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河,我看上去,很平易近人,亲切温和吗?”谢灵沁看着紫河发问。
紫河闻言一哽,须臾,“小姐看上去智慧无又,清美绝伦……”
“呵呵!”谢灵沁干笑两声,“我也觉得。”
“那,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将军府吗,毕竟耽误这般久……”紫河话至此,声音又是一顿,然后,默默的,默默的,退后数步,至一旁,低眉敛目。
谢灵沁毫不意外,转身看着出现在身后的人,面色并不好。
“呀,太子,真巧,七公主的尸体交待了?如此不洁不忠的女子,还能入皇陵么?”谢灵沁轻扬眉宇,字字讥讽。
宇文曜双手负后,清风拂过他发,他袍,衣角轻动,细细声响,他美若冠玉,眸光幽魅,面色阴沉。
谢灵沁被看着也不说话,迎着太子的视线毫不退缩。
“谢灵沁,你想要什么?”良久,宇文曜终于开口,额头间隐隐也有不悦。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谢灵沁那本压下的怒火,瞬间一蹿而起。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太子就会给吗?”谢灵沁全身都带着火。
“你说。”
“呵,我要皇上金口玉言,我要皇上给宗政府一个承诺,永远不铲除宗政府,不像处理掉安平侯府一般除去宗政府,太子……”谢灵沁冷冷一笑,“你做得到吗?”
“若是……”太子眼神有些虚无焦距,难得失怔,“若是,本宫帮你做到呢。”
“哼!太子,高攀不起,你还是去帮你的尚书家小姐吧,毕竟,人家智谋双绝,饱读诗书,不说,还能文能武,更重要的是,看上去,对你还挺情深,其价值可远比我大多了。”
“谢灵沁……”
“怎么太子你恼羞成怒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
“太子是自己理亏吧,想得美人心就直说,还非让听雨给我扯什么皇上之令,你大爷的,分明就是被美色所迷,我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谢灵沁越说越气,气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生气,面目阴森的转身离开。
不带一点停留。
身后,冷风阵阵,她有些心虚,却又傲然的绝不停留。
紫河看看不远处浑身都好像笼罩着一层能冷死人气息的太子,最终大气不敢出的跟上了谢灵沁。
快到将军府时已是午时。
然后,谢灵沁脚步一顿,看着将军府外停着的一头……
“紫河,那是驴子吧。”谢灵沁看着紫河。
紫河点头,瞧着前方将军府门口,点头,语气温顺沉敛,“而且,驴子旁边站着一位公子,小姐,想来,当是自邺城二爷家来的那位,以后将会是将军府的管家,你识得吗。”
“邺城距离将军府不算远,却也不近,加上谢将军与其往来寥寥,所以,我不认识。”谢灵沁说话间,理了理袖子和紫河向大门口走去。
自然的,二人已经换回了女子装扮。
“你就是邺城来的?”二人还未走近,便见府门一开,一位中年嬷嬷带着几丫鬟和几名护卫走了出来,将面前的年轻公子上下一瞄,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唯我独尊。
年轻公子虽衣着仆素,可是并不见任何拘谨,对着那嬷嬷份外客气,“嬷嬷好,我叫谢玉树,自邺城来,奉父亲之令,来大伯家行管家之职。”
