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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梅温唇在他颊与颈间游掠,努力抬动身体,与他碰撞。轻吟娇喃,“质中,质中……你不喜欢吗?我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质中……”

孩子!他起动起身体,发出灼痛的呻吟声。

老头,你真棒……

乖老头,亲一个……

疯老头.假正经……

老头!快点……

他冲俯起来,连续不止。闭着眼,和玉雨春的欢爱场面在他脑子里一层层地闪。

“丫头……”他吟唤,脸上亲吻。

“老公……”

老公……郑质中脑里的影像没了,扑落下来。两眼泪,印在肖白梅脸上。

郑质中醒了时,天透亮。肖白梅半个胳膊支在床,也没起。看着他,手抚弄他的脑袋。

“醒了,老公。”

郑质中抿下嘴,没吭声。

她下床,保温筒里倒半杯水,送上床,“渴吗?喝点水。”

郑质中身体坐上来,靠床头,接水来喝了。

肖白梅下巴托他肩头,眯着眼睛笑,“老公,今天我陪你理发去吧。”

“不长。”他开始找衣服,一件没有。最后看昨晚的浴巾还撂在床角,伸胳膊揪过来,裹腰间下床。

肖白梅也下,穿了件无袖半长睡裙,松松垮垮地晃在身上,去衣橱为他拿出套干净衣服。继续说上面的话题:“顺便染一下。”这才是主要的。“可我又犹豫呢。你太显年轻了,头发也很好,再要染成黑色,我怕配不上你。呵呵,想了一早上没决定,现在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郑质中听着这恭维,脸上略动动,以示回应。手拿过衣服,要进卫生间。肖白梅把上衣又拿上手,一抖,往他身上穿。郑质中也便在她手上穿上,做回床,穿下衣。

肖白梅换衣服,他出去。

肖白梅下楼后,餐桌上还扣着饭,客厅里没人,其他可能有郑质中的地方也没有。郑母在前院里伺侯,肖白梅梅推开门问:“妈,质中呢?”

“上班去了。”

这么快!“吃饭了吗?”

“说来不及了,走了。不用管他。”郑母说着话,一直没看向肖白梅。

肖白梅无话,回室内。郑母拣着蛋自言自语:“裂了壳的蛋哟,蛋…

郑质中现在一出去一天,总到很晚才回。郑母每晚躺床上听着门声叹。儿媳妇是常在家了,儿子基本成了只回来住个宿话不问,没有。能一块吃顿饭,难老太太也闹心。

不管郑质中多晚回来,肖白梅都是走下楼梯来接,脸上多是笑呵呵。

今天也是等回来,挽了胳膊上楼,进卧室。说着:“质中,白天我去买了套染发膏,你没时间,咱在家里做,我给你染。现在晚点吗?要不明天,明天星期

六.你休息吗?”

郑质中其实知道肖白梅在讨好他。可老听到染发,忽然就上来烦躁,“很丢人吗?”

肖白梅卡了下。听意思似是说她让他染发,是因为他白发丢人。忙道:“不是,怎么会那意思!你这样显得有种特别的风度,我很喜欢。我是想你场面上更体面一些,你看,那些领导人都染的头发油光放亮的。没办汉,中国人就这种审美标准,觉得还是黑头发显年轻显精神。”

郑质中不吭声,想睡觉,看看床,又不确定是不是要躺在这儿。

肖白梅已拿出睡衣,又帮他解衣服。温存地又问:“明天休息吗?”

“不。”

“……后天呢。”

“不知道。”

不再问。“洗洗吗?”

