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时分,夜色如墨,寥无星辰,大地被笼罩与这片黑暗之中,已分不清天与地的区别。
突然,在这片浓密的黑暗中亮出一道赤芒,照淡黑暗,照亮黑暗,缓缓显出一个人的影子,不过还很是隐约模糊,看不大真切。
“呵!”那道赤芒随着那人一声大喝,在他手中舞成一面光盘,赤光耀眼,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且光亮越来越盛,大有与那片强大的黑暗分廷抗礼之势。
但人力焉能与天斗,那片黑暗猛然间膨胀数十倍,将赤芒压落,疯狂挤压下,仅剩一寸光亮苦苦支撑,但没过多久,便被吞噬。
那个人影,自然也不能幸免得淹没其中。
“什么鬼天气,是要下雨了吗?咦,离儿,你不在屋里吗?怎么不展灯?”
在黑暗中的某一个角,那间被称之为家的屋子,此刻有了淡淡的光辉。
似听到召唤,那个人儿,伴着一身血红光芒,如闪电划破长空,向那光明温暖的所在,那幸福的彼岸疾驰。
“翘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韩离站在门口,看着眼前那个美丽的女人。而他身后的小虎咧嘴喘息,蹲坐于地,眼中蓝光闪烁不定。
“怎么了,我才离开一忽儿,你便受不了,若以后……”连翘笑容一僵,因为她看见韩离手中的情殇显出异像,而这个少年的瞳孔里也满是血红色。
下一刻,她冲上前去,啪的一声,将他手中那把魔剑打落在地,紧接着张开怀抱,将那个全身冰冷的少年搂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
“翘娘,离儿方才一时鲁莽,我……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呢。”韩离偎进她怀里,紧紧抱住,此生如何能放?
“傻小子,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能不会来呢?”连翘笑靥柔美:“那事其实我也是有错的!”
韩离脸上一热,脱离她怀抱,见那根木棒滚落在地,忙伸手拾起。
“离儿,莫碰!”韩离吃了一惊,回望连翘,一脸不解。
连翘看看情殇,又望了一眼韩离,眼中柔意化为深深愧疚,叹道:“我为一己私欲,借情殇提升你的内力,害你入魔越来越深。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她了?”
那根再寻常不过,甚至有些丑陋的木棒,如今安静得躺在那里,哪有一丝妖气邪力,更何况十年相伴,除了连翘,除了小虎,她便是自己的唯一亲人,如何能舍?如何愿舍!
但一阵狂热过后,韩离神色淡漠,伸手轻轻抚摸着小虎毛发,轻声道:“翘娘想怎样便怎样吧。”
连翘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你一身功夫都在上面。况且……”顿了顿道:“去休息吧,三日后还得上情塔呢。”
“情塔,可是落雁峰的情塔?”
“怎么?你怕了吗?”连翘含笑看着他。
“我不怕!”在她面前如何能有半分软弱。
“那就好,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翘娘放心,我一定能行!”木棒紧握手中,顿时血丝遍布其上,就如眼中那闪烁不定的血芒。
人欲谓之情,故而情塔又名欲塔,位于华山南峰落雁西麓望天台后,直插入云,高不见顶,塔身系之以巨大铁索,而最底层塔门上还有一个类似封印般的物事,不禁使人暇想,莫非塔中镇压着什么上古神魔不成?
韩家堡除乾坎离兑四部外,剩余四部分处四岳,每十年一次,各部便需派出弟子赶来华山参与文武会试。而今却临时改变主意,命各部自行选拔人材,三日后上情塔决胜。坤巽两部倒没什么异议,而震部部主韩恒脾气最大,勃然大怒,立时带了弟子回山,艮部部主韩颐左右为难,但还是决定留下,而乾部部主韩履称病不出,更是严令弟子不得参与,如此一来八部会试只剩下了六部。
但即便只剩六部,那等场面却也是宏大得紧,百丈见方的望天台上人山人海,因各部弟子来自五湖四海,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自免不了人声嘈杂,各路口言响成一片。
“明若星。啊,不,应该是韩离。十年不见,他都长得比我高了。”韩离正面授连翘机宜,听得有人叫唤自己,一回头,却见人群中一个陌生男子向自己不住挥手,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到得近处,却见他唇红齿白,肌肤细嫩,容颜秀美,一眼便可认出是她是女扮男装,韩离微微一怔,试探道:“你……你是韩复?”]
