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啸霖的面目渐渐在光影中变得清楚,道貌岸然,稳重肃穆,不怒而威,他微微侧了下身子拿杯子,窗外的阳光斜掠过他半张面容,打亮了他鬓角挂着的水光,不知那是汗水,还是风尘仆仆而来的晨露所凝。
凭心而论,若是谈领袖气质,姜啸霖更形阳刚稳重,比起织田亚夫显得更可靠些,更容易让人信任。
不怪向兰溪和姜家兄弟,都以他为马首示瞻。
也许,连向北皇那样的人,也逃不脱成为其手中棋子的命运。
但轻悠此时没心情比较这些,姜啸霖突然出现,只让她寒毛直立,更紧张,根本无法放松,虽然现在大局已定,连他这股东风也正好刮来了。
“你就这么怕我?”
“我娘呢?十郎呢?”
他轻轻勺起一勺蜜水,送到她唇边,淡声道,“你娘守了你一整夜,年纪大的人总需要休息一下。十郎去帮你熬药。你师兄听说你已经无碍,就去整顿他的部队去了,那个惹了祸的马将军,也被他带走了。维新也去厨房帮你张罗你喜欢吃的什么烙饼……”
她夺过他手上的杯子,缩到床角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还警惕地瞪着他。
此时,在姜啸霖眼里,那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女人,就像只受惊的小花鹿一样可爱,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她收入怀,哄她安心。
可是,他也只能自嘲地笑笑,尽量放松了语气。
“你放心,我就是再饥渴,也不会对一个病蔫蔫的孕妇下手。”
“哼,什么叫伪君子我算是在阁下身上见识了,还不需要阁下在此废话。对不起,这里是女子闺房,如果阁下没有其他要事要讲,请马上离开。恕不奉陪!”
“嗯,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有重要的话要讲。”
她立即警惕地瞪了过来。
他在心里苦笑,不管自己说什么,现在在她看来都是别有用心的了。
也罢,至少,比根本无法让她记住要好得多。
“鉴于轩辕小姐你现在情况欠佳,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等你稍好后,我们再谈不迟。现在,就请好好休息,咱们晚点再见。”
“姜啸霖!”
这方起身要走,轻悠忍无可忍大叫出声。
姜啸霖又转回声,笑问,“怎么,舍不得我?”
轻悠差点呛到,姜啸霖又递上一杯水来,被她恶狠狠地推开。
“够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
“可是,轻悠,怎么办?”
“什么?”
“我还想再看到你,希望永远没有最后。”
他的话,让她一下愣住。
他突然凑上前,在她额上印下浅浅一吻,旋即转身离开。
此时日光大盛,将那抹高大厚重的背影融化得模糊不清,却终是让女人记下了他转身时,那抹苦涩无奈的笑。
……
其实,他一次又一次激怒她,让她主动来找他,只是为了证实,她的在意。
不管是什么样的在意,只要,能在那个男人深深霸占了她全部的心里,留下一道重要的痕迹。
不喜也罢,厌恶也罢。
在她生命里,他要成为她的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是不是很幼稚?
再强大的男人,这一生中,也该有一次幼稚的权利,不是吗!
为了她,值得。
……
姜啸霖亲自到华中和谈,这一大新闻,无遗再次掀起亚国军政两坛一场掀然大波,更成了历史上彻底改变亚国命运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先不论这一历史事件,后来被多少御用文人们赞美,被数代历史学家们称道,甚至编写进了新国家的小学历史课本,被多少未来的祖国花谷朵儿们朗读背颂。
而就当时的情形来说,仍然存在许多微妙的细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这一日,轻悠都在屋中养身子。
三娘看着女儿沉默的样子,也不忍多说。
十郎对于玩忽职守的小白龙等人,特别不待见,在姜啸霖赶到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当场告了御状。陆维新一力承担失职之责,仍是当好好先生。
姜啸霖倒是很给力,立即斥责了小白龙等人,将几人安排在大院外当起了真正的门神守大门儿,说是什么时候轻悠原谅了,才可以卸任。
当然,轻悠是没心思跟这些人计较,其他人心里是窝着一肚子火,故意不相告,于是小白龙们苦哈哈地顶着烈日,看着其他人舒舒服服地啃着冰西瓜纳凉,精神加肉体双凌迟。
中午时候,在外巡视军营,播散和平种子的男人们回来了。
众人竟然不约而同都聚到轻悠的院子里,询问她的情况。
屠云问用餐,姜啸霖问随同而来的母亲介绍的最好的中医,总之,当前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们都挂着屋里那非比寻常的沉默小女人。
十郎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一副恶奴模样地出来通告。
“夫人不想见客,请各位自便。”
屠云明显不满意,就要叫人,立马给十郎挡住了。
可惜十郎挡住明里的,就挡不住暗里的,姜啸霖在青龙的护卫下,很顺利地进了屋。
轻悠正爬在天井小院里的一张铺着厚棉垫子的花桌子上,对着斜落的薄薄阳光,琢磨着白嫩嫩的手指上,那一枚红宝石婚戒。
不时沉沉叹息,心事极重。
姜啸霖故意咳嗽一声,可女人连个正眼也不给,立即背转过身去。
当然,这也表示她其实已经看到他这个惹人厌的家伙了。
“屠云还没签字,你不出面,恐怕前功尽弃。”
果然一针见血,让人想不理都难。
轻悠正身斜睨姜啸霖,十分不耐烦地哼哼,“你不是辨才一流,连天下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这送到嘴边的肥肉都哄不来,还算什么大总统。”
姜啸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叶隙筛落的点点光斑,微微眯起眼,“我这个伪君子口才再好,也比不上国民女英雄的真情实意。我可以骗得天下归心,却哄不到一颗女人的心。”
“姜啸霖,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轻悠立即跳了起来。
“小心!”他回头淡淡看来,出口却惊人,“要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宝宝真出了什么事儿,应天府恐怕明天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今早,少言发来电报说,织田亚夫调集了东晁在华南地区的所有大军,五十多万,已经开到应天府外一百公里处!俨然一副要攻城的样子,战事一触即发。”
“你,你没骗我?”