郑质中进去略洗刷一下,出来,上床。肖白梅闭了灯也依到他身边。

他身体静着,没动。她把手放他胸上,无意地抚摸了几下,眼闭上,也准备睡。却感到手下的胸一阵起伏。她睁开眼睛要看情况时,他一翻身,带着黑暗已压她身上。乱七八糟扯衣服。

肖白梅毫不犹豫,极力配合。

他凶悍地拼刺。

对肖白梅曾经的客气,对玉雨春身心的疼惜,半辈子的平淡隐忍,愈增添了他今天的不堪。躺下,乱蹿在血液里的狂躁便很难抑制。这个自愿靠上来,分明是挑战他压抑极限的女人身体,给了他倾泄的最佳途径。

以前的肖白梅对这刺激的性爱可能兴奋,但此刻,她更希望温存。她呻吟着。郑质中分不清那是不是代表疼痛,看不到她鬓间潸然滑下的两行泪。

他翻下身一边喘去,肖白梅蜷着身,许久没动。最后,又依进怀,抚着胸轻声道:“质中,你别天天这么喝酒行吗?会把身体喝坏的……”

郑质中似是而非地应了声。

“别生小超的气,他总还是个孩子。”

他又应一声。

“……也别怨我了,好吗?”

郑质中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被她压看的那只臂,曲起来,握到她肩上。

肖白梅脸上一下笑开,很满意地闭上眼,再没吭声,享受这难得的温情。郑质中一晚没动,一直任她枕了一只胳膊,微揽着。

带着些幸福滋味睡去的肖白梅,直到第二日郑质中醒来,仍然没醒。郑质中慢慢抽出压她颈下的胳膊,她的头,便也轻轻颠在床上。

郑质中看看,忽觉异样,不安。推她,“哎!”

还是一幅模样。

“肖白梅!醒醒!”郑质中知道不对,一边提高了声音,一边下床,抱起来要去医院。肖白梅空出的床,他无意走过一眼。大片的血迹……

送到医院前肖白梅还是一直有气息的,但急救室的灯光灭了,却,没有推出肖白梅。

肖白梅去世。大出血。

郑世超赶来后抱到的只是具冰凉的躯体。几天前,他抱的母亲还是温暖的,柔软的,在他怀里很兴奋,大骂他坏小子……如今,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全身抖脚,抱着,久不住松手。没哭出一声。

“小超……”郑质中手刚触到那瑟瑟颤着肩膀,被狠狠一甩。那肩,凝固在哪儿,山一样坚硬。

郑质中望着,流下泪。

肖白梅去世,张振赵铎等人都来吊唁过。郑质中深色的衣服,花白的头发,不顾嫌疑地立于堂前,对每一双握过的手都点下头。眼没抬过,没有悲凄。

可任人走过,都沾一身凄凉,满心的,久久不散。

郑世超没有出现在灵堂。

直到肖白梅入葬,郑世超再未出现在郑质中视线内。郑质中哀叹,这个儿子.他可能永远失去了!

周末。玉雨春难得休息,周山陪着,带康康到生态公园玩耍。

康康最恋那儿的小沙丘,摸滚俯爬,玩得满身满头的沙。玉雨春陪了会儿,阳光越来越盛,嫌晒,走向树yīn处。眼光随意掠过远处时,被很扯一下。心狂跳。她好像看到个郝湘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难以形容的惊动,凝目注视过去。

不是!那猛然投入眼中的感觉有说不出的是,可不是。

那人毫无疑问地注视着她,即使眸子掩在墨镜下,她仍然感觉得到。心,痛吟了下,只为那与郝湘东的几分神似。扭回头,心却与目光,未一块收回。自嘲,难道还以为郝湘东会突然跑这儿找她?!

群体中,郝湘东的目光绝对不会这样盯着女人看的,只有女人走近他,招呼打上,他才露点似是而非的笑意,彬彬有礼,却拒人千里。

第一次,她就是那样见到的郝湘东

第一次,郝湘东就是给她的那样的笑容。

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一瞥之后,再找不到他的目光。

第一次,她执着地追逐一个男人,直到找到她自己……

周山将康康放水里冲,冲去身上的沙子,架着腋下,提上来,往她这儿走。

康康两腿乱蹬,还没玩够,嘴里啊啊啊叫着,要下去。周山一轮,又扛肩上。康康消停。

玉雨春含上笑,迎上去。

周山却在她脸上看,问:“怎么了?”

