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谭贵人不谙世事的莹澈双眸,还有她天真到几乎无知的问题,顾念之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她一向是不怎么耐烦跟谭贵人这种人说话的,更何况谭贵人跟霍绍恒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幕,至今是她心头不可言说之痛。
没有人能够明白,当她九死一生从阿尔卑斯山里走出来,当她被德国联邦情报局的阿尔斯电击,当她的生命命悬一线,准备为霍绍恒赴死的时候,看见那云淡风轻的一幕,对她有多大的心理冲击……
只是一个绅士般的掺扶,便坍塌了她全部的感情世界。
那一刻,她是真的陷入无边的绝望,无法再跟霍绍恒继续走下去了。
从理智上说,她明白霍绍恒只是出于礼貌,只是无心之失。
所以她后来做出分手的决定,让阴世雄、赵良泽他们都不能理解。
她也没有对他们解释过。
理解的人自然理解,不理解的人你说得口干舌燥他也只会认为你“小题大做”,不“体谅”霍绍恒。
所以何必多费口舌?
顾念之只知道,抛开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强行让她“理智”地“理解”霍绍恒,请恕她做不到。
那种蚀骨的痛,只有跟霍绍恒分手,从感情上彻底离开他,才能让她有活下来的可能。
不然的话,她知道自己是活不下去的……
她会绝望到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分手的决定确实挽救了她。
当她不再把霍绍恒当成自己唯一的支柱和信仰,她才能重新审视这段感情,重新思考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她也才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地坐在谭贵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将她引入自己的圈套,而不是一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她……
往后靠坐在咖啡馆的软椅上,顾念之摇了摇头,“谭小姐,你认为曹先生能打我,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难道不是?”谭贵人不解地问,“当时我爹地妈咪在首相府,并没有在议会大厦啊?你说跟我爹地妈咪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吧。”顾念之淡淡地看着谭贵人,拿出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耐心说道:“曹先生当时为什么来议会大厦,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的,你知道吗?”
谭贵人想了一下,说:“这我知道,他是首相府发言办的发言人,当时是为了跟议会商谈解散内阁、重启大选的决议的事来的。”
“没错。”顾念之点点头,“那是谁让他们来的呢?”
“是我爹地妈咪啊。”谭贵人脱口而出,然后脸色变了变,马上又说:“可是我爹地妈咪并没有让他打人!”
顾念之暗道,对,没有让他们打人,只让他们“闹事”,闹到议会的人受不了,跟他们发生“肢体冲突”就行了。
当然她不可能这样对谭贵人说,因为谭东邦和蔡颂吟的这个目的,谭贵人肯定是不知道的。
她也不过是她父母手上的一颗棋子。
“曹先生来执行公务,那么,在他执行公务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跟首相府有关,也是跟首相府的负责人谭首相有关。”顾念之一锤定音,“就像他如果这一次在议会受了伤,那么他回到首相府,是会当公伤处理的。你明白吗?”
谭贵人咬了咬唇,后面的“公伤”她明白,但是前面说曹先生打人也跟谭首相和蔡颂吟有关,她怎么也不明白,或者,她不愿意明白。
“既然都跟首相府有关,我当然要连带首相府的负责人,也就是谭首相和首相夫人一起告了。”顾念之纤长洁白的手指敲了敲咖啡杯的细瓷边缘,弯了弯双眸,然后语气放软了一些,“不过,谭小姐为父母担心,是个孝顺姑娘,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谭贵人听了顾念之前面的话,以为已经没有办法了,但是听到顾念之后面的话,又燃起希望。
她往前倾身,惊喜地说:“是啊是啊,我爹地妈咪对我太好了,我真希望我能够帮到他们!——顾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告我爹地妈咪好不好?你要什么赔偿?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谭贵人说着,从自己随身的Celine双耳大红囧包里拿出数张银行卡,甚至还有一份房产证,放到顾念之面前。
“只要你不告我爹地妈咪,这些都给你!”
顾念之的目光从谭贵人摆出来的“诱饵”上掠过,回到谭贵人秀丽单纯的面容上。
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把谭贵人那些东西推了回去,责怪道:“谭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告的是曹先生,你父母只是连带,你不用这样吧?”
“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有很多麻烦啊!”谭贵人见顾念之不要她的东西,都快哭了,“我不想他们雪上加霜。顾小姐,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
谭贵人一时着急,从座位上站起来,差一点就要给顾念之跪下了。
顾念之忙离座扶起她,嗔道:“谭小姐,你是要全咖啡馆的人都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吗?我被你们首相府打的脸还没好呢!”
谭贵人紧紧抓住顾念之的手,痛哭流涕:“顾小姐,你没有父母,不知道父母能为孩子做到什么地步。当初我在美国被掳,他们费尽心思地救我,能为我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为了他们做出任何事。只是跪一下而已,我不会在乎的。”
什么叫“你没有父母,不知道父母能为孩子做到什么地板”?!
顾念之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她突然对谭贵人一点内疚心理都没有了。
顾念之将谭贵人送到座位上坐下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在谭贵人对面坐下,轻声说:“谭小姐说得也有道理,我听说过谭小姐在美国失踪的事,也是你父母千辛万苦托人把你找回来的吧?——这种事,除了父母,也不会有别人做得到啊!”
这也是实情。
顾念之心情平静下来,觉得谭贵人说得也没错。
她淡漠地想,她没有父母,所以她失陷在德国的阿尔卑斯山,活该只有靠自己,没有人从天而降来救她。
顾念之拿起银匙,在已经凉下来的卡布奇诺里搅了搅,开始问谭贵人失踪的细节问题。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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