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吗?”这个问题他问了好几遍,流浪汉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他。
先前的不安和怀疑又迅速顺着藤蔓爬上了他的心头:“这个人是杀人犯吗?我为他收拾过伤口,他会不会因此而感激放过我一马?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带上楼来?”一阵鸡皮疙瘩附上了他的背脊,以至于他越看男人越觉得他不是好人,就连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冰淇淋的动作在何其看来也是别有用心。昏黄的白炽灯照着那张瘦削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神经质了起来。
邢衍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把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到膝上,睫毛在眼殓上投下一片阴影,散发着忧郁和哀伤。何其迷惑了,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他就觉得男人有一种奇特的气质,是他从未遇见过的,然而他又说不上这感觉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一样,獐头鼠目、苟且偷生还好一点,可他的眼睛中总有着那么一丝光,让何其不得其解,无法为其命名。
他没法把他和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等同视之,不只是因为救过他一命。
然而何其没有停下他刻薄的话语:“如果你认为我曾救过你的命,就跟你有了什么关系,那你就想错了。”
他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你每天晚上站在楼下,不止会给我惹麻烦,还会给住在这栋楼的每个人带来不安。你自己不正是为这个原因挨了一顿打吗?”
然后他又换了另一种语气,谆谆善诱道:“你还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有手有脚的,应该努力找个工作,好好地生活。为什么不回家呢?”
邢衍看向他,“怎么样才是好好地生活?”他的眼神露着一股单纯,并不是为了驳斥何其,而是真心地问他这个问题。
何其哑口无言,他简单的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够不上“好好生活”四字。然而他还是开口了,苍白地说出教科书上的答案:“好好生活就是……过得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努力赚钱,成为有用的人……吧……”他自己都做不到。
“总之不能颓废人生!”他最后下了个掷地有声的结论。
在他看来,邢衍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在浪费生命。邢衍看上去也是这么觉得的,否则他不会在大半夜跑到白水桥那边投江。
“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何其又问他。
邢衍哽咽了,他说:“回不去。”
“回不去”能有很多意思,与家人断绝关系,或是家里人死绝了,再不然就是失去了房子,没地方住,只能流离失所,天地为家。
无论哪个原因,都有足够悲惨的理由。
“你先前住在哪里?是做什么的?”何其突然来了彻夜详谈的兴致,他拉来一张有椅背的椅子坐下了。
邢衍没说自己是做什么的,只说了出生的省份,离他们所在的城市很远,几乎跨过大半个中国。何其吃了一惊:“你一路走过来的吗?”
“我离开家已经五年了。”何其注意到他神色开始变得不安,就在他们开始谈论他的过去的时候,邢衍的手一直放在膝上,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抠着冰淇淋的盒子,发出塑料才会有的噪音。
也许这些问题都不该问的。何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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