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拧身上的湿衣服,再看有弟颠颠儿的过来:“姐,你看,十个鸟蛋。”来弟和有弟今天是丰收一回。
山中鸟声啼,老看山的人看着来弟和有弟一起走出来,坐在山口的石头上慢慢说一句:“以后要早出来才行,晚了山里有狼,也有野猪。”
“多谢老伯,我们知道了,”来弟对着老看山人说上一句,拉着有弟欢快地回家去。一盏油灯下,坐着来弟和有弟头碰着头。
“十个鸟蛋多少钱?”刚进家门,饭也顾不上吃,就坐在油灯下算今天有多少进项。来弟摇头笑:“鸟蛋不卖,给有弟吃。”
白生生的十个鸟蛋,还有几条大鱼。来弟在月夜下走到屋后看一看,对着清灵灵溪水,这里要是能养鱼多好。
一个陌生的环境,最先要的是生存。没有跟出来的有弟在屋里开始点火做晚饭,倒不着急喊来弟进来,屋里生着灶火,外面更凉快才是。
来弟关心着有弟,是认可有弟在身边,要好好照顾有弟;有弟关心来弟,心里还在想着,姐亏了,应该是个男人,比丫头要好的多。
王媒婆难得起来早一回,坐在院子里正在和家里人拌嘴,听到有弟在院门慌乱的声音:“王大娘,我姐病了。”
最近的就是这两家,三婶家里一大早就没有人,铁将军把门。有弟就往王媒婆这里来,声音都带着哭腔:“王大娘,请你来看看。”
王媒婆赶快拿着扇子走出来,屋里还有田老汉一句话:“你哪里去?”田老汉和王媒婆拌嘴,是怪她到处说来弟没名声。王媒婆只是背地里和人叽叽咕咕,昨天和本家的几个亲戚说,让田老汉听到,夫妻两个人正在拌嘴。
“有弟姐病了,喊我看看去呢。”王媒婆不是好声调地回一句,颠着脚儿跟着有弟一起过来。看炕上的来弟面上通红,一她身上滚烫,有弟在旁边哭:“这可怎么办。”这是昨天来弟下水里贪凉,热身子入冷水受了风寒。
王媒婆和有弟比,算是积年的老人家,先喊一声有弟:“家里有姜汤吗?你烧些姜汤,我家里拿些红糖去,给你姐热热的灌上两碗发发汗就好的快。”
“俺姐是什么病?”有弟这就不哭去找姜带问上一句,王媒婆觉得自己不是医生,也能看得明白:“这是受的风寒。先把姜汤灌下去,俺家里有两味常备的药材治风寒的,我去拿来给你。”
转身从炕上下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丈夫田老汉,田老汉这才放心,果然是来弟生病。田老汉也进来看一看,再对王媒婆道:“你会拔火罐,一会子给她拔一拔,去风寒最好。”
王媒婆立即冷下脸,继续早上的拌嘴:“我是萝卜吗,还要你教。”来弟睡在炕上昏昏沉沉,还能听到王媒婆在屋里对着小有弟说话:“看看你这屋里,没个男人怎么行,”王媒婆唠唠叨叨地:“有弟呀,你得心疼你姐才行。家里家外就是你姐一个人最劳,要是有个帮手,你姐也享福,你也享福才是。”
论起来王媒婆,就是一个一般的邻居。邻里之间,说不关心,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说关心,住在一起,肯定有拌嘴的机会。王媒婆算是对自己媒婆这个行业喜欢又尽心的人,她想起来来弟搅了她的谢媒银子,就要怪她名声不好。现在来弟病倒,王媒婆倒是实心实意地对着有弟说话:“家里得有个帮手。”有弟这么小,等他长大,也要个几年。这几年的使用,以后有弟娶亲事,钱从哪里来。
来弟是头疼身子酸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听着;有弟是被这话说动,觉得自己是不对。这个时候把梁五也抛到脑袋后面去,有弟对着王媒婆不顾暑热在这里看护着来弟很是感激:“王大娘,您的话在理儿,不过等俺姐好起来,再对她说这件事情。”
王媒婆连连点头笑,手里的扇子不停地摇,这屋里是热,而且还烧着灶。王媒婆一半地好心是真心话,家里缺一个男人,而且女大当嫁;一半是抓住机会,就象她对别人说亲事,姑娘不同意,媒婆也会帮着家里人出主意一样,王媒婆想着,到成亲的年纪,就要说亲事才是。
一半是火一半是水的人,如王媒婆这样的,倒是多的是。有弟不疑有他,在心里是深深地赞同,姐是到说亲的时候。一会儿锅里姜汤开,泛着一股子甜滋滋的味儿,这是王媒婆拿来的红糖,有弟把这人情也放在心里。
王媒婆帮着扶起来弟来,让她痛喝两大碗姜汤,在炕上发汗。有弟又煮上小米粥,这也是王媒婆拿来的。来弟喝过姜汤,王媒婆在这屋里热的实在是坐不住,摇着扇子要回去:“有弟,给你姐吃软乎的东西,晚上我再来,给她拔拔火罐。”
睡在炕上的来弟出上一会子汗,觉得神智清醒许多,只是苦笑。这样的日子,来弟哪里能生得起病。能挣扎得动的时候,来弟用手撑着半坐起身子来,想问问昨天山里弄来的东西,有弟是怎么收拾的。
屋门是关着,木头门破旧有缝隙,可以听到院里有人在说话。是有弟的尖嗓门儿:“树是有,不过你出多少钱?”