“我像连这种事都会拿来开玩笑的人吗?”
轻悠跌回座位,失了神。
蝉声知知,本该是清静闲懒的午后,突然烦躁得让人难受。
良久,轻悠咬牙说,“如果你们正式签约,那么你答应必须立即送我回他身边。”
姜啸霖深深看着轻悠坚定绝决的面容,想要劝,却深知自己毫无立场,最终,他只能继续戴着面具,点头应下。
“没问题,只要华中和华南,从此成为一家人。”
……
这一晚,轻悠做东,在小院子里摆了一桌小宴。
何称小宴,一张四方桌,仅轻悠一名女性,另外三位都是男士。
奇特的是,同时下流行的女人为男人服其劳,在这张小方桌上完全倒了个儿,男人们殷情地劝女人多吃多喝,且拒绝烟酒,都喝起了清汤茶水。
这一晚,他们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史学家们将这一桌小宴称为“江陵夜议”,并且将聚齐一桌关系矛盾的男人的中间人,秘称为一位了不起的商人。
事实上,没人想到这场小宴的真实情况,只能用“劲爆”两字形容。
轻悠见人一到齐,就来了个开门见山。
“师兄,你还有什么担忧顾及,不愿意和平归顺的,现在一次说个清吧?”
屠云愕了一把,没想到这丫头啥招呼不打面子不给,就直接扔炸弹了。
“师兄,都是男人,你扭捏什么。有什么条件快提啊,当着我这个中间人的面,要是姜啸霖敢矢口反悔,你可以立即杀了他,占山称大王。”
“轻悠!”陆维新低叫。
有人这么劝和的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可偏偏这里的两位权柄大人物,立即商量起具体细节来了。
差不多时,轻悠打了个哈欠,一副渴睡状。
男人们立即看着他,都欲开口劝说她回屋休息了,哪知她突然一拍桌子,叫道,“既然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该讨价还价的也都拍板了,时间也刚刚好,招集全体成员,开新闻发布会,握手言合,交兵权吧!”
陆维新搞了几十年外交,从祖爷爷辈儿到现在,也没瞧见过有这样“和谈”的。
“轻悠,这不是儿戏,哪能半夜三更的叫记者,这……”
轻悠抿了抿嘴儿,倾身瞄了眼某大总统腕间的国产表,说,“哪有深更半夜,才九点。只比以往你们开什么跨年晚会晚一两个小时罢了,很晚吗?开不开呀,再不开,我和小小宝睡觉去了。”
在女人的又一个哈欠中,男人们面面相窥,竟然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下一秒,屠云和姜啸霖同时站起身,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丝苦笑,但更多的都是争分夺秒的精锐之色。
于是,在半个小时内,凭屠云的少帅手腕,以及姜啸霖的干练果绝,双方在大帅府的大厅里,面对万万华中华南子民,面对着曾经已故的老大帅,面对着他们共同的敌人,握手言合,宣布结成统一战线,共同对抗外敌,结束军阀割乱的时代。
同时,更号召这片黄土地上所有的炎黄子孙,团结一致,自强而国强!
当大厅里的镁光灯咔察咔嚓直响时,陆维新站在姜啸霖身边,感慨万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忍不住轻叹,“说的真没错,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一切皆有可能!”
这句话,正是他们离开那个小院子时,轻悠随口打趣儿说的。
屠云领衔,举杯高喝一声,“自强,国强!”