声音都宛若一道清风,又暗藏着一种商人才有的凝敛圆滑之气。
不过,谢灵沁的目光却落在男子的鞋履上。
男子衣着朴素,要可谓是破败,可是那双鞋履虽没有明亮的丝钱勾织,却一看质地不凡。
“哦,知道了,拿上东西跟我来吧。”
中年嬷嬷宛若一幅主子之态的点了点下巴,示意谢玉树跟上。
“嬷嬷,堂哥远来是客,怎好让他提这般多的东西,你们……”此时,谢灵沁突然走了过去,素手一抬,指着那嬷嬷身后几名护卫,“你们,帮忙把驴子给赶至后院,还有东西,帮着拧一下。”
“大小姐……”
这位中年嬷嬷自然是二姨娘余下的爪牙。
二姨姨被剖了姨娘之位,可是谢灵玉还荣华不尽,所以,这嬷嬷自然是她们的走狗,不曾放弃。
对这新来的管家本来就是欲以行下马威,让他以后深知寄人篱下,收归所用,没想到,这个大小姐一来就这样周到。
虽说,之前太子来府里,专程找大小姐下棋,可是,不也没别的什么了吗,哪里能和二小姐比。
思绪沉下,嬷嬷立马回应,“大小姐啊,这玉树公子初来乍到,马上就要在将军府管家之职的,日后定是要劳心劳力的,我不让人帮忙,是想让他尽早适应的。”
这话可真是够冠冕堂皇的。
谢灵沁也不气,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的,“可是,嬷嬷,在管家之职之前,他是我堂哥,是我将军府的亲戚,这一点,你该是要知晓清楚的。”谢灵沁语气渐沉,“别莫的让人觉得,我们将军府的下人,没有规矩。”
谢灵沁尤其在“下人”二字上咬了重音。
嬷嬷当然听明白了,面上难堪却有不甘,“可是,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的吩咐,我等,只是照做而已。”
“大胆,嫡出小姐在此,你竟拿庶出小姐来打压。”一旁,紫河语出之际,抬手一巴掌就不客气的落在那嬷嬷脸上。
打得那嬷嬷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贱婢子,你竟然敢打我,你……”
“啪。”那嬷嬷还没来得及不手,又是一巴掌煽得她分不清方向。
“一个嬷嬷而已,如此目无尊卑,真当是二姨娘倒了,一众人都跟着没有规矩了吗?”谢灵沁缓缓收回手,语声沉寒,“还搬出二小姐,二小姐是这般没规矩的人吗?做奴才的不晓事,还想牵连主子。”
那嬷嬷被这话震得,只能哑巴吞黄莲,有口说不出。
而暗处,原本想着看好戏的谢灵玉,当下也定住了脚步,不再走出来。
看着谢灵沁的眼神,那叫一个怨毒可怕。
“堂哥,走吧。”
谢灵沁这才看向一旁面色震然,一直一声没来得及吭的谢玉树。
谢玉树好半天回了神,“好,灵沁。”
至于一旁的护卫,谁还敢不听谢灵沁的话。
虽说,他们都好奇,一向温柔谦逊,贯于忍耐的大小姐怎么就突然这般厉害了。
谢灵沁将所有人情绪收尽眼里,不作于心。
如果之前不是太子上门给她撑门面,谢将军都不知把她弃哪里去了,左右,而今,太子也没指望了,她只能靠自己。
假扮兔子的戏码既然做完了,那就奋起,暴露本性吧。
“喏,前面是父亲的书房,你去吧,我和丫鬟回院子,改日聊。”
一条小道上,谢灵沁指了指前方一处飞檐斗拱,话落,便势要走。
“诶,等下,灵沁……大小姐。”似乎斟酌了下,男子又改了称呼。
“不用什么大小姐,叫我灵沁无妨。”谢灵沁语气倒是温和,不过,也明显没有什么亲近之意。
谢玉树当即谦谦一礼,“我明白你是在帮我,方才那嬷嬷看我这般,是想给我个下马威,谢谢。”
“呵!”
谢灵沁看着男子,听着他的话,却突然一笑。
谢玉树有些不解,抬眸看着谢灵沁,“你,你笑什么?”