“怎么了?”玉雨春回问。接过康康,向车走去。

玉雨春不想再滑向那个身影,不过车里,她最终忍不住透过车窗寻去。没了。那个地方空着,周围,也没有。

开着车,周山道:“我想买点衣服,陪我去趟商场吧?也正好给康康买点。

“我不想去,太累。”

“那回家休息一下,晚饭后去也行,全当散步。”

玉雨春杏眼睃斜,挑明,“晚上我也不想去!任何时候我都不想陪你去耽误工夫。你也别缠我这儿耽误工夫。”

“嘿嘿,没太耽误工夫啊,至少您这不知道我缠着你了!”

“没用,我没想过再结婚。”

“知道,有郝副市长比那儿呢,怕是什么人也来白缠。不过,不结婚,不等于也不想……嗯?嗯?”周山嘻嘻哈哈。

“少这么贫嘴!”玉雨春冷了脸。

周山没再吭声。过会儿,玉雨春嘀咕:“一个大男人成天家里看孩子,竞也呆得下去!”

“哎,我这可是为帮你,忍痛埋没了我的才华,甘心做你成功女人身后的…

…奶爸。你这样看待我的付出?”

“谢谢,你可以尽情出去施展才华。”

周山开玩笑的口吻:“不太愿意回去了。我就冲着你去的规划局,你都走了,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玉雨春轻哼,表达不齿。

“哎,我琢磨着,在省城开家评估公司,你认为可行吗?”

“应该行吧。中国的工程建筑实在日新月异,今折了明盖,这届建了什么,那届说不好,折!有点钱就糟蹋在这里面了。”

周山笑笑,“当然,要不国家那钱怎么顺当当掏出来到个人腰包?建条路,修个民心工程,就威了!两千万的工程,五百万建起来,豆腐渣样,一拍就烂。

别以为这届折了上届的,那什么就心里不痛快,盼着早折呢。两年就折了。说明这届领导愿意折腾,要等到三年自己倒了,那丢谁的脸?”

玉雨春忍不住笑,“你这理论够绝的!我倒以为各届领导都急着表功,为人民做贡献呢。”

“你认为成,那我放手去做了?我就相信你!”

“别,”玉雨春又往外擢巴自己,“我没有研究,凭感觉说的,你自己看着办。”

“女人的直觉最厉害嘛,就这样办了。玉主任后台老板,我前台晾相,怎行样?”

“我没钱投资。”

“谁说要你投钱了?你就投些爱心就行。越多越好!”

玉雨春继续不齿。

到家不久,玉雨春接到单位电话,通知她下周一去北京,让准备一下。玉雨春顾虑康康。

“放心,我带康康在家能行。”周山说的自信,不过,心里有点怵。晚上还真没带过一次。那小家伙一到晚上就找妈妈,玉雨春有一天回来特晚,他几乎被闹得崩溃。不过,他向来只对玉雨春回来报喜,不报忧。玉雨春并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劲才把那小东西弄睡了。

玉雨春却说:“不用,明天我就让我表姐过来。他们是说下周一来的,就早来一天吧。”

“没事,我能行!”周山对摆在眼前的“下岗”不愿接受。完全,绝对地,肯定了一下。

玉雨春笑了下,“不难为你了,知道你带他够费劲的。”

“我愿意。真的!”

“累一上午了,歇会吧。”她不继续和他磨,站起来,要回房。

周山拽住她的手,也站起来,靠近。拥住,低语:“真的,不会缠着你。随时,就像奶爸一样,你不需要了,可以解聘……”

玉雨春明白这意思,轻轻分开环着她的胳膊,走开了。

玉雨春好象已经不是了以前的玉雨春,对男女之事,两年多中,竟没有太大的欲望。有两个男人压在她心里,一个压着痛,一个压着愧。那偶尔散开在血液里的一阵冲动,常常就在痛与愧中,很快消逝。

周山当天回了K市。

玉表姐也当天赶来了,没等明天。她认为,玉雨春打电话让她提前一天去,是含蓄的说法,其实急用。等不得那爷俩,让父子爱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自己下午先坐长途车来了省城。

