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沧海见那老船夫头发灰白,腰悬鱼篓、斜背竹笠,短褐草履,果然是附近渔夫的模样,不觉烦躁,一扯长篙,便要将他捅死。
老船夫死抓着竹篙不放,兀自“假道士”、“腌臜货”、“王八蛋”地骂不停,木沧海一夺不下,顺势前推,竹篙“啪”的一声断在手边尺许处,老人的背脊撞上船头,居然将小舟撞离芦苇滩。
船体一入水中,便即顺流而去,眨眼滑出一丈有余。
可怜那仗义老人“扑通”入水,便再没有浮起,水面上连一丝气泡也无,就算没有撞碎头颅,只怕也已灭顶。
丁保猛地自船舷挣扎而起,心中只恨自己为了保住澹台王图而不能去救这热心老丈,气得是浑身发抖,怒不可遏道:“老匹夫……你滥杀无辜!我对天发誓,老丈这条命,他日我必将亲手向你来讨回!”
木沧海本想以竹篙借力上船,岂料断的只剩两尺余,随手一扔,冷笑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你逃得了今日么?”
言罢,长身飞起,整个人如猫鹰扑击,居然横过两丈来长的水面,便要站上小舟!
丁保目光如电、咬牙振起,遂将内力激发到极致,运气“劲草”身法,手中“堪言”宝匕唰唰飞舞,疯狂攻击他的下盘。
木沧海的《修罗功》也非泛泛,激怒之下,浑身筋肉骨骼膨胀,毛发如钢针般竖起,速度瞬间飚快数倍,足尖一点匕面,身子并不落下。
二人此际完全是以快打快,瞬息万变。
一似鱼鹰击水。既是攻击又是借力,魔神般的身躯恍如匕尖上打滚,任凭渔舟箭快。身子始终不离舷头。一如灵蛇盘穴,时而阻挡、时而扑救、时而抢攻。犀金宝匕浑似天瀑飞悬,无视来人招狠,死守船舱,寸步不让。
木沧海内力虽然蛮横悠长,然身在半空,终不可久,一个足蹬匕尖失误,身子骤然沉坠。整个人忽然“唰”没入水中,翻涌起水花万千。
只一眨眼工夫,小船便远远离开芦苇滩,连岸边激涌的漩流骚动亦不复见。
这小舟十分简陋,舟上没有桨舵,失了撑篙,只能随波逐流。
暂离险境,丁保心中一松,顿觉腹部一股痛感排山倒海而来,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不过他记挂着澹台王图,咬着牙爬进船舱里,说是“舱”。其实也就是以竹篾席子拱在船体中央,两侧各挂一条布帘便算舱门。澹台王图躺在潮湿的舱底,雪靥弯睫平静无波,仍旧昏迷不醒。真气的供应只中断片刻,胸前的起伏已经相当微弱。
“狐狸姐姐……”
他挣扎爬近,紧紧握着她微凉滑软的小手,运功为她输送真气,突然脐间一阵剧烈的痛楚,一股莫名的灼热感自丹田中迅速膨胀。一瞬间彷佛胀得无比巨大,所有的筋络血脉被撑挤、拉长、扩张……别说真气。连容纳血液空气的余裕也没有。
而膨胀的感觉仍在继续,似乎永无休止……
苦守着灵台一丝清明。丁保清楚知道身体不可能像吹气一样无限胀大,但自体内鼓缢而出的诡异热流如果可以计量的话,只怕是已经超过肉身所能承受。
他拼命控制自己不向“持续膨胀”的幻觉屈服,但耳膜似也被撑得又紧又薄,能加倍听清心跳的声响。
“咚咚!”
“咚咚!”
“咚咚……”
单调而剧烈的撞击声,听来像是荡在极巨大的空问里,他感觉身体已快被那股莫名的热源充爆,但热流还在持续累积释放着。
这诡异的感觉,其实与藏经楼当晚误练“碧霞神功”的那一式“木生拓脉”后的感觉十分相似,只不过身体里的异物一下多了几倍、甚至上十几倍。
所幸,“热流”似乎比无形的内家真气更精粹、更细小,同时也更加虚无飘渺,否则以它每一霎间所释放的骇人巨量,说不定真的会令丁保爆体而亡。
试图扭转澎湃的洪水流向是不可能的,“木生拓脉”法门也无法将筋脉瞬间扩张成足以容纳洪水的程度。
“身心通明”或能一点一点将热流转化成碧霞真气,以其所含的惊人生命能量,丁保等于凭空得到了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的精纯内力。
然则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要化纳如此巨幅的能量,没准也要几十年光阴,在此之前,只怕丁保已被热流冲爆,化成一滩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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