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卯山是炎岭山脉上一座普通的山头,山上有一个寺,名叫落凤寺。这里的香火并不鼎盛,也很少有村民上山。寺院有些破旧,冷冷清清的,除了偶尔出现的几个扫地的小僧,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闭,少有来客。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是佛门的圣地,许多得道高僧都是在这里修行过的,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佛门传说中唯一一个有圣人诞生过的地方。
谷卯山的后山山谷中,因为传说有老虎出没,一直是附近居民心中的禁地。然而就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中,却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一个蓝色的身影,正坐在茅草屋前的巨石上打坐。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穿着蓝色道袍,模样俏丽的道姑。这个道姑,就是净璃。
离开新龙镇之后,带着师父留下的信息,她开始四处寻觅,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师父曾经的友人们,各地的奇人们,最终,她留在了谷卯山下。
师父在留下的书信中告诉她,其实师父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地方,师父的故乡,被称为灵级界,而这里,则被称为地级界。灵级界是修仙之人的圣地,那里有许许多多像师父那样寻求仙道的人,也有许许多多成功飞升的人。师父是在一次与人的打斗中,不幸跌入了毫无灵气的这里,从此无法修炼,苦苦等到寿限将至。
这里为何会变成毫无灵气的地方,大概是自然法则所致,无人可以解释,因此,若是想要继续修行,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这里前往灵级界。然而,自旭阳跌落至这里,他苦苦寻找了近三百年,却始终无法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最终因为寿限将至,丹药消耗一空,灵力几近耗尽,最终只好放弃了寻找。
遇到净璃是一个意外,对于该不该指导净璃,旭阳也曾犹豫不决过,但最终还是带走了她,为了这个徒儿,他重新思考并寻找着离开的方法。旭阳三百年间在地级界行走,发现这里尽管已经灵气全无,却有许多与修仙相关的残存的痕迹,这里也有道士也有佛门,甚至还有魔道,天地法则无法改变,这些人亦在修行路上苦苦挣扎着。在临近坐化的几年,他沉下心来,仔细分析地级界的各派修行方法,又与他曾经相遇过的修炼者交流之后,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只有佛门的修行方式是与灵级界几乎一模一样的。
地级界灵气失踪之谜,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似乎地级界一直都在作为被抛弃的地方而存在着。他也是在不幸掉落此处之后,才发现,这里也有修行的痕迹。被广为流传的修仙残本和炼丹之术,得到皇家供奉的的寺院和佛修,修行炼体之术的武林人士,追寻旁门左道的魔道……这些是什么时候被留在这里的,这些方式是谁带来的,是因为有像他一样不幸坠落的人,还是这里也曾经修炼繁盛,可惜的是这些他都无法找到答案了。
在仔细的推测各派的修炼时,旭阳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就是在这里残存的修炼方式,大多是不完整不成系统的,所谓的修炼秘籍也大多是残本或者只有只言片语,只有佛门有些特别。与走入歪门邪道的道教、只炼体不修内的武道、走入极端的魔道相比,只有佛门的修炼方式,是完整的,从第一境界到修行成佛,每一境界的名称,每一境界修炼的详细情形。为何独独只有佛门保留了这些呢,可惜旭阳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探寻这件事情了,于是他将这些都写在了留给净璃的信里,同时,他也猜测,与其说佛门在地级界曾经的天地异变中保留了这些珍贵的记录,不如怀疑,佛门有着其他获得功法的途径。最重要的是,他无意中从佛门信徒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他们声称曾有高僧前往了佛门圣地。作为曾在灵级界行走的人,旭阳深知这里的佛修实力之低微,最多只能长寿一些,根本不可能有人修为有成,那么那些信徒口中的高僧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那些老和尚编造出来吸引信徒的吗?旭阳无法从知情人口中得出更多的消息了,但他将线索留在了佛门,这需要净璃自己去查证。