“自然是我啊,你可还见过比我更美的男人?如果见过,我可要喝醋了。”韩复撇了一眼连翘,吐了吐舌头,一把搂住韩离臂膀,白他一眼,嗔道:“你小子真不是人,我当你是兄弟,你却不把人家放在眼里。”韩离一怔,道:“此话怎讲?”韩复道:“若真当我是朋友,干么十年不来兑部找我,你也知道兑部里都是些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可不好应付。”
“大男人”三字若出与坤部部主韩坤这样的魁梧男子之口,韩离自然是深信不疑,似韩复这等娘娘腔,却是大打折扣,韩离忍俊不禁,但又实在不好开口笑他,只是道:“你不是说最喜欢和女孩子一块玩吗?”
韩复见他说话前神情变化数次,早明就理,兀自嘻笑由我,全然不当一回事,笑道:“正所谓‘少则安,多则惑’女孩子看多了也会看腻的。不许打岔,你小子欠了我十年,今日无论如何也得陪我下山喝花酒。”深怕他不明白什么叫花酒,又补了一句:“便是上青楼看姑娘。”
“看姑娘?你不说看腻了吗?”
“你不懂,青楼的姑娘可与咱们这些师姊妹不一样。”说着韩复向四下里望了一眼,确定没有女子在旁,靠近韩离耳边,轻声道:“最起码她们肯给我这个。”说着自怀中摸出一本书册,塞入韩离手中。
韩离见书面上以大篆竖书而成“春宫**图”五字,立知是何物,如烫手山芋,忙塞回到韩复手中,脸颊烧红,忍不住撇了连翘一眼,深怕她发觉此事。
韩复看着他,一脸怪笑,道:“好啊,离师弟,你不学好,原来这等事早就干腻了。”韩离大吃一惊,道:“胡说,我……我……”支吾不出什么话来。
“你既是二娘关门弟子,十年来从未下过朝阳峰一步,如何能知晓此书为何物,又怎会不翻开看看?”说着撇了韩离身后的连翘一眼,脸上顿时露出恍然之色,轻声笑道:“好小子,艳福不浅啊,韩家堡第一美人,更是此道老手!可真羡煞老弟矣。”
“胡说,她……她是我师傅!”韩离脸更红了。
韩复一脸不信,正想再说,忽见连翘娉婷而来,忙收起笑意,恭恭敬敬地道:“二娘!”
“复儿,你师傅呢?”连翘笑靥之美,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目光。
“哦,你是说咸阿姨吗?”韩复东张西望,突得喜上眉梢,跳着不住招手叫道:“咸阿姨,这里,这里……”
兑部向来盛产美貌女子,一时间那些初来华山的年轻弟子的目光从连翘身上转开,一齐落在分开人群,迤俪而来的一对女子身上。
韩离看得清楚,其中一人正是十年前见过一面的韩咸。当时自己初见她面便被其风采深深吸引,此时见来她美貌如昨,风采依旧,只不知为何自己反没了那种激动,感觉她不过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并无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连翘一眼,但觉她相比翘娘,似乎还有所不如,只是不如在哪里,却有说不上来。
“小师弟,还认得我吗?”韩离一时还真认不出随在韩咸身旁的女子是谁,听她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韩睽相比十年前显然长大了许多,明眸皓齿,肤色白皙红润,细眉入鬓,泼辣依旧,只是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一分柔媚之态,虽及不上连翘那般荡人心魄,却也是媚态天成,惹人怜爱。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离竟有些不敢多看她,目光游走不定,到后来更是低下头去。
连翘见徒弟在人前如此丢脸,心下有气,忙转移注意,笑道:“咸师姐,你是要咱们的小睽入情塔接受考验吗?”