玉雨春接到信,忙带着康康开车去车站接。

下楼,先把康康放前副座,然后绕向另一边。玉雨春单独带着康康出来不是很多,娘俩开车出去过两三次,都是如此程序,先将他放座上,关好门,上车后,再给他拦一下儿童安全戴。

玉雨春忘了,康康在成长。三日不见,非吴下阿蒙。她刚绕到过车屁股处,康康便有意无意地自己抓开了车门。越开越大,头扎着往下裁。

旁边一黑色汽车,门一推,飞速抢出一人,一把接住将要脑袋落地的康康。

胳膊一夹,轻轻一旋,将康康抱到胸前。眼光一伸,正伸进康康莫名其妙的黑眼睛里,望住。

玉雨春这才惊觉,又快速转过来,从他手里躲过儿子一般,紧拥在怀里,安抚:“康康,没吓着吧?”

康康不知自己刚刚幸免一次可能头破血流的意外事件,脑袋乱晃着看,实在找不到“可怕”在哪。

玉雨春安定下心,赶忙向人道谢。口没张开,却又眼里惊住。一双深冷的眸子凝视着她,似乎一直没动过。鼻梁上没有墨镜,但玉雨春丝毫不怀疑,是生态公园见到的男子。而且,她更发现,这人也许不只是生态公园见过的男人。

是那个带她穿过湍急车流的男人吗?

那天,她只清晰看过他的背影,仰着脸,穿过他下颔望到的侧面,很模糊。

又次巧合?

“上车,我送你们。”他拉开了他的后车门,等她上。

“……噢,不……”玉雨春收回神,不管他是谁,她都不需要他的这份帮助“上。”声音轻扬,坚定不容拒绝。

莫名的,心门一荡,仿佛就是郝湘东站在了身边。那感觉,恍得玉雨春心神飘浮。他深隧的目光,与敞开的车门一样,带着种迷幻样的吸力。玉雨春恍惚着给吸进车内后,又惊回神:他他他,不是要绑架她母子吧?不过他为什么要绑架她?

但不管他要做什么,她坐进来都不附和常规。玉雨春巅着屁股又想下。

“坐好!”yīnyīn的一声,车已动。话音未落,她坐着的车,已飞速退去,以让她惊愕的速度退出了那段长长车道。她的车,在她眼前快速远去。康康也有点不适应这强悍的反向运动,扎她怀里,小脸压到胸上,很紧。

“你……”她要责怪。

“去哪。”

还真是送她!不满的话先压下。“汽车站。”

一路无话。那冷然的身影带着满车沉寂。

玉雨春看车行去的方向,已完全不怀疑。也淡漠的表情侧向窗外,脑里,努力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寻找影迹。想不出!可她没问。用与他同样的态度保持缄默,努力在她和他之间保持均衡的态势。

车站,玉雨春接上表姐,亲昵地嗔怨:“看你姐,这么着急干嘛,明天坐姐夫的车一块来多省劲。”

表姐呵呵笑,“还嫌来早了?那我再回去,明天来……”