十年来,净璃一直围绕着佛门寻找,虽然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却从每一次的线索中确定了,佛门确实是有所谓的“成佛”之人。师父认为,这些佛门所谓的“成佛”之人所要去的佛门圣地,或许就是他们的灵级界,因为灵级界有一块地方,因为汇聚了所有得道高僧,而被称为佛门圣地。也就是说,佛门很有可能是有去到灵级界的方法的。
最终,净璃住在了这个谷卯山下,落凤寺的后面。这所寺院几乎是每一个修佛之人无比尊敬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和尚口中,要是真的想要成佛,就一定要去的地方。可惜的是,她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进行试探。扫地的小僧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就只有问一问这个落凤寺的主持,然而这位主持却是从来不接待外客,原本自诩武艺超群的她,在第一次夜探寺院时,就铩羽而归,尽管沮丧,却也更加确定了这所寺院的不凡之处。从寺院中归来的净璃,于是在这里盖上了茅草屋,每日修行打坐,思索着如何打探消息。
“女施主姐姐,女施主姐姐!”远处,稚嫩的呼喊声传来,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和尚,正向着茅草屋的方向跑来。
听到呼喊声的净璃,结束了打坐,睁开了眼睛。尽管每日都是毫无所获,但她依然坚持,或许有一天自己忽然就能感受到师父所说的那种引气入体的通透。
净璃从巨石上一跃而下,直接落到了小和尚的面前,露出了她自认为的最“温暖”的微笑。
“无诤,你来了。”
无诤看到净璃,也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左脸上的小酒窝圆圆的惹人喜爱。
“女施主姐姐,你吃过饭了吗?”无诤闪烁着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净璃。
净璃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笑着答道:“自然是还没有,我答应了要等你的啊。”
“太好了,女施主姐姐,你人真好。”无诤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一蹦一跳的跑进了茅草屋。
净璃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进去。无诤已经坐在了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她拿起一个馒头,也跟着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看着对面吃的嘴边都是豆腐的小孩子,就想起了自己,自己在与他一样大的时候,已经每日洗衣做饭,背着柴火满山跑了。想起自己那段倒霉的日子,真想把师父揪出来狠狠对他虐待儿童的罪行进行一番批判啊,呜呜,她从来没有过的偷鸡摸狗的童年啊。
吃完饭,大口大口的灌了一碗水之后,无诤用袖子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女施主姐姐。”
“无诤,要不我明天给你准备一点肉吧?你还小,不需要对自己要求那么严格的。”唯一能让净璃觉得愉快的事情就是,这个小和尚是不能像她一样从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呵呵,呵呵。
“不不不不……”无诤赶忙摆起小手拒绝,“我每天都跑到女施主姐姐这里来吃饭已经破了戒,要是再吃荤,我还当什么和尚啊。”
多么善良的小和尚啊,看,他永远感受不到来自对面那个道姑隐藏的各种恶意。
啪!哪里来的旁白,不要乱讲。
落凤寺严格的遵循着过午不食的习惯,僧侣们都是整天修行的狂人,然而过午不食,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不现实了。
当时刚刚到谷卯山没多久的净璃,一个人烤着刚刚抓到的野鸡休息时,忽然看到了草丛中的那个无诤。无诤穿着一身黄色的和尚服,剃的干干净净的头发,加上脖子上一串超大的佛珠,证实了自己小和尚的身份无疑,他睁着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被烤的流油的野鸡,口水不听话的流到了脖子上,那可怜的样子,让净璃瞬间整颗心都软化了。她将烤好的野鸡,递到了小和尚的手里,小和尚盯着野鸡,想吃又犹豫的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把野鸡还回了净璃的手里。