韩咸尚未回答,韩复先接口道:“二娘,瞧你说的,小睽哪有我入门久,胜出的自然是复儿我了。”说着看了韩睽一眼。
韩睽小嘴一翘,满脸不服地道:“哼,你趁我不备,从背后偷袭,真是好光彩啊!”说着刮了脸蛋。
“兵不厌诈,谁要你不留心在意,输了也是活该。”韩复一副本应如此的模样。
韩复从小吊儿郎当,不爱习武。小睽虽然调皮,但想来用功,且人又机灵,本不该败给他才对?连翘心有疑惑,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到韩离身上。
韩离见她望过来,双拳一握,向她点了点头,一脸自信。
韩睽显然还是不服气,哼声道:“不跟你说了!”转过身去,见身旁轻年男子不住朝自己身上打量,大有迷醉之色,心中不免得意,下意识得摆了个姿势,那些男子更是倾到不已。
不过男人们多数都是花心大箩卜,喜欢见异思迁,才在她身上留恋片刻,瞬间又被其他美景吸引了去,而此次来头显然不小,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韩睽心中微微有气,倒想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魅力,但刚瞧见一寸雪白的衣角,心头便是一动,待瞧见那人全貌,忍不住一声惊呼:“冰儿姊姊!”
韩冰儿?韩离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云台峰询缘台那要人命的一脚,一时间目光集中在那万人瞩目的焦点上,只不过他的眼神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可真是冤家路窄。那个如冰雪铸造的美人,对身旁所有迷醉的目光均不做理睬,而是将那对明若寒星的眼眸,落在眼前那个并不如何英俊的男子身上,看来那一句“臭婊子”至今还是不能释怀啊!
两人如此对望着,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已不消失不见,这个世界仅剩下他们两人,如此对峙着,抑或相伴着。
可能是厌倦了,韩离笑了笑,第一个将眼光移开,猛然间眼中喷出烈火,那个宿世的仇敌,那个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男子,现在竟对着自己微笑?那是在嘲笑吗?嘲笑自己连亲生母亲也保护不了!
想到亲生母亲,韩离全身颤抖起来,因为他看见了,再次看见了那张打自己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起,便深深烙在脑海中的容颜。有人说,她就叫母亲,她就是这世上最爱你,为了你可以无私奉献一切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自己感受不到那些,为什么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她投入自己讨厌的男人怀中,听到的都是那些毛骨悚然的淫声浪语。而这一切取代了那个世所公认的温柔形象,永远的烙在了他心里,一生一世都挥之不去,每见一次便心痛一次,还不如不见呢!
是以他躲到了翘娘身后。
见儿子还是这般看待自己,茗儿那颗本就脆弱的心被撕成千千万万片,她要冲上去,要将所有事情真相都告诉他,十年的煎熬,如何还能再继续下去?
但她再一次被人拉住了,那熟悉的声音继续道:“你想他死吗?”这五个字,每一次都是这五个字,还有没有更好的理由?可即便听得厌烦了,她还是再次屈服,一转身,扑入那个从来没让自己真正幸福过的男人怀里。
连翘感觉到韩离抓着自己衣袖,越抓越紧,道道指痕似要破裂衣帛,不禁叹了口气,轻扶其背,道:“离儿,找你的小虎去吧。”
对,小虎,我还有小虎。韩离再次找到人生的依托。可是小虎在哪里?刚才还在身边,怎得突然不见了?他心急如焚,发了疯似的钻过身人群,将仇人、亲人|朋友尽数抛在了身后,那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个畜牲吗?
“小虎,你都长这么高了!你怎么在这里啊,不用陪着小师弟吗?”那个身着水绿色衣裳的女子,轻抚小虎头顶,笑靥依旧,温柔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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