姜啸霖当仁不让,举杯相撞,同声应和。
在场所有人,都齐齐举杯,与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笑语杯嗑,齐声高呼那四个字,刹时间,整个大帅府烟火齐鸣,校场上传出的广播声里同时响起这四个字“自强,国强”,礼炮同放,夜如白昼。
不管过去是敌是友,尽皆同贺,脸上写着同样的激动和报复。
向兰溪扶着姜恺之,姜恺之在他的治疗下,已经能站起身,兄弟两碰杯之后,笑着大口共饮。
马毅端着酒杯,上前敬姜恺之,两人算是握手言和,互道敬佩。
而从他们这方开始,姜恺之带来的警卫员们,也都纷纷与对方的将官们打成一团。
这时,大家才会发现,其实想要“天下一统”的愿望早就写进了民族魂,从来没有被抹灭掉,一声祝贺,一声问好,一次碰杯,一次握手,已经碰撞出这句共同的灵魂之音,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尽情抒发,一畅心声了。
“自强,则国强!”
这一句触动了炎黄子孙灵魂的标语,也就在这一晚,以有线电波或无线电波,以口耳相传,或烽火相递,或古老或现代的方法,传遍了这个古老大国的家家户户。
人们相拥而泣,人们载歌载舞,人们走上街头欢呼雀跃,还有人们在濒临绝望尽头看到了无尽的希望,歇竿而起,可谓举国同庆!
然而,历史的笔者记下了这一晚的很多很多人,新政府的第一任开国主席姜啸霖,死而后生的海军元帅姜恺之,深明大义的军一委一主一席屠云,还有国民政府最杰出的外交部长陆维新,以及机智伏杀大间谍的马毅将军,等等。
却永远不会出现那个,在那个时候站在院落一角,望着漫天庆祝的烟火,其实却是最有资格享这一切荣誉和祝贺的小女人——轩辕轻悠。
在祖国终于要结束分裂,走向统一的这个历史性时刻,轻悠却早早下定了决心,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那一条只属于她自己的坎坷之路。
……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当夜的情形,显得有些儿戏,荒谬。
事实上,在后世的许多历史学家看来,这却是极具战略意义的一笔。
因为,在这一天,姜啸霖正式缺席于港城的“和谈”,同时织田亚夫也没有出现,把英法两国使者结结实实地晾在了一边,便意为着国民政府为代表的亚国民众们,正式向侵略自己祖国的所有侵略者,正式宣战。
亚国的统一大战,在这一天,正式打响。
当时的情况,姜啸霖在头晚接到电报就赶赴华中江陵城时,就已经料到一切,给二弟姜少言派了电报,让他严密监控东晁大军的动向,同时更秘密调回了一直值守在江陵城外的舰队。
与此同时,织田亚夫在姜啸霖到达江陵城,见到轻悠时,就已经回到了军营,收回了军政大权,向姜少言发出了宣战电报,彻底结束了两方可能再次“和谈”的一切契机。
织田亚夫的狠,绝非一般可比。
也就是在这个白天,两方大员虽亲密同行,共同巡视军营,慰问官兵,但并没有真正达成什么实质性内容。如此拖延,暧昧行事,必将影响前方开战时的将官士气。
但轻悠却用了一顿饭,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一切解决了。
也许九点半开新闻发布会是晚了点儿,可是对于一刻钟就能走遍整个国家的无线电波来说,时间已经足够了。
统一战线的建立,从心理上鼓舞了所有前线官兵,还有他们后方的家人,更打击了敌人企图舆论颠覆民众意志的阴谋。
对人类来说,失去自由,失去手脚,失去身体,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失去意志。
这个迟到的“和谈新闻发布会”,就仿佛阿基米德那块用来撬动整个地球的“支点”,重新支起了这个腐朽分裂的古老大国,让她重新蓄满了信心和希望,迈向统一强盛的道路。
所以,这绝非儿戏,更不是荒谬。
……
“小小宝,你看,烟花多美。这是妈妈送给你的,迟到的生日礼物。妈妈只是希望,未来不管你是在异国他乡,或者是脚踏着这片土地,都能昂首挺胸,称自己是炎黄子孙,中华儿女。”
“不过,妈妈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妈妈心里,最美的烟花,是你爸爸放给我看的那场……夏日烟火。”
……
隔日,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在每一个亚国子民眼里,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灿烂耀眼。
然而,就在黎明将至的这一刻,大帅府中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人。
当轻悠赶到枪声现场时,姜啸霖刚刚亲手为逝者掩上面容。
她身形一晃,只觉难以置信。
“陆大哥他怎么会?谁!是谁动的手?你们不是派人值夜的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你们说话啊!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就……”
那么好的大哥,那么无私的人,为了祖国和老百姓,忧心伤神,舍身忘己,这是轻悠认识的人里,最无私最令她敬佩的人。
如果认真说来,要是没有陆维新开导理解,也许她也迈不出到华中和谈的这一步。
如果要说在这里谁最大公无私,那就只有现在已经了无生气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的这个人。
姜啸霖又轻轻掀开了白布一侧,从陆维新手中取下了一把手枪,递给青龙,交待收为陆维新的遗物,因为这把枪也是当年由姜父在维新升任外交部长时,亲自赠予的德国名枪。
可是谁也料不到,这位了不起的外交部长会用自己最喜欢的随身物品,如果果绝的,结束了自己依然年轻的生命。
“你们说话啊!”