然后,软绵绵的说:“谢谢女施主姐姐,但是我是和尚,和尚不能吃荤的。”又用肉肉小小的手指头,指着净璃另一只手上的白馒头,满怀期待的问道:“女施主姐姐,你能把那个送给我吗。”当净璃把馒头递给无诤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就吃,而是将馒头藏进了衣服里,冲着净璃呼了个佛号,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后来,净璃才知道,原来因为寺里过午不食,无诤饿的睡不着,才跑到山后一圈一圈的让自己走累,以为累了就能睡着了。那个馒头,他为了遵守规定,硬生生的留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才吃掉了。
得知此事的事情,净璃开始长时间的给无诤洗脑,告诉他,那些规定是个成年和尚们遵守的,他这么小,是不需要遵守的,如果不多吃,就会长不高长不大,每次都能将小无诤说的泪眼汪汪的。最后终于耐不住饥饿,妥协了,每天都会到她这里来再吃一顿。不过不论净璃如何诱惑,也没有破过荤戒。
透过无诤的只言片语,净璃确定落凤寺确实对佛门有特殊的意义,而落凤寺的主持福慧则很少出现,甚至连无诤都没有见过他。而且,上天还给她送来了一个惊喜,那就是无诤。尽管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净璃发现,他其实是落凤寺一个独特的存在,不但是寺里历史上唯一一个未成年的和尚,而且没有拜师,一直都是一个人修行。净璃隐隐有一种感觉,无诤身上或许会有一些突破口,这种预感强烈的不可思议。
无诤不但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独特,甚至还为自己没有师父而沮丧。落凤寺,每一个和尚都有自己的师父,有名字有辈分,只有他,是没有辈分,没有师父,他与流浪的小孩唯一的区别是他有固定的栖身之所,且不能长时间的离开寺院的范围。
送走了无诤,净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坐在蒲团上,摩挲着师父留给自己的书信。师父留给了她厚厚的一沓纸,不知道一个人偷偷写了多久。信上,记述了师父一些的经历和见闻,并且详尽的为净璃描述了灵级界和许许多多她从不知道的修炼之事。
师父说,在灵级界也并不是人人可以修行的,灵级界也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而想要修炼的基本,就是灵根。灵根,又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及变异种的风雷冰,灵根并不是越多越好,恰恰相反,单灵根才是修行的上好资质,变异的单灵根则是极难遇到的最佳资质,以下依次为双灵根,三灵根和很差的四灵根、五灵根。
她虽是双灵根,却是比变异单灵根更加少见的冰火双灵根。冰灵根变异自水灵根,水火相克,像这样相克的灵根极为罕见,在修炼上,由于灵根相克,也会困难重重,尽管她所拥有的另一个灵根变异了,但仍然是让人头疼的资质,即使是在灵级界,修行起来也要面对许许多多的困难。
然而,冰火双灵根,对师父的师门来说,却是难得珍惜的天才,因为师门有一本从来没有见过天日的秘诀,名《冰火决》。《冰火决》是可以让拥有冰火双灵根的人修炼奇快的心法,据说修炼此心法,修炼速度在后期甚至能够超越变异的单灵根,变成修炼的奇才。这也是为何师父在遇到她之后,会如此挣扎的原因,若是在灵级界,他会异常兴奋地收下这个徒弟,但在地级界,这样的灵根或许毫无意义。最终他还是留下了她,并希望她能够找到返回灵级界的方法,拿到那本心法,即使到时候她已经错过了修行的最好年龄,拿到那本心法也能够重新开始。
入门修行的黄金年龄是越小越好,最大年龄是五十岁,五十岁,若是能够开始练气,灵根好又能好好保养延长寿命,仍然有筑基的机会,五十岁之后,基本就不可能再更进一步了。然而师父也乐观的表示,只要她活着,不放弃,能够拿到那本心法,仍然有机会。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师父应该很害怕吧,害怕她一生都找不到那条路,害怕她垂垂老矣之后才找到机会,却已经失去了希望,害怕自己当年的选择是错误的,让一个原本无辜的孩子不得不来继承自己的意志。
因此,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放弃的,不管师父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养育了她,她都实实在在的走上了这条路,并且打算一直走下去,像师父在信里描述的那样,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当感受到太阳已经照射着自己的右半边脸,日光已经不够充足时,净璃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看了看谷卯山山顶的方向,纵身一跃跳下了巨石。
今天,无诤没有来。
在落凤寺里,因为没有师父束缚,无诤是自由的,他几乎每天除了上午在经堂听讲经,下午一定会到这里来吃东西,已经很久没有间断了,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吧?