外面是于师傅的声音:“小兄弟,你多少钱肯卖?”外面寂静一会儿,这寂静勾的来弟心中发痒,有弟不会同人说价钱,想想木宝的一只手掌上,张开五手指头摇一摇,来弟还要支撑着下炕,就听到外面是有弟的声音:“你要都给你,一共是十个呢。”
来弟还没有出门,有弟把这生意谈干净。有弟再说话:“你们进来搬,俺姐病了,在炕上睡着呢,你们别惊动她。”
只能再睡下的来弟,闭着眼睛听着木门打开,有脚步声进进出出。来弟也实在是不舒服,想想这些树劈成柴禾卖不了多少钱,再想想有弟昨天就在说着五两,要是五两也是一大笔银子。
等到脚步声都出去,还听到于师傅在屋外对有弟道:“小兄弟,这钱你收好,给你姐请个医生去。”旁边还有王媒婆的声音,是欢喜地道:“我验过了,有弟,你快收好,这钱可以给你姐办份拿得出手的嫁妆。”
到底是多少钱?来弟觉得病一下子轻上三分,有弟倒是机灵,把王媒婆请来验银子,光听王媒婆那话,来弟在心里就有希冀,五两,一定是五两银子。有着五两银子,离修整屋子就近上一大步。
于师傅的脚步声走开,然后是王媒婆对有弟笑逐颜开的声音:“有弟呀,亲事要让别人家里送来锦帕宝方,还要问他们要一对簪子,一对金戒指才行。你这钱足够打两张床,打一套盆桶枕头,再办上一箱子布衣服。”
王媒婆应该去当金牌冰人,来弟这样想一想,觉得头又跳着开始痛。痛上一会儿,才听到有脚步声响,是有弟进来。来弟呻吟一声:“有弟,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来弟醒过来,有弟欢天喜地坐在炕沿上,把手里的一张纸给来弟看:“姐,看看这是多少钱?你弄的那些树,卖大钱了。”
一张崭新的五十两银票出现在来弟的眼前,来弟喜欢的看上一眼,头又开始痛。用手抚着额头揉上一会儿,来弟才夸一下有弟:“有弟,你真会讲价钱。”
有弟又撅着小屁股把钱放进炕洞里,那里有一个放钱的旧竹子攒花匣子。放好钱的有弟喜滋滋,这真是一笔突然掉下来的横财。
“这要夸那捕快,他对着咱们摆五手指头,我对着刚才那人,就摆一下五手指头。”有弟的话说完,来弟只想暴笑,就是身体跟不上。听起来象是白日打抢。或者找一个原因,于师傅急着要树,而来弟弄回来以前,是用她的眼光选过又选择的。
有弟摆了摆五手指头,他压儿就没有说钱,就把这张银票拿到手里。其中原因,来弟此时也没有好神去推敲,头疼如裂的她只有一个心思,是不是老天看我病了,送这些钱来让我好好休息两天的。
与此同时,有弟也笑眯眯说出来:“姐,有了这些钱,你只管生病吧。”一想话不对,有弟再改一下:“只管歇着吧。”
再把昨天的东西如何归置说一下,有弟道:“鱼我洗过杀了用盐腌着呢,卖了这些钱,我把野兔送给那人了。”来弟笑一笑,有弟和自己一样,都没有见过五十两银子。
揉着额角的来弟慢慢才想起来:“王媒婆来帮忙是不是,给她一条鱼,再给三婶一条鱼。”这样分派过,来弟又睡下来,这一下子可以放心的歇着,就象有弟说的,有钱了可以生病。
晚上王媒婆果然过来帮着来弟拔火罐,一面点火捻子,一面不放过来弟在絮叨:“这病说大不大,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头疼是不是,我拔过你就好些。来弟呀,你今年算是得过的人家,不过这家里还是需要一个人才是。”
火罐拔过,来弟身子轻松不少,就是头更疼。王媒婆的声音有如紧箍咒一样。来弟在心里哀号,我不是那只姓孙的猴子。
第六十二章,荒年里卖什么人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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