玉雨春忙挽住假装又要回头的表姐。姐俩笑着,提包,上车。

零星几句话后,又默然车回。

玉表姐车坐得很困惑。她偷偷瞄一眼开车人,心里打个滚,觉得不像司机模样的人,可玉雨春竞一路当他不存在,没向她和任何说明。

康康睡了。表姐从另门提包下车,玉雨春横抱着康康这边下。

他前座迈腿就下来,晾着车门,未关,先帮玉雨春开,抚门立在一侧。

玉雨春下,从坐姿到立姿,抱在胳膊上的孩子往上托托,上衣便堆到前胸一叠。玉雨春感到腰,有风拂过的清凉。应该是露了很大一块。

她一手将康康使劲抱住,一手拽自己的衣服。悄悄她看他一眼,见是一脸嘲笑地望着她做这些。玉雨春不易感觉羞惭的心里,撞上来股窘迫。

她尽量保持镇定,抱着康康往楼里走。

后面,温凉的气息一下环上身,他长臂套住了她。玉雨春被迫脚步停了,不知他要干嘛。他似乎就是想抱她下,其实不是,是环在她腰间的手,很慢很慢才又有动作。

揪住她的下衣襟,一拽,衣服在她胸前平整。放开她。

玉雨春脑子嗡嗡一片响着,抱着康康继续走。进楼,上楼,进家。他都默然相随。玉雨春一时想不出怎么应对他。

表姐愈发奇怪,这沉默的一声不吭,却又俨然一家人似的状态。费解。很知趣地不多管,该晚饭时间了,进了家门,接着又进厨房,门关上。

玉雨春抱康康进卧室,放床上,轻轻盖上小被。又去把窗帘缓缓拉上。透着细致温存。

他望着,那抬手伸展的姿势,抻出纤巧的腰身,饱满的臀。绝美的体型!美到血热心动。他眼睛顺着往下滑,却一路,留上许多yīn冷。

玉雨春知道他就是身后。拉好窗帘,往外走,轻轻说句:“谢谢。”不管怎么说,他像在帮她。

他没动,伟硕的身姿将门堵个一多半。玉雨春滞在他面前。他目光定到她脸上,毫无遮拦地凝视。

玉雨春心中一挺,对视着。告诉着他,她可不是让一个男人的眼神就能轻易打败,俘获的人。

他嘴角动动,笑意,一点点溢上一角,勾起半脸笑的脸,却还是yīn冷,“你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以前?“我们见过?”

不答。

故作神秘!“请让开。”

他胳膊反支到门框上,一点点曲,身体也慢慢倾过来。把她的身体逼得往后,砰一声,靠到房门上。

越近过来。她没避,傲然不逊地看他。肯定,这不是一个活雷锋他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压得她目光,再形不成扇面状,只剩个恍惚的点,茫然地晃在眼窝里。

心,忍不住也慌起来。她想要突破包围的意愿,却得不到一点四肢的援助。

她闭上了眼。他的气息完全围困住她。自然泌心。和郝湘东一样!玉雨春没了任何怀疑,他就是那天帮她穿过公路的人。心,又隐隐酸痛起来。

她放了,无可奈何地把郝湘东放了!可她全身的记忆,犹渗着他留给她的痛,经不得微微一点提点,疼痛,就能在身心漫延。

极浅极浅,在她眼角处,看到一点湿润。他停了继续靠近,眼光粘在那湿润里,很久。手指往她发间顺了下,哑然说道:“我更喜欢你长头发时的样。”

脚步,带着郝湘东的气息,淡去。

走了。人声掩在门声之内。

周一,玉雨春奉命去北京的差,两辆车,四人同行。建设厅副厅长,她的分管领导。还有审计处的一名领导,并他的一名下属。两名领导做了一辆车,玉雨春自然坐另一车。她松口气。

一个离异单身,年轻漂亮的女人,可能很容易让人浮想。

玉雨春与郝湘东离婚,当事人都持缄默态度,回避有直接表态,但这样的态度民间也许有百种猜想,官方,那早就人人心里明镜似的清。

玉雨春对男人,也明镜似的明白。早发现,副厅长那游滑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强烈暗示。这次去北京办事,副厅长要她也同行,她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应对与上级领导产生隔阂,这显而不是智者所为,但让她服侍一个色老头,玉雨春还不屑为。

一路想对策,感觉都不太完美。很苦恼。

但就是这次另玉雨春苦恼一时的北京之行,却大大方便了她的从政之门。

玉雨春进建设厅后,其实处的挺尴尬。上级领导中,都知道这是郝家的下堂妻,很怀疑郝家还是不是她后面的势力。既另眼观察着,也下眼看待着。同事间,却因那些不甚明朗的传言,和她独特的离异女人身份,并,看领导脸色行事的习惯,都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

玉雨春的工作氛围并不堪轻松愉快。

北京之行.改变了。

玉雨春发现,一个厅级副厅级领孚,放在北京那几层台阶下,原来,和地方政府门前上访的老百姓,挺类似。约好的人爽约,想见的人见不上,那落寞无奈,着急迷茫,使两个领导完全失去以往仿佛能气吞长虹的气概。