净璃揭开锅盖,一股热气散开之后,露出闷了一下午的饭菜。今天,她特意尝试做了一道素鸡,是她当年四处探寻佛门机密时,从一个斋饭很好吃的寺院里学来的。
当时她年纪还小,伪装成小男孩,混迹在各个寺院周围,很有效率的亲近了不少人也得到了不少信息。后来逐渐长大,女性的特征越来越明显,已经很难掩藏住,她才不得不停止探寻。如今的她身材清瘦,但基本的特征已经十分明显了,即使是宽松的道袍也无法掩盖,最重要的是,她虽然不是大美人,但却是很明显的女性的面部,根本无法伪装。
其实她更爱好肉,这一点大概跟师父有点像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师父整天喊着吃肉吃肉,因此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净璃用筷子点了点素鸡,还是决定把素鸡留到明天,自己今晚可以去吃点烤肉。
净璃顺手从树上折了一个一根长长的树枝,扛在肩上,大步向林子里走去。她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只老虎的地盘,不过在她一脚把那只老虎踹飞之后,它就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碍于以往老虎的威风,这里没有猎户打猎,因此最不缺少的就是“食材”。
其实她最爱的还是野猪肉,不过要吃上野猪还要再继续往深处走一走,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两只野鸡凑合一下。
褪干净鸡毛,架起柴火,刷上一层油,等待着晚餐烤熟。
沙沙……草丛被拨动的声音,和极轻的脚步声,熟悉的呼吸方式。净璃不慌不忙的将野鸡翻了个面,等到声音已经很近了,才出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原本小心翼翼躲在树后想要吓一吓净璃的无诤无奈的站了出来,他的偷袭从来没有成功过。
“今天没有馒头,你要么吃肉,要么看着我吃。”净璃从烤好的野鸡上撕下一个鸡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看着无诤眼巴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怜,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于是善解人意的告诉他,“家里放着凉了的素鸡,要不你先回去,自己生个火热一热?”
无诤摇了摇头,也学着净璃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净璃吃东西。当净璃吃完了一只,正要去检查另一只鸡的火候时,忽然抬起了头。
“你怎么一直不讲话?”
“我在思考一些事情。”无诤撅着嘴,嘟囔道。
“哈哈。”净璃闻言立刻笑了出来,“你如今也学会思考事情了,是什么样的大事,难道又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师父?”
无诤摇了摇头,似乎对净璃的话完全不以为意,他白皙的小脸忽然变得明亮了:“我就要有师父了。”
净璃挑了挑眉,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颊,自从每天都给这孩子加餐之后,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瘦的豆芽菜了,小脸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恭喜小无诤,得偿所愿。”有师父了?难道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其实,净璃曾经看到过无诤一本正经的为被她吃了的野猪念往生咒的样子,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对面坐着的其实是一个得道高僧,而不是一个小孩。她不懂得佛门以何种方式选拔合适的修行者,但是她感觉,无诤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和尚都更有天赋。从那时起,她隐约猜测,无诤之所以没有师父,或许是因为他值得更好的,甚至是……
咳咳,那个,至于得道高僧会不会破戒每天下午都偷偷加餐,就不用讨论了,一个是因为高僧年纪还小,再说还有自己这种恶人的引诱。
“谢谢。”无诤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微笑,但却那种一直期待的事情终于实现的喜悦感。
“有师父了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难道是师父水平太差了?”净璃开始吃第二只鸡。
“女施主姐姐,我要跟你告别了。”
“你的师父要带你离开这里?”净璃停止了撕扯鸡腿,自己果然猜错了?无诤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师父才被一直留在落凤寺?