轻悠悬然欲泣,跪倒在旁。
忆及那一晚,只有陆维新提前从新闻发布会上退下,回到了小院子里,向她表示祝贺,说了一席话。
——我记得幼时,坐在父亲的肩头,眺望这片土地时,父亲虽身为一品大员都依然遗憾不矣,说弱国无外交。因为我们的祖国不够强大,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真是难上加难。从那时我就立志,一定要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真正统一,让所有人的心连成一片,让我们炎黄子孙、华夏儿女重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小瞧我们。
——轻悠,谢谢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你是个好孩子,世无完人,事无尽美,别太自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这种选择,因为那个男人真的很不错。
——轻悠,陆大哥真的很喜欢那句,自强,则国强!
原来,在那个时候,陆维新就决定,以自己的性命,彻底泯却姜屠两家的嫌隙,用自己的鲜血筑起亚国统一的坚固基石。
从此以后,两军合一,再无二心。
用他一个人的性命,就足够了。
这一年,陆维新年仅四十二岁,他一生未娶,没有子裔。
因为他曾留下誓言说,祖国一日不统一不强大,誓不为婚。
他用自己的一切行动,实践了自己的终生承诺——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热爱的祖国的承诺。
于是,在未来的亚国历史课本里,江陵和谈这一页,陆维新三个字,成为每一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伟大民族英雄。
而除此之外,陆维新还告诉轻悠,他已经说服姜啸霖在江陵一事结束后,勿必安全送她回织田亚夫身边,并且保证不会再为难她的家人。
轻悠越想便越无法接受,直到三娘过来劝走了她。
之后,一封信送到了屠云手上,屠云看后,向陆维新的遗体行了一个笔直的军礼,并当场承诺,前尘旧怨一笔沟消,从此以后,三军一心。
江陵一行,从这一刻,终于划下句点。
……
然而,在回程时,又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由于织田亚夫已经正式向应天府宣战,姜啸霖当日即要返回。
屠云亲自送轻悠等人到机场时,向兰溪扶着姜恺之出来,哪料姜恺之一看到自家大哥,就激动地冲了上来,怒声喝斥。
“大哥,你就这么狠心,明明知道屠家人都恨陆大哥,你还让他来和谈,你这不是明摆着要置陆大哥于死地吗?!陆大哥为了你,让晓音姐等了这么多年,你让我们回去怎么面对晓音姐啊!
明明已经和谈成功了,为什么陆大哥还要去寻死,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就如此冷血?陆大哥他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们凭什么把私怨私恨都算在他一人头上,逼死他——”
姜恺之激动得大吼,不顾刚刚恢复的身子,甚至连上气还接不上下气,没两句话就脸色苍白一片,摇摇欲倒。
轻悠见状,立即上前拉走了姜恺之。
姜恺之本要推脱,轻悠低声说了一句话,他震了一把,气势一下就弱了,差点儿倒地,就被向兰溪扶住。而向兰溪也听到了轻悠的话,心下同样震惊,却再没像当初那样吃惊,立即扶着姜恺之上了飞机。
轻悠上飞机时,回头看了眼僵在原地的姜啸霖。
刚才姜恺之冲过去大骂哥哥时,都没有注意哥哥手中捧着的那个黑色骨灰盒。而从陆维新死后,姜啸霖除非必要,便一直沉默不语,目光极远,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逝去,对他没有多大影响似的。
轻悠收回眼,上了飞机。
便再见到秦素,之前送他们到后她一直守着飞机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跟送姜啸霖来的周中尉一起送他们回应天。
两人相拥,互相问候,也十分感慨。
随即,轻悠走到姜恺之和向兰溪的坐位边坐下。
对姜恺之说,“恺之哥哥,你愿意听我一席话么?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两个男人都惊了一跳,齐声喝问。
轻悠轻轻抚着小腹,调皮地笑了。
……
在轻悠一行飞回应天的同时,由于东晁大军都开拨到应天围城待战,沪城的警戒力量松动,林少穆终于带着已经恢复神智的林雪忆回到应天府。
一直在应天府活动的荣泽英杰听说轻悠终于要回来了,立即跟织田亚夫的总司令部联系上,积极地准备接轻悠回织田亚夫身边。
那时,飞机上,向兰溪听完轻悠的话,立即失了平静,抓着轻悠急喝,“你还要回那个魔鬼身边去?你疯了吗?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亚国的大英雄,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回那个人身边去。当年明明就是他强迫你,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你……”
“兰溪大哥,他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孩子的爸爸。”
轻悠淡淡一句话,瞬即将男人们堵得哑口无言。
回头,轻悠回到母亲身边,偎进母亲怀里,三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叮嘱她注意身子,戒焦戒虑。
轻悠不由打趣道,“娘,我听说妊娠反应严重的,一定生儿子呢。可我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个女娃娃吧?小小宝儿真乖,知道它娘辛苦,也不来折腾娘,未来一定是个乖宝宝。”
三娘笑骂,“谁说的,有的人反应来得慢,以前你四娘怀小八时,好像是过了头三个月才突然来了孕吐……”
母女两悄声聊着家常,让近者听闻的人都忍俊不禁。
如小白龙等人也不由在心中感慨,倒真是一个奇女子,平日看起来呆呆的,却真是他们之中最大智若愚的人。若是能留下,该多好。
可惜事无尽美,总要留下一些遗憾,让世人缅怀吧!
