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慵懒的周末,行裕是一个人度过的。也无非去看了下妈妈,然后有计划地在自己常去的发廊整理了下头发。当镜子中间一张绝伦的脸搭配着七分长的刘海,男人还自恋地甩了甩,然后满意地哼着小曲走开。想象着的却是公司里那么一群炽热的目光,尤其是那个灵动的女孩儿望向自己的一瞥,那一瞥是嗤之以鼻的不屑一顾,还是耐心地斜着眼睛审视,然后抿着嘴躲在角落里莞尔,还是呼吸急促、醉的彻底糊涂?
这种感觉一直维持着,直到自己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开始一天的工作。行裕给自己泡了杯茶,亮晶晶玻璃杯子,行裕斜了斜,茶叶横斜有致,水面的粘着杯壁,水底的仰躺着,迎着光,像嫩绿的芭蕉。透过杯子,行裕发现了桌子上工工整整放着的文件,在最上面赫然有两个便笺。
一个是肖雅的请假条,肖雅得回趟美国,肖雅的叔叔病逝,一贯从小疼着她的叔叔的丧礼,肖雅想最后见一面。行裕随手放在一边,平心而论,这类请假条或有或无,只需和经理启新说一下就可以了。行裕摆弄了一回,正为肖雅公私分明的谨慎态度折衷时,敲门声响了。
行裕眼前划过一道玲珑的曲线,这是道能使行裕在之前几分钟还能小啜几口茶的休闲变成慌乱放下杯子严阵以待的曲线,行裕抬起头,嘴角自然地亮起一个弧度。进来的是馨菲。馨菲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的风衣,颀长的身材在紫色的汪洋大海中显得玲珑曼妙。“早,老板。”
行裕欠了欠身子,“周末愉快吧。刚刚肖雅请假一个月,看来你得寂寞一段时间了。”
“知道的。宁姐早上来公司了,帮你仔细整理下办公桌,然后和我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行裕在欣赏着他十六年来追寻的紫色,另一半心思却忖度着馨菲会怎样评价他新的外貌,没在意馨菲说什么。
“她说在你桌上放了辞职信的,你看了没有?”
行裕还在那儿发呆,本没听馨菲说什么。“你穿这身紫色风衣真的好漂亮,我想公司所有男同事看见都会多看上几眼的,我会嫉妒的。”行裕玩世不恭地调侃着,每次心仪的女孩子站在自己眼前,行裕专注的便不在是手头的工作还是其他什么,整个魂儿完全被勾住,而这时支撑他形体的便不再是他自己,而是那种藏匿着十几年已如陈酒般醇香的感觉。也只有在直接面对着馨菲,行裕才不想着去控制自己,冷不丁说出些对不上话题,但真真实实却扑朔存在着的话。一个男人,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每次都会想去发泄着这种爱,也不会去顾忌女人是否能够承受,男人的爱就是这么点贱。
“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你肚中的蛔虫。”馨菲撇撇嘴,很不满意行裕这种漫不经心地玩笑。“我问你你有没有听我说什么?”馨菲提高了音量,略带点恼怒,就像一朵含着花苞即将怒放的骨朵。空气中都由此氤氲出的味道,行裕当然敏感地嗅到,忙正起脸色说,“苏宁,辞职?”行裕这才看见手上拿着的第二张便笺,原来是苏宁的辞职信。
老板:
在递交这份辞呈时,我的心情是有点沉重。现在由于我的一些个人原因的影响,无法在继续胜任您的秘书一职,因此请求允许离开。
三年为mars公司无私贡献着自己,我所得也甚丰。我为我自己不能再继续为公司的发展和进步分忧感到由衷的歉意。我希望老板你能够在百忙中受理我的离职事项,这里感谢老板和所有同事三年来对我工作的支持和信任。
辞职人:苏宁
时间:xxxxxx
行裕看着苏宁的签名,很清秀很工整的笔迹,看得久了在行裕眼里有一点模糊出那个女孩能干明的身影。而行裕重新审视着它时,也才有发觉这个身影踽踽独行消失的寂寞,像一缝衣针,每远去一步便是狠狠地扎一下自己,自己光鲜的外表下潜藏的□,都被剥离开来,血淋淋。“你别喝了。你如果非把自己灌醉,我代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男人哽咽着拉住女人的手,抢住酒瓶,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浇,想让这团浓烈的火去燃烧掉自己——在眼前女孩儿面前纯粹的伪君子。
此时的行裕,静静地坐着,苏宁的辞职信,越来越沉,沉到自己无法握住,手心全是汗,而呼吸甚至都急促了。
馨菲没有在意老板有多大变化,“宁姐很早就来了,我到时就在你办公室里坐着发呆呢。她说她帮你整理了下桌子,说她辞职了,以后不会来这儿了。”馨菲还在疑惑宁姐说出辞职时的语气,很沉重很哀婉,不怎么像平时那个活力魅力并存的大姐。那种语气,就像一个有心上人的女人,为了心爱的人喝下一杯最毒的酒,而且是心甘情愿以一种最美的姿态一饮而尽,置身生死之外的洒脱和坦然。苏宁没有叹气,没有停顿,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然后扭过头走向门口,毅然地果断地想逃出去。可是这个坚强的女人在那么刹那还是犹豫了,她转过身,对着馨菲笑了笑,苦瓜似的笑容绽放在干净的脸上,在馨菲眼里却反成了一只疲倦的萎蔫的茄子。
“馨菲,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这是苏宁的走前的最后一句话,馨菲对着老板转述着早上的苏宁,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宁姐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尤其在工作中历练出的气质和魄力。同在mars客户部,待人接物方面馨菲显示出惊人的愚笨,而苏宁却截然相反地睿智。等到馨菲在心底藏起佩服和羡慕的情绪,想着好好向她学习时,她却走了,而且是没有理由没有征兆的,如辞职信上写的“个人原因”,只当是对别人的敷衍。馨菲懂这个强悍的女人对老板有着好感,这从工作中苏宁看老板的眼神就可发现。那双敞开的眸子,每当望向行裕时都活跃得像一条小溪,流淌着温情与柔软,这又怎么会被女人的第六感所忽略掉?可是她既然喜欢着老板,为什么又义无反顾地去辞职,而且昨天的昨天还和行裕温馨而又默契地走完“依存共渡”。
最后一句话,苏宁是对自己说的。苏宁的这句回头话,是真诚地由内心升出对馨菲的祝福。但馨菲总感觉这句平平凡凡的祝福留给她如月亮般单纯的心灵一个大大的的湿晕,贴在她正在疑惑的雾霭之内,整颗心便更朦胧了,朦胧得让自己感到难受。所以,她跑到行裕办公室和他说这件事情。
可是,行裕也不知道苏宁突然选择离去的原因。行裕隐隐约约觉得与自己有关,这种隐约被一种因廉耻而自私包裹着,行裕绞尽脑汁想着去撞破,可是它硬的像堵墙。行裕再次瞥过那份辞职信,“苏宁”两字依旧那般秀气地站着,只不过,人已经走在了视野之外。
行裕一天都没抬起神来。
肖雅回美国的事,是肖雅周末就发短信告诉馨菲的,所以这天馨菲还是想到去机场送行。肖雅和馨菲,这对姐妹花如今已如滴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水,这滴墨水,无论从成色,厚度,韵味都是mars客户部这幅国画中无可挑剔的靓丽。等着飞机前的几十分钟,肖雅几乎把时间都挪给了和馨菲的窃窃私语上。反倒是准老公启新被晾在了一边,只得由着肖雅在那边,抱以微笑。
“你要好好的哦,午餐不许吃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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