“女施主姐姐,寺里的师兄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一说的,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和你有缘,很亲近很喜悦。现在我要走了,我想帮帮你。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呢,是不是跟我们寺有关系?我原本想等我去了师父那里再给你带信,让你再来看我的,可是后来觉得万一你忽然达成目的离开这里了,收不到我的信怎么办?所以我想在走之前帮帮你,你达成了心愿,就可以跟我一起走了,主持说,我要去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是佛门圣地,到时候你也可以住在附近。”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净璃给了他寺院里其他人都没能给他的关心和温暖,是他在这里最留恋的人,他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希望净璃能和他一起走。
然而净璃却无暇关注他的留恋,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无诤的肩膀,整张脸贴了上去,问道:“你见到主持了?他说你要去圣地?”哈哈哈哈,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果然没有猜错。
无诤被那贴近的满是油的大脸吓了一大跳,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伸手想要扒开如铁钳般夹住自己的爪子。
“怎么见到的?原话是什么?”
“就是今天一大早,主持把我叫过去了……”因为无法挣脱,无诤小心翼翼的向后仰了仰。净璃嘴边还沾着一点黑黑的灰,似乎是因为野鸡有点烤糊了。
“你拜福慧为师?”
“不是,不是……”
刺啦一声,经过持续性的挣扎,无诤的衣服总算是成功的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净璃看着被自己撕开的衣服以及无诤白生生的肩膀,忽然反应过来,赶快松开了手,又冲着无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所以,你住在这里是为了见主持吗?”只是提到主持净璃就如此激动,无诤自动忽略了净璃每次问话的后半句。
“差不多吧。”因为撕坏了无诤的衣服,净璃十分的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一个大人,却仗着力气大欺负小朋友一样。
“我并不是拜主持为师的。”无诤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的解释,“我未来的师父还没有来呢。但是我今天确实见到主持了,主持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说像其他师兄一样拜师然后好好修行。”
无诤挥舞着手指,比划着当时的场景。
“可是主持说,所谓师徒其实并不重要,但是既然我想要师父,就给我一个师父,只是我到时候就要跟师父一起离开落凤寺。我当时听说能有师父,就很开心的点头答应了,但是后来从主持屋里出来,我想起要离开落凤寺,就要和你告别。”无诤稚嫩的童音认真的说着,“女施主姐姐,我真的很想有个师父,可我也真的舍不得你。”
看着无诤认真的小脸,净璃觉得自己幸福的快流眼泪了,呜呜,无诤啊,姐姐也舍不得你,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抛弃姐姐啊。不行,忍住,她要是露出本来面目了,估计无诤就要被吓跑了。无诤与她其实十分的相似,她从第一次见到无诤起,就发现他虽然是个小和尚,但是对于佛家修行之事一头雾水,深接触之后才知道,他虽然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寺院中,跟着其他的师兄们听讲经,每天闻着寺院里佛香的味道,吃着斋饭,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教导过他,因此无诤根本不能算是修佛的人。她呢,虽然从三岁起就辛苦修行,自以为颇有所得时,才知道,自己其实连门都还没有入。
她第一次懵懂的了解修仙修道,是在六岁时,她偷看了一本《道德经》后,师父第一次对她说起修仙之事。恰好和现在的无诤一样的年龄,等无诤的师父来了之后,无诤也会开始真正的修行了吧。可是自己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真正的修行。
“女施主姐姐?”无诤看着忽然沉默的净璃,伸手推了推她,他看着脸上神情有些晦涩的净璃,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落凤寺,于是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女施主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走之前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说完,就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飞快的跑走了。