下机前,三娘突然睡着了。
飞机是秘密降落在机场,只有卫将军接机,而不知锦业从哪里获得了消息,竟然也在等候的人群里。
卫将军见了轻悠,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幸好周中尉及时插话,打住了老将军的情绪。
轻悠心下愧疚,只道,“师傅,对不起,其实轻悠不值得你们如此厚爱。”
她突然跪地要行大礼,吓了众人一跳,都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最终没嗑成,也让人们隐隐察觉到了异恙。
轻悠谢绝了庆功宴的邀请,给姜母打了一通电话后,就以母亲身体不适为由,跟着锦业离开了。
众人看着他们匆匆离去,都很遗憾。
待到姜家兄弟上车后,向兰溪也忍不住直问姜啸霖,“大表哥,难道就这样让她回那魔鬼身边吗?她现在已经成了东晁全军的第一号敌人,要是她回去,织田亚夫为平全军怨气拿她开刀怎么办?”
姜啸霖看了眼向兰溪,神色极淡道,“织田亚夫即有本事接她回去,自然有本事保她。若是保不住,那也是她轩辕轻悠的选择。再说,若她真的就此不再出现,我们也不用担心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又倒打一靶,省得干净。”
向兰溪讶然,“大表哥你怎么……”
他古怪看着一脸冷酷的姜啸霖,又回头看了看从上车后也一样静默无语的姜恺之,顿时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认识过这两人,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舍不得,还要送轻悠走?!
汽车直接开回了姜府,一路上,众人也发现应天府的情况比起他们离开时稳定了不少,没有再见大批的逃难者拖包带口地赶路往火车或汽车站,街道上的行人神色也变得轻松许多,店铺商肆仍在运营,先前的大战恐慌,似乎因为一个新闻,完全扭转,不得不让人惊叹舆论的力量。
不少楼房上挂出了轻悠那句标语,还悬着横幅写着“热烈庆祝华中和谈成功”等等激励人意志的话语。
然而,汽车刚在姜府大门前停下时,王秘书长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见到车上还有另外两少爷,便有些欲言又止。
姜啸霖示意无妨,王秘书长还是含蓄了一下,“啸霖,这事跟轩辕轻悠有关,你……”
另两人一听,立即转过了头来,目光让王秘书长更紧张。
“说!”
姜啸霖声音一沉,脸色冷了几分。
王秘书长明显有些纠结地说道,“林少穆回来了。听说他接到您的密函,要执行一个秘密谋杀任务,对象正是,正是轩辕轻悠。”
“你说什么?”姜啸霖拧眉问。
“大哥,你竟然这样对轻悠!”姜恺之当即大喝出声,向兰溪也忍不出质问。
王秘书长心叫,果然大不妙啊!
急忙解释,“我就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才专门赶来。听说他只救回了林雪忆,其他人全部被炸死在林宅里,之前受了很多折腾,难于启齿。我还在派人调查这个密函的由来,林少穆只说为了国民政府的荣誉,绝不能让轩辕轻悠活着回到织田亚夫身边,否则未来被丁家人抓着把柄,必然酿成大祸。”
其实王秘书长也是赞同这种说法的,可是,他更多地考虑到轩辕轻悠可能触动一场更可怕的大战时,再三权衡,还是决定将事实告之姜啸霖。
这时候,王秘书长并不知道,自己的作法的确挽救了整个应天府于一时。
姜恺之等不及听完,回头扑上前抓着姜啸霖的领头,愤怒地大吼,“大哥,你疯了吗?你就那么在意自己的颜面和权势,连一点儿良心和人性都没有了吗?你竟然要杀轻悠,你竟然下得了手!你知不知道,之前在飞机上,轻悠对我说了什么?”
