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讼师一脸喜色。
“判王鹏程杖责三十!”陶墨道。
“……”
举堂肃静。
莫说廖氏和王鹏程愣住了,连两个讼师也愣住了。这种案子与其说是告对方,倒不如说是争个对错。按往例,这种案子即便输了,也不过罚些银钱,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是个县官审案的辛苦钱。在谈阳县这种讼师云集,视公堂为后院的地方,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公堂是常事,从来不曾听说要打人的。
金师爷总算反应过来,见陶墨傻乎乎地看着堂上,似乎在等人行刑,连忙干咳一声道:“红头签。”他既为师爷,自然会尽师爷的本分,只是其他事却不是他这个“弱水三千中的一瓢”所愿意顾虑的了。
陶墨慌兮兮地抓过一根红头签丢下去。
堂役喜滋滋地上前,将王鹏程按倒,举起木杖就往下打。
这可是油水啊。
只要打得不重,挨打的倒霉鬼就会知道堂役手下留情,事后一定会送上感谢银。这也是惯例。堂役们可没想到新官刚上任就送上这样一笔好处,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年。
这个王鹏程在谈阳县也算有头有脸有名气,油水不少,不拿白不拿。
王鹏程前两下挨得有些发懵,到第三下才吃痛地叫起来。
廖氏一看,泪珠子就啪啪地掉下来,一口一个心肝,但见那些堂役不住手,只好跪求陶墨,嚎啕道:“妇人见识短浅,大人莫与我计较。放了我儿吧!我今后再也不敢告状啦!”
陶墨哪里受得住她的眼泪,连忙摆手道:“莫打了莫打了。”
堂役意犹未尽地住手。
廖氏惨叫一声,扑到王鹏程身上。
王鹏程本来被打得小痛,但被她这样一扑,身上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双眼一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
还是两位讼师将廖氏请开,才让他喘上气来。
陶墨对王鹏程道:“你看,你母亲多么疼爱你。”
王鹏程翻了个白眼。
两个讼师面面相觑,打成默契,都拱手道:“还请大人速速审结此案。”
陶墨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毕竟是老手,写下案词让讼师过目。
讼师一看,都是称赞他们母子情深的恭维,都很满意。
于是,此案就在一顿棍棒下落寞。
王鹏程被扶走,陶墨追在他身后叮嘱道:“日后一定要多孝顺母亲,多听她的话。”
“……”
王鹏程很快被拖得不见踪影。
陶墨追不上了,才讪讪回转,正好老陶和郝果子出来。
郝果子扑上来道:“少爷真威风!”
老陶脸色不大好看,别有深意地看着金师爷。
金师爷施施然地站起来,朝陶墨竖起拇指道:“东家头一次审案便能想出这样的奇招,真是让人佩服。”
陶墨道:“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教训。”
金师爷颔首道:“也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本不该拿到公堂上来宣之于众。东家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巧妙,想必以后也不敢有人再犯了。”
陶墨听得茫然,“什么杀鸡儆猴?”
金师爷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然告退。
老陶见陶墨云里雾里,便解释道:“他以为少爷是故意打那个王鹏程,省得县里的百姓再拿这样小的事情告官。”
陶墨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听王鹏程忤逆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忍不住想痛揍自己一顿。”
“……”
也就是说,刚才王鹏程成了陶墨打自己的替身?
真不知王鹏程若知道真相会如何想。
老陶和郝果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此秘密还是保守起来较佳。
老陶意味深长道:“少爷,此事莫要宣扬出去。”
陶墨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何?”
老陶道:“我怕老爷的事让有心人查到,又是一场风波。”
陶墨黯然地点点头。
老陶脸色一缓道:“少爷坐了这么久的公堂,一定累了,不如回去歇一歇。”
“好。”陶墨扯了扯郝果子的袖子,“你来。”
陶墨找郝果子自然是为了顾射。
只是郝果子对顾射却是满腹怨言。
“你见到顾射了吗?”陶墨期待地看着他。
郝果子摇摇头道:“没见到。”
“啊?为何?”陶墨心中一惊,顿时坐立不安。
郝果子冷哼道:“那顾射架子大得很。每日都有许多人在他府外投帖拜见,他只挑拣一两个见面。”
陶墨急切道:“你见到了么?”
“自然没有。我只是个下人,他们府邸的门房听说只来了我一个,差点连拜帖都要丢出来。”他还是头一次遭逢这种待遇,心中满是愤怒。
陶墨担忧道:“怪不得他要我亲自去他府外等候。唉。这次我不去,他说不定会恼我。”
郝果子道:“少爷你今天第一次审案,举县皆知,他焉有不知之理?”
陶墨道:“但愿他能谅解。”
郝果子看他痴痴傻傻的,不禁劝慰道:“我看那个顾射也不是什么好人,少爷还是莫要与他往来的好。”
陶墨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我只是想向他学习。”
“他有什么好学的?”
“我也不知。”陶墨想了想道,“但他整个人给人一种很本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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