刚刚从沉思中苏醒过来的净璃,看着已经跑远的小小身影,诧异的想起,她的什么愿望,她说了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就是跟你一起走啊……”净璃冲着他跑走的方向大喊,可惜已经没有人回复她了。
将火堆扑灭,拎着吃了一半的烤鸡,净璃向山谷里的茅草屋走去。
一路上,她看着落凤寺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父啊,我好像终于找到了,师父,您没有猜错,我也没有猜错,最重要的是,才虚度十年,一切都还来得及。不,不是十年,是三百一十二年,加上您留在这里的三百零二年,虽然您回不去了,但是师父啊,您放心,我会带着您的期待一直向前的。
净璃摸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将手上的半只烤鸡留在了一块石头上。
师父,今天有大突破了,值得庆祝,自己来吃吧。
她并不打算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无诤身上,无诤已经告诉了她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她需要开始准备了。
从那天起,第十天,无诤再也没有出现过。
净璃跳下巨石,走进了草屋里,取出一根簪子,将长发牢牢地盘在脑后,又换上了一身更加合身的土褐色衣服,并用绳子将袖子和裤腿绑紧在身上,都打扮好之后,她取出了一个银色的面罩,将鼻子和嘴都遮挡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净璃抛着手上的小石子,站在树上,静静地看着远处走在上山路上的一个僧人,黄色的僧服,盖住脸的斗笠,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着,步伐坚定而缓慢。她计算着僧人的步伐,等着他走近。
嗖的一下,石子被扔了出去,石子向着僧人的斗笠直直的飞了过去。当破空的石子接近,僧人似乎有所察觉,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避开,石子擦着僧人的肩膀而过,消失在后面的树林里。他立刻转身试图看向石子过来的方向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斗笠正在被弹起,伸手抓住已经离开头上的斗笠,斗笠的前沿上一个圆圆的洞被光线穿过,异常刺眼。他看向石子袭来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密林和一个空无一人却在轻微晃动的树枝。
净璃站在远处的另外一颗树上,静静地看着那个老和尚将斗笠重新待在头上,再次缓缓的向前走去,似乎丝毫不被之前忽如其来的袭击所影响,只是在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僧袍下的肌肉异常紧张而戒备。
是普宁寺的主持啊,实力原来不过如此,不过能在这里看到熟悉的脸,还是让人十分的愉快。在刚刚重新选好了趁手武器的净璃,继续把玩着手上的小石头,自己的猜测正在被逐渐证实。
刚才的僧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经过了。无聊的净璃只好盘腿坐在树枝上,练起打坐。终于,在临近日落时,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的脚步声,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黄色的大衣,赤色的中衣,极富特色的款式和打扮,是修行藏传佛教的僧人……
尽管此人头上也带着相似的斗笠,但那身很容易被认出的打扮,以及始终坚定地合十在身前的双手,独特的走路姿势,已经足以让净璃做出判断,看来石头还要留到下一个人时再用。
天色逐渐越来越暗,整片森林笼罩在黑暗中,阴森可怖。净璃托着腮,耐心的等待着。从昨天起,落凤寺开始逐渐出现了一些访客。一直以来,落凤寺是一个很低调的存在,似乎除了极少数人,很少有人知道它,即使是邻近的普通居民们,也几乎不会到这里来,除了少数极为虔诚的信奉者经常回来上香,这里是很少有人出现的,即使是上香,也是在寺外。昨天一天,却出现了两位以上的访客,是要来做什么呢?传说中时间不定的落凤寺高僧集会要开始了吗?是因为无诤那个便宜师父吧,这些人是不是来见他的呢?她要亲自来看一看。
尽管还没有开始修仙,但这么多年在外行走,她也发现自己所修炼的那一套武艺是非常高明的,大概也是师父仔细为她挑选过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并不是每一个和尚都会修炼武艺,他们更爱好读读经书,参参禅,因此,她对于在这里挑衅这些和尚,还是很有自信的。
黑暗里,再度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咦?是两个人?
由略微不规律的脚步声来判断,应该是有两个人,净璃托着腮帮子有些犹豫。比起自幼就很超群的听觉,她的眼睛是很不够用的。在这样没有半点月光的夜里,她必须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如果是两个人,那么如果其中有一个是懂武艺的,她就一定会和对方近距离接触,如果两个都懂,那就麻烦了,因此,必须要足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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