众人都被他的激烈情绪给吓到了,连姜母和姜父从屋中出来听到一切,也无人察觉。
“她说,大哥你其实比谁都难过。但是你是大家的领袖,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当前国家情势十分严峻,你只能自己忍着,你还要主持大局,要是连你都慌了神,还如何鼓舞大家。她说,你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强装坚强,不想让更多人担心,才假装冷漠不在意。她还说,其实你也心软,不然,早就杀了她四哥,而不会给她机会上门求情……”
——恺之哥哥,其实你大哥和亚夫很像。他们,都是把所有苦痛藏在心里,所有压力自己扛,不管再累再苦,再委屈,也不会要人扶一把。他们太强,太倔将,其实心里比谁都痛,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让人知道。
他们强大到让所有人都信赖,依靠。可是有时候,他们也需要人靠一靠,特别是现在,他最信赖的朋友走了,其实,他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难过,都不舍。他是男人,他是一国领袖,他是你们的主心骨,所以,他不能哭,更不能软弱,也不能随意找人倾叙。
姜啸霖心神大震,眼眸剧烈收缩,看向激动叙说着的弟弟。
千种情绪,万般纠结,最终只化为一个令他心神剧颤的事实:
原来,她都知道。
轩辕轻悠,你真够狠!
“王秘书,你立即发信号出去,派人阻止他。同时通知少言,让他注意动静,一定将人保住。”
“调头,去边境。”
“大哥,现在去,还来得及么?”向兰溪已经一片颓色。
姜啸霖狠狠一咬牙,“来不及也得来。那丫头福大命大运气好,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死掉。织田亚夫定然派了人接应她,她四哥也不是个善茬儿,至于林少穆……”
姜恺之终于感受到大哥焦急不安的情绪,心头一片遽痛。
之前轻悠在起飞时劝她的话,其实是,“恺之哥哥,你要做叔叔了。你舍得在未来干女儿面前,现在就破坏你自己的形象么?”
本来,他看了向兰溪收集的资料,还在想如何劝服她,不要离开应天,不要回织田亚夫那里去,可这一刻,他知道,真的不可能了。
……
那时,轻悠坐着锦业开的车,直奔边境。
由于姜啸霖早就打过招呼,一路上过关卡哨所,果然很顺利。
她想,这个男人还算讲信用,没有在这时候又动什么手脚。
在过了三个关卡时,他们突然被人拦下,紧张一番后,方才发现正是来接她的荣泽英杰。
荣泽英杰看到她平安归来的模样,十分高兴,先问候了她和孩子的情况,便又跟锦业攀谈,言语之间也多有敬重,俨然真将他们当成了一家人般。
若非情形不对,锦业也想跟这突然冒出来的殷情小子多聊几句,但很快就到了最后关卡处,众人不由紧张了起来。
锦业的人加上荣泽英杰这方,足有十几人护送轻悠,还拖着一大车的武器,以防万一。
然而,现在两军对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要是一发动,那就是大象踩小蚂蚁,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活命机会。
锦业像之前一样,拿出姜啸霖早派人准备好的通关书,对方查看后也恭敬地敬了个礼,立即摆手让他们通过,然而当汽车刚刚驶过铁丝木栅栏时,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
“怎么回事儿?”锦业朝身后拉军火的大卡车望去。
可头还没伸出,就听到后方传来轰隆一声大响。
荣泽英杰护着轻悠,低骂,“姜啸霖这个伪君子,他果然后悔了,故意派人在最后这一关对咱们动手,想要借机挑起两国战火。”
“四哥,英杰……”
轻悠担忧地叫着,却被十郎紧紧护在怀中,只能看着两个男人先下了车,四周的枪声陡然爆起,显真是早就埋伏在此,等着将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会这样?
看着周围渐渐倒下的保镖和间谍们,炮弹扬起的灰尘掩去了午后炽热的阳光,灼热的硝烟味儿里很快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一截残肢一下从她眼前划过,像命运故意向她宣告着战争的残酷,和阴谋诡计的无情。
原来,不管你做了多少好事,只要一件,就可以送你上西天。
所谓利益,可以高于人性本能,高于一切吗?
轻悠心底一片悲凉,当锦业血污着脸冲来打开门,及时拉她们出车,避开了一颗炸弹扑倒在一片尘土中时,脸颊的划痛让她清醒过来。
不,她还有宝宝要保护,亚夫还等着见她,她不能就此消沉。
轻悠掏出枪,开始朝那些身着国民政府军服的人开枪。
命运真的很讽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这些人争取更多的资源和生存机会,然而现在,她就被他们围剿追杀,互相拼命。
“妈的,林少穆,你绝对会生儿子没屁一眼,生女儿没咪咪!”
