把杨副秘书长拦下了。
杨副秘书长是本市阳东区人,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一直在省委机关工作,现在省委办公厅主管信息、法规和理论研究,是省委机关刊物理论前沿的主编。虽然长期在省委机关工作,职级也不算低,可是因为从来没有在阳城工作过,又属于位高权不重的那种虚衔,所以每次回来看望父母或有其他私事,基本上都不通过公共管道,也不主动惊动阳城官方,洪书记、丁市长们即使知之也就装作不知。常务副市长冯开岭却是个例外。
当年冯开岭初到省城,虽然是跟在老书记后边,可毕竟还是一介毛头青年,形单影只,环境生疏情况不熟,难免会多受到一些白眼与冷落。杨副秘书长其时已是政策研究室主任,年长冯开岭五六岁,在办公厅里算是有了些资格,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阳城老乡,自然格外加以关照。那时,冯开岭经常应邀到杨副秘书长家里做客,以大鱼大肉中和机关食堂里的清汤寡水,逢年过节更是多有叨扰。两人算是结成了一对忘年交。后来,杨副秘书长升任现职,冯开岭接替了政研室主任位置。两人在省里前后共事三四年,每天在走廊、厕所、食堂里时有碰面,也同在一个支部过党的组织生活,就是不曾在同一个处室里共事过。熟悉中国官场的人都知道,像他们这种几乎从来没有同时在一个锅里抢过勺、争过羹的干部,一般就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直接纷争,如果再有些类似的同乡之谊,那就极易做了朋友,至少不会成为相互倾轧的死敌。也因此,远交近攻一词,最适宜用处其实不在战场,而在官场。冯开岭与杨副秘书长之间的良好关系,始于彼时,持续至如今。
这次杨副秘书长回来省亲,冯开岭照例要亲自招待,两位老朋友把酒言欢一番。地点还在明达集团的休闲中心,陪客只有黄一平、邝明达以及规划局长于海东等几个亲近的人。
旧友相聚,菜不在精,酒不在贵,重要的是一份真诚与热情,其中最直观的考量标尺就是交谈的流畅与热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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