玉雨春便脑子里一遍遍闪郝父。她不是很想有事央求到他,她既然离了郝家,便希望永远在郝家人面前有独立自尊的形象。但,分明眼前就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她牵线成功,别说她的上级领导,她上级领导的领导也会看到她的份量,那她就完全不必顾忌区区几双色眼。除了她玉雨春愿意,怕是他们哪个也不会强她所难。

玉雨春申请去卫生间,想打电话的意思占上峰,可还是犹豫。后想,她不可能脱离郝家,如果不是她是郝家儿媳妇的身份,她未必顺利考取现在的职位,如果不是因为她又不是了郝家的儿媳妇,并摆出幅脱离郝家的状态,她也不会在单位受排挤,并让一些无良之徒敢对她生觑视之心……

她决定打。

她手机里有郝父的电话,一旦拔出之后,才意识到,她在郝家竟是第一次与郝父直接通话。

电话接了,但想起的是郝母的声音。

“……妈,我……”

“噢,小玉啊。你爸正吃饭呢,他不知道你的电话,还以为什么人,让我接了听听。你找他?”

玉雨春这也是离开郝家后第二次与郝母通话,第一次是进省城,安顿下后,礼节性汇报了一声。她没回答,先问:“妈,你和爸身体最近挺好吧?”

“挺好。”

“妈,您在北京还是爸回家了?”

“你爸刚到家。”

“妈,我在北京。”

“噢?找你爸?”

“不是,有点事和单位领导来的……”

郝母明白人,没等玉雨春为难地说出来,先道:“等下,让你爸接……”又加一句,“有时间带康康回家给我看看。我想他了!”

声音。

“好……”玉雨春眼里一湿,声音颤,“谢谢妈……”耳边却已经是郝父的“爸。”她又叫了声。

郝父应着。

“爸,我在北京,陪我们领导来的……有点事,想……”玉雨春有点吞吞吐吐,没在郝父面前直接相求过什么,感觉很是生涩。因为见面的机会少,话都说的不多。

“说吧。”郝父声音很和气。

玉雨春慢慢将所来之事,并现况与郝父说了下。

“噢,一会儿我给你电话。”郝父挂了电话。

玉雨春觉得这应该是要帮的样子。要帮了,那就会全力帮,不至敷衍她。放心和副厅长说去。

她微微笑着,不再是和郝父说话的样子,不亢不卑,自信中带着几分谨慎,尊称道:“厅长,对不起,我也想尽点力,可不知道能帮上不,所以就冒然先打了个电话。问了下!不知道合不合适……”

几人都望向她,明白过来。惊喜,合适合适,当然合适!“好好,首长怎么说?”

“说一会儿给电话……”

来了。玉雨春握在手里的电话铃响。她看看电话,看向厅长,厅长点头,让她快接。

接。郝父的声音,“好了,你们先安心吃午饭。下午两点,等电话,那边直接打电话找你们,安排会见。”

“谢谢爸。”玉雨春脸露欣喜。

“嗯。”郝父随口应了声,似要挂了,又补一句,“有事,就回家来说。”

“嗯……”玉雨春又感动下,其他话噎在喉间,没出来。

玉雨春放了电话汇报情况。完全确定,她做的是正确的。副厅长那双总是带点勾的眼光,此时,平滑,带着谨慎。

北京住了一晚,第二日回来。

上班后,玉雨春迎来K市的又一位来客。唐亚楠。大厅里的小会客角,她们坐下来。

“唐主任有事来吧?”

“嗯。”唐亚楠点下头,笑笑,“到办公厅有事,像是顺便来看玉主任。不过,一直就有心专程来看看。信吗?”

玉雨春也笑笑,点头,“谢谢。”

“工作挺忙吧?”

“是。唐主任也肯定不闲,我就没必须再问了。呵呵。”

“有时间回去时,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哟,瞧我!该我说唐主任来了,我请你吃饭才对。真是的,还得要唐主任提醒!”

唐亚楠呵呵乐,“看来这话说多了!”