“轩辕锦业,别抵抗了,如果你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让你死后盖国旗。你再玩下去,这炸弹可是不长眼的,把你炸个七零八落的可没人给你收尸啊!”
真是冤家路窄!
轻悠算着自己枪腔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可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还很多很多。
听说沪城已经全部沦陷,相信林家的人应该都被亚夫彻底报复光了。
林少穆会有今天一举,并不意外。
可是,她不甘心!
“林少穆,你假传圣旨。要是让姜啸霖知道,连你也别想再在应天待下去。”
轻悠放声吸引对方注意力,荣泽英杰一见,立马点头示意,带着两人摸了出去。
“轩辕轻悠,你别想唬弄我。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女英雄,那都是姜家看在姜恺之的份上,给你留的面子。现在你要公然投敌,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回去。拿住你,不管是死是活,是伤是残,放在东晁大军面前,你猜猜会有啥反应?”
“林少穆,如果你敢动我,你信不信织田亚夫今晚就会攻进应天府,把整个应天府都给灭了。如果你要当历史罪人,挑起这一切祸端,那你尽管来好了。你放心,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你们陪着一起下地狱,就是死也冥目了。”
这一来二往的,登时让林少穆心紊微乱。
恰时,荣泽英杰的人便摸到了点,抬手一枪正中林少穆手臂,一轮近身博杀展开。
锦业趁机托着轻悠往一辆军车上跑,想要送她离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杀了他们!只要留着脑袋就可以。”
林少穆气得大叫,在两个属下帮助下终于脱身,追了上去。
这一刻,便成了十郎护着轻悠在前逃,锦业垫后,林少穆带人直追放枪,荣泽英杰拼死挣出敌手,疯狂追击。
恰在此时,远远的一记车尘迅速靠近,车上有人疾声大呼“住手”,来的人正是姜啸霖等人。
只要再五十米,此围可解,但这不长不短的距离里,没有注意在之前林少穆的汽车尾箱里,钻出一条瘦小的身影,提着长枪,就摸了出来,一直伺机在旁,好不容易等到了轻悠跑出视线,她终于逮到机会,将枪架上了车顶,从瞄准镜里对准了轻悠的心口。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林少穆,你要再敢给我放一枪,我现在就毙了你!”
姜啸霖跳下车,直冲向前。
林少穆听到这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脚步也不由僵了下来。
有人叫了一声“大总统来了”,被调集围攻的哨岗士兵立即停了火。
可林少穆不甘心眼见就能报大仇,却前功尽弃,抬手就要开枪,却被后方突然飞来的一柄匕首插中掌心,疼得手枪立即落了地,一记重击直直撞上了他的背心,将他踢倒在那。
这一脚真可谓又狠又残忍,那是要人命的劲儿,一下就踢断了林少穆一根肋骨,让他爬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回头时,惊骇地看着那个明明已经中了两枪,居然还能发动如此骇人攻击的俊秀青年,正一脸血色地站在那里,半个身子已经浸在了血泊中,恶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眸,就像野兽一样凶残。
“住手,不要杀他。”
姜啸霖奔来,还要阻止荣泽英杰的杀手。
那方锦业有听当没听到,顺手就杀掉了林少穆的两个心腹手下,哼哼地啐了一口血沫子。
“妈的,不会又是黄鼠狼给拜年,没安好心吧!”
锦业突然看到了姜恺之,心下一下大定,就朝其招手。
殊不知,远处车顶上的枪口,正好对上了他的心口,却又险险地擦了过去,直直落在了轻悠的额心,缓缓缓下了扳机。
恰时,姜啸霖的青龙上前扣押荣泽英杰,荣泽英杰挣扎时突然发现了车顶上的人,那冷冷的瞄准镜反光在他眼中一闪,他心中大骇,竟然不顾自己的手还被青龙扭压着,任其一手卸下,就扑向了轻悠的方向。
大叫,“夫人,小心哪!”