“别装了,二叔家在邺城是大户,岂能让你穿青衫补丁的,再者,你就是要装,还穿那么好一双鞋……”
谢玉树一下子被揭穿,忙垂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一路而来,山贼颇多,要想活命,便只得乔装而行。”
谢灵沁摆了摆手,“行吧,你去见父亲,据说,明日有中秋宴,你会很忙的。”
“……好。”
谢玉树看看着谢灵沁和丫鬟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光束煞为疑惑。
不是说,谢灵沁无所作为,一无是处,被贤王休弃之后,更是声名狼籍,可是,这个堂妹,不错。
回到清水阁时,砗磲当先迎了过来。
“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紫河看着一脸欢喜的出去,倒是不太乐意了,“这一夜,我和小姐可是风里来雨里去,危险得紧,你倒是眉开疏朗一点不见担心。”
“有你在,小姐又是有福气之人,自有天命保佑,不会有事的。”砗磲道,脸上还干脆扬起了笑意。
紫河都对她无语了。
“不过,如今宗政府没事了,小姐也安心了。”砗磲又乐滋滋道。
谢灵沁点点头,“是安心了。”
不过,李俊儒只要活着,她这心,就不能全安。
“哦,对了,小姐,先前将军传了话来,说是你一回来,就去书房里见他。”
谢灵沁点点头,谢将军这个时候要见她,也无可厚非,他自当是要问一问宗政府内情况的。
毕竟,如今皇上还没有确切的旨意出来。
没有让紫河和砗磲跟着,谢灵沁向院外走去,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砗磲,星眸灿亮,“对了,邺城的人来了,此下应该在书房,如你所料该是位脚踏实地有理想报负的人。”
砗磲一愣,随即小小的圆脸上竟似有羞红之意,“真的吗?”
“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一旁紫河忍不住插言。
“那,小姐,奴婢可以随你一起……”砗磲竟难得的耳根子都红了,还紧张的揪了揪袖子,“一起去吗?”
“砗磲。”紫河是个练武之人,力大,一下子拍在砗磲的肩头上,“你这是春心尽露。”
“哪有。”
“分明就有,你见过玉树公子?”紫河问。
砗磲闻言,看一眼谢灵沁,又不好意思了,“以前,他进过山……我们还说过话的。”
“哦。”谢灵沁意味深然的点头,须臾,上下看了眼砗磲,“那你,好好表现,清水阁以后是吃糠咽菜,绫罗绸缎,都靠你了。”
砗磲忽愣一下,还没明白,一旁紫河尴尬的轻咳一声。
小姐是让砗磲用美人计讨好新来的管家呢。
“走吧。”
谢灵沁开了恩,砗磲立马将手头事一放,可谓是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紫河瞧着,唇角有些抽,然后,向自己的屋子而去,刚走了几步,眸色一凝,不由加快。
进屋,关门。
屋内有人。
听雨正坐在她的床榻上,百无聊奈又极春无奈的样子。
“听雨姐姐,你怎么来了?”
“太子府阴晴不定,恐有不测风雨,上你这里来避一避。”听雨道。
“什么意思?”紫河话落,又想到什么,上前一步,“听雨姐姐,我之前和我家小姐看到太子和尚书府的李小姐……李小姐在谢太子帮了她,太子他……真的是为了帮李小姐而置我家小姐于不顾吗。”
“哪有。”
窗户一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出现在窗台上。
若是夜深人静,当要吓死个人。
“听海……”听雨忙看了眼紧闭的门,这才安下心来,敛眉,“还好小姐不在,不过,你方才说……”
“来,听风你说吧,你是最直接的人。”听海却往旁一拉,一本正经的听风也被扯了过来。
太子府里最有头面的三大护卫此时聚在一起,看着紫河。
听风远离听雨和听海一些,看着紫河,“在太子去宗政府之前,李小姐的确是暗中来求过太子,太子当时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很巧的是,皇上传来的旨意,是要对李俊儒从轻发落,所以……李小姐便认为是太子帮了她。”
听风道。
紫河闻言,一喜,“也就是说,太子并没法有要帮李小姐,只是碰巧。”
“当然,太子于李小姐之前清清白白的,只是有些合作,所以才对她比别的女子例外一些而已。”
“可是,为什么知道真相的我们,要这么兴奋。”
说这话的是听雨。
她看着紫河。
紫河一怔,“这样,我家小姐许是不那么生气了。”
听雨又看向听风和听海。
“太子明显是在和灵沁小姐生气,如果谢大小姐知道真相,主动原谅太子,那太子的心情也就好了啊,太子心情一好,太子府大地回春,春暖花开,我们都好过。”
听海一本正经道。
“有道理。”听雨点点头,可是四人一对视,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啊。
太子那般强大的从不为任何事动然的男子,是……真的在生气?