“我很高兴唐主任给留下来吃饭。”玉雨春说的很认真。

唐亚楠点头,“我也很想留下来陪玉主任吃顿饭,说说话。不过,还有其他事情,真不好留下。”

玉雨春表示理解,“行,再过来,有时间,找我。”

唐亚楠点头。

“陈市长,听说要走了,去哪?”玉雨春忽然提起陈长锐来。

唐亚楠点下头,“听说是要走,具体去哪还不好说。”

“陈市长挺关照我的,所以想到挺感恩。”玉雨春笑了下,解释原因。“张书记不动吧?”

“不动。”

“你呢?”

唐亚楠笑笑,探近一些,亲昵贴心道:“本来想提一下的,常委会都通过了,让赵铎硬给压下了!”

“啊?为什么?”玉雨春想不到赵铎竞有这种能量。再说为什么呀?

“那家伙……”唐亚楠笑叹摇头。一言难尽。

玉雨春看她脸上不是很愤懑的样。也探近一些。“不会……赵书记怕你累着吧?要不,就是故意避嫌……”

唐亚楠没想到玉雨春想那儿去了,正慢饮一口水,未及咽下,差点又喷出来。忙摇头摆手,“别乱猜!没那事!”

玉雨春又笑声,没深究。

“国库郑局长……”

唐亚楠一句,让玉雨春血液一沸,竞心虚地垂下眼睛。不知她要说什么。

“他夫人去世了.你知道吧?”

玉雨春血液又瞬间凝固,瞪起眼睛来,再忘了掩示什么。

“不知道?”唐亚楠感叹,“郑局长看来这些年也没怎么松过心。一头白发刚过五十吧?看得人心酸……”

玉雨春一直惊着。

“本来市里这次调整,想要提升郑局长的。受家庭脱累了!张书记虽然很想支持,只是各方面反应挺大,挤着要上的人又多,他一幅无所谓的样。就……”

唐亚楠和玉雨春聊着K市家长,电话响起,她看后,握着电话站起来,“我得走了!”

唐亚楠忙着走,玉雨春后面木然地送出几步。看她急匆匆出大门,又坐回去。久久发呆。

肖白梅去世后,郑质中身体里的狂躁倒一下平复了。深夜里,几丝疼痛后,总又归于安宁。死亡,对死者是种结束,对生者有时却是又一种开始。肖白梅的死,让郑质中终于意识到,自己觉得已经无愧于的这个女人,其实,还是欠着的。欠她一份真正的关心。

就像肖白梅哀怨的,他知道她要什么,他既然答应了让她回家,就该给她“家”中的一切,包括温暖体贴的丈夫。他却只以为收容她,便是仁至义尽了所以,这份欠,是永远亏下了。从肖白梅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再想怎么补偿一下,都不能够了。

这份对肖白梅的歉意侵蚀了来自玉雨春的那种灼伤。伤痛,化为心底的一汪潭水,深深的,可再翻不起涛天的骇浪。

也许这样最好!他决定接爱这样的人生。

久旷的许多事务重又挤进他大脑的最前层。日夜繁忙。

晚,七点来钟,饭时了,他的手机响起。他阅着文件接起电话,放耳边,喂了声。准备听老太太招呼儿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

郑质中眉心一颤。“……小玉?”

“嗯。”

“……”

“你在哪?”

郑质中又是只张了张嘴。

“我在K市。想见你。”

“……”

“我在左岸咖啡,五号房。等你十分钟,不来我走。”玉雨春老听不到他应声,在这个从来都宠着她的男人面前,又上来了骄纵和狭促。语气强硬。可她确定,除非他就在这附近,否则,无论从家还是从单位,都不会赶到这儿来。

郑质中身体已经完全不由他地站起来,桌上没收拾,手机握在手里就往外冲这个声音对他还是致命的诱惑。

不到二十分钟,郑质中冲进了玉雨春所在的房间。

她在。她在!他立在门口让自己喘了几口气。

玉雨春站起来,眼里凝了层水气,走近他。郑质中注视着这双含着嗔怨,可柔着温暖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没等他明白,挽着脖子,靠进怀里。“傻老头,以为我真只等你十分钟嘛”

郑质中眼里泪上来。抖颤了半天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想要我吗?”轻喃。

他血液一沸。两臂用力,抱紧她。“小玉……你,在捉弄我吗?你会要我的命的……”

“傻瓜,我没事做了,跑来捉弄你个傻老头!”