砰——砰砰——
一连几声枪响,人声尽息,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所有人的眼眸都定在了地上那扑成一团的男女身上。
恰时,一阵汽车轰鸣声从远处驶来,一前一后两辆车,前一辆是国民政府通用的军用车,后一辆明显是产自东晁的越野战车。
车上一前一后跳下几人,而冲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着一身黑色东晁军服,帽徽上霍然印着十八瓣菊文印,金色的将花在肩头闪耀,却都不及他眼中迸出的冷冽光芒。
“轻悠——”
若说刚才荣泽英杰一吼,所有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那么现在,织田亚夫的一声大吼,瞬间教所有人的心跳瞬间加速,仿如雷鼓。
在所有人惊讶到爆的目光中,那个东晁军人好像天神降临一般,以令人惊讶到爆的速度冲冲过了本来跑在最前的姜少言,第一个冲到了轻悠身边。
荣泽英杰翻倒在地,他的胸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可是他却笑着向织田亚夫行了一个东晁的军礼,嘶哑着声音说,“元帅,我,我把夫人,安全,送回来了,夫人,和小世子,没事儿。”
“英……”
轻悠从尘灰中抬起头,看到荣泽英杰倒了下去,还未唤出口,就被另一副有力的手臂重重抱进了怀中,熟悉的味道就像最好的镇定剂,让她一下失了神,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片沉重安稳的黑。
然而,她的眼光一寸寸往上爬,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容颜。
“亚……”
接下来的声音,被男人用力吞进了唇舌中,火辣辣的气息死死交缠相融,宛如头顶正当的午阳,烤得人身心都热烈起来,无法自抑的颤抖。
再次相拥的感动。
终于团聚的激动。
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有无法叙说的深深眷恋和爱意。
此时此刻,似乎只能借由最原始的方式,才能表达彼此之间的这份情动。
直偿到口中腥感,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眼神、口气,都恶狠狠地:
“跟我回家。以后休想再让我放你出来!”
她的回答,泪流满面,扑进他怀里,哽咽失声。
终于可以回家了。
不管他对她有多凶,口气有多坏,态度有多糟糕,可他终究是来接她回家了,不是吗?
家啊!
亚夫,有你,有爱,有我,有宝宝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就算翻山越岭,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拦我回到你身边。
他们反对,他们不屑,他们唾弃,又如何?
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
青龙拖出那个偷袭者,竟然是林雪忆。
林雪忆疯狂地叫骂着轻悠,显是一副已经疯掉的模样,挣扎时露出的伤也惨不忍睹。
锦业叫着要杀了林雪忆,还是被姜恺之给按下了。
当下这敌军大帅竟然跑到己方地盘,大家更关注的焦点应该是这一方。
姜啸霖走上前,距离相拥的两人五步远时,停下。
两个男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仿佛已经看穿对方的想法和念头。
都说最好的伙伴,其实是自己旗鼓相当的敌人。
姜啸霖说,“回去好好照顾她,她最近,吃了不少苦。”
织田亚夫声音倏冷,拥着轻悠的手臂就紧了紧,“不劳大总统过虑,我的妻子,我自会妥帖照顾。”
说完,就转身朝回走。
“织田亚夫,你的确是个令人佩服的家伙,你很幸运。”
幸运的男人只是举手挥了挥,表示当之无愧,那份嚣张和傲气,就是孤身入敌营,也依然不减。
轻悠紧张地朝后望,仿佛怕某个出尔反尔的家伙,给来个背后放冷枪。
织田亚夫气哼道,“还看什么看,舍不得走么?你又给我惹了什么烂桃花回来。”
“啊,好痛。亚夫,人家只是害怕……”
“怕什么?”
“这个大总统真是我见过最阴险的男人,两面三刀,无耻下贱,出尔反尔,万一他在背后又……”
“他不敢!”
这一顿数落远远地飘进了某人的耳朵里,让某人转身的脚步狠狠僵了一僵,暗骂,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要是他真这么不要脸,还会赶来救他们吗?!
该死的!
纵是心有不甘,还是只能往前走,各自一方。
可惜还有人不死心地对轻悠大叫,同时咒骂织田亚夫。
姜少言看着向兰溪,只能摇头,回头就问姜啸霖,“大哥,你真这么就让他走了?现在机会多好,直接干掉,咱未来的大仗就算胜了一半。”
姜啸霖睨了眼弟弟,“现在干掉。那他之前找你要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当场干掉,还带他来接人?”
姜少言立马僵在原地,脸色尴尬地借口前线吃紧,又跟着那辆东晁越野车跑掉了。
王秘书长望着决尘而去的人,许久才发出一声无奈又矛盾的感叹,“唉,这个男人,真是,真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干出这样哗天下之大稽的事儿。”
姜恺之拍了拍王秘书长的肩头,“那不算啥,咱大哥也干了蠢事儿,看着自己的敌人在面前也不杀,不仅放走了人,还巴巴地望着发呆。唉,走吧!他们发傻,咱们不能也跟着不正常。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这一句,立即收拢了众人的心神。
……
华中之危,已然结束。
亚国的战局,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而对轻悠和亚夫来说,他们的家也跨入了一个新阶段,即将迎接第三位家族成员的到来。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解决一些小问题。
“啊,好痛,人家哪有惹什么烂桃花,你别胡说,教坏小宝。”
“别想拿孩子做借口,我还没教训你竟敢带着小宝,直往枪林弹雨最危险的地方钻。你这个没头没脑子的混球儿,明天就给我去美国。”
“啊,不要不要,你欺负人!我要告小叔——”
“要告随你告,惩罚不能少!”
“啊,救命——”
呃,貌似,这问题,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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