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脏病突发逝于北京一间斗室,死时身边无人,墙上有临死时痛苦挣扎的抓痕。
这个世界,没有王小波,已经十四年了。
我读过王小波写的每一个字,从成名作到未竟稿,再到习作,再到情书。每每翻开,每每沉迷其中。也曾经追看过张爱玲,追看过米兰昆德拉,或者其他名家,但都是看完文集就算了,不会去追每一个字,甚至想了解这个人。
现在大家很忙的,看书是很奢侈的,成套的看书更是不能。王小波死时,还没有网文一说。
陪女儿在书城选书的时候,我随手掂起了一个王小波的集子,里面收了两个中篇:《三十而立》和《我的阳两界》。我就站在书架旁边看了两个小时,实在是欲罢不能,虽然早就看过多次,家中也藏有王小波的全部作品。《三十而立》讲的是,许由和王二是发小,小时候往往是王二鼓动,两人一起做坏事,许由承担后果。上学时两人做实验,王二在实验台上挥了一雷管,炸了,许由的“脸里崩进了好几试管,现在有时洗脸时还会把手割破。”
引的这句话,基本是王小波小说语言的特色吧。一本正经的信口开河,一脸严肃的胡说八道,荒诞不经的真实。写出来是假的,看上去也是假的,却是沉甸甸的真实,假的比真的还真。这大概就是王小波小说语言的特殊魅力吧。换言之,他写得很严肃,但肯定不真实,你读起来也没人会当真。王小波直接把真实说到了骨子里,送进了意识深处,让你产生阅读和思考的快感,能够会心一笑。
如果换做普通的叙述,大概是这个爆炸曾经、仍在、并将长期影响许由的脸。脸是很重要的,脸的变化影响心情,影响格,影响命运,诸如此类的意思。但是远不如“还会把手划破”那么直截了当,那么生动形象,轻描淡写的就让人牢牢的记住了。即使你阅读是为了消闲,不愿动脑去想,同样也可以知道明白故事,不影响理解。
王小波的小说,多以嗡嗡嗡时期为背景,主人公多叫王二。王二通常被主流人群排斥在外,当学生是被帮助的对象,当工人是被挽救的对象,当知青是被改造的对象。生活不顺心,前程诸多障碍,王二既不是逆来顺受,也没有奋起反抗,凡事都没那么认真,活得很特别。
虽然这种生活和心理状态就挂在我的嘴边,我在想如何表达出来时,却发现我无能为力。王小波的杂文集《沉默的大多数》,讲了很多这样的故事和道理。不管有没有道理吧,都是王小波的道理。
王二的世界通常是这样的——天空乌蒙蒙的,地上有风尘,牛高马大的王二骑了辆破旧的自行车,去邮局取包裹。营业员隔窗扔了条铁链出来,“锁上!”王二就把自己锁了,等着叫号。世界是喧嚣的,生活在别处,王二蹲在地摊上吃着卤火烧,很香,生活很美好。
王小波后期的作品和未竟稿,比如《黑铁时代》收录的,更多的幻想和思辨意味,更加的荒诞不经和黑色幽默,带人进入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空间和瑰丽多彩的神世界,不是那么写实了。但读来还是对现实世界的解构,带着淡淡的苦涩,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王小波微微翘起的嘴角。
《红拂夜奔》中这样描述:“皇上对李卫公优宠有加,常把红拂召进去叮嘱说:你要经常做鱼给李卿吃!鱼补脑。吃鱼吃得李卫公满身的腥味,饭后散步时常有大队的猫跟在身后。”还有,“皇上来了一看,抚棺大恸:李卿李卿,勤劳国事,累得自己的脑子变成了豆腐渣!然后含泪下一道旨意,禁止天下人吃豆腐,只他自己例外。”
关于著文,王小波的标准是“把小说写得尽量好看”。关于做人,王小波对自己的要求是“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看他的书时就会想,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思考,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
王小波这样形容自己,“一个又高又瘦又丑的家伙,涣散得要命,出奇的喜欢幻想。”对照王二,不难发现王小波和王二有相通的地方,虽然写作的人都反对将他创造的人物和他本人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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