“你.你……小玉?”

玉雨春带着泪花笑出来,“你细看好了,也许不是。或者是个来报恩的狐狸精?玉雨春不该这么傻,会想嫁给个傻老头……”

“真的?”

“真的狐狸精?”

“真的……要和我结婚?”

“你要不想就算了。”

“那,那……”

“那天的事?那个周山?他帮我忙的,照看了几天孩子。以为一个人带孩子那么容易的事?我决定,以后让你个坏老头,给我们当保姆。”

“丫头……”郑质中又抱紧了,还是有些梦里一般,“真的?

玉雨春伸开两手挤那颗白脑袋,“真的真的的的!”

“你那天说那样的话……”

“我也是为了你好,让你这个又傻又笨的坏老头过些安稳日子……”她说着,声音轻颤下。

郑质中又眼里湿朦朦。“丫头……你差点害死我……”

“你这个坏老头,越来越上劲了?谁差点害死你?你还害我一个人给你带孩子呢……”

郑质中冲动地压到她唇上,吸吮。

热吻纠缠中。玉雨春包里的手机轰响。没有影响他们。

铃声断了几秒,再响。

郑质中慢慢缓下来,喘息,笑笑,“接吧,别有急事找你。”

玉雨春含笑,点头。去接电话。一个没有标识的陌生电话,她犹豫下,接起来。“喂?”

“……”

“喂?”

电话里仍不吭声。玉雨春放下了。

“……谁的?”郑质中奇怪。

“管他!”玉雨春无所谓,拉着坐沙发上。“吃点东西。”

准备点餐,郑质中压她手上,笑道:“回家吧。奶奶她……”他停住,笑笑,未来的儿媳妇称他的妈妈…奶奶?……略过。“她也挺挂念你。”

玉雨春依他怀里,调皮地挤眼看他,“想骗我回家!再锁起我来,怕我跑了?”

郑质中呵呵笑,“有点。”

玉雨春现出苦闷,“你个笨老头可知道,我们结婚的事情公开出去,……郝湘东他家会很尴尬。我……也觉得尴尬。将来……想想,都不知道怎么出门……”她脸埋进他怀里,晃。怕见那天。

郑质中轻抚着她的脑袋沉吟。“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知道,可那样会对他很不公平。

“……你不嫌弃一个毫无用处,只会在家做保姆的老头吗?”

玉雨春便知道,他是通晓她的心思的。默不作声。

“只要你不嫌,我怎么做都行。结婚可以不公开,我和奶奶可以陪你去省城……”玉雨春汗颜。他在说她心里的话。“对不起,那样对你太不公平……”

“你个鬼丫头,可你知道我还是愿意……”他昵爱,几分恻然,“只要后辈生可以陪着你和孩子,我怎么做都愿意。”

她抬起脸,眼角挂着湿润看他。笑,“那你就做些牺牲了?以后我保证不让你这老头爱委屈,我会把你和奶奶都照顾好的!”

他注视脚她,许久,拥怀里。心里又上来些酸楚。丫头,我不要你照顾,我想你爱我!你不能爱我吗?

玉雨春爱他。但这份爱,只能与爱情相关。可他给她的太丰厚,父亲,大哥,爱人,朋友……所有!多得她只能每样接收一点。

依在这怀里真的很温暖,她一点也不愿意舍弃,可依在里面,为什么没有与相爱结婚相匹配的幸福?

可她想还!想照顾他后半辈子,给这个最爱着她的人幸福温暖。玉雨春从来不觉得欠男人什么,可对他不一样,她让自己走不出这份情债去。

她也想要这怀里的温暖与宠爱。真的,入心泌肺,让她丢不开,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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