“莫非太子对灵沁小姐……”听雨像是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一时间,几人倒抽一口气。
这若是真的……
“不可能。”
窗户外,又一人影翻转而入。
“逸世子。”
“太子亲口对我说过,对谢灵沁只是利用之心,而且,你们家太子是什么人,灵沁这个丫头虽然是与众不同,可是,你们家太子那清心寡欲的,简直不是人啊,不是活在这世间的人,怎么可能呢,你们呢,别瞎想了。”
余轻逸抬手,一幅自信笃定。
几人一听这话,当即舒口气。
也对。
太子是何许人也,别人不知,他们是最清楚的。
“幸好逸世子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们一下子冲动,保不准会让太子更生气。”听海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余轻轻眉宇一挑,“当然,本世子聪明绝顶,岂是你们能比的,走吧,撤。”
紫河看着听雨听风听海跟着余轻逸又眨眼间消失在屋内,面色深疑。
是这样吗?
为什么,又觉得不太对呢。
……
谢灵沁带着砗磲走至书房里,谢玉树还在。
“灵沁来了,进来吧。”
并没有叫谢玉树退下,倒是叫谢灵沁一同进去。
“明日府里要行中秋小宴,虽说二姨娘……”谢将军观察着谢灵沁的面色又叹口气,“婉姨娘肚子不方便,玉树又刚来,有很多不太熟悉的地方,你多多帮衬下。”
“父亲放心。”谢灵沁低眉顺眼应声。
谢将军点点头,这才示意谢玉树退下去。
“砗磲,父亲要与我说话,你也退下吧。”谢灵沁也对着砗磲示意。
这正如砗磲之意,跟着谢玉树一同走出去,一直走远了,这才轻声开口。
“谢玉树,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那山里的女子,你怎的来了北荣,还成了谢灵沁身边的丫鬟。”谢玉树看了眼四下,边走边小声道。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不要告诉小姐,你是在蛮夷之地地与我认识的。”
谢玉树眉宇一拧,面带疑惑,“为什么?”
“反正我又没有坏心眼,你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行吧,初来乍到,就有你这个熟人,真好。”谢玉树大大呼吸了一口空气,须臾,又朝身后书房方向看一眼,“不过,我这堂妹的日子不好过。”
“你别帮着二姨娘和二小姐欺负小姐就行。”砗磲竟像是在耳提面命,话落,小声的看了眼四周,又上前,“还有,你发现我的那件事……也不能说。”
“哪件?”谢玉树又疑惑了。
见此,砗磲面色闪了闪,当下摆手,“没事,忘了好,忘了好。”
……
暗处,谢灵玉待二人走远了,这才自一旁的草丛里钻出来,眼底是散不开的冷笑。
这个砗磲,竟是来自蛮夷么,那可是和谢灵沁的娘一样,不能让人多提。
呵,谢灵沁,真是黄天不负我啊。
“小姐,贤王去了大小姐的院子。”这时身旁有丫鬟前来禀取。
谢灵玉当即回神,“你说什么,我就出来透个气,你们就叫王爷去了谢灵沁的院子,废物。”
“奴婢……”
丫鬟也很无措啊,那是王爷,岂是她能留得住的。
“走,去看看。”
“是。”
……
而此时,将军府书房里。
谢灵沁站在桌案下方,谢将军正严的坐在桌案后。
谢灵沁虽恰好的低垂着眼,可是,眼角余光既注意着谢将军的面色,又看向了前方的书架旁。
那个后面,有一条暗道。
那日,她在里面碰到一个这神秘的不分男女老少的人,又遇到了太子。
是太子一句话,让她打消消了再进去一探的打算,而今……
她又想进去看看。
她想知道,为什么那次那个黑衣人非不让她进去。
到底,里面,有什么。
“灵沁,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谢将军终于开口,也拉回谢灵沁的思绪。
谢灵沁轻轻应声,“父亲是说外公家的事吧。”
“嗯,虽说太子锁了消息,不过,到底死的是七公主,还牵涉兵部尚书之子,为父,自当知道。”
谢将军一言出,谢灵漏心尖儿都不禁一紧。
压在心底的怒意立马翻腾沸滚。
不是因为谢将军。
而谢将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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