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闷痛,似块垒于,不消不散。她恍惚间见自己深陷大海,眼前腥黑一片,那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波一波地打在口,她大惊,张口欲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有枝?”
耳畔传来温润的声音,近在咫尺,熟稔而温暖,她却一时想不起那人是谁。她想拉住他求救,双手双脚却犹如千斤重,动不了。她试图告诉那人自己在海中,而无论如何运气,她只能张大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响。惊恐间,便见一道百尺高的海浪兜头打来,一刹那把她打入海底深处。
忽而就明白谁也救不了自己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漆黑的海水,一瞬间心灰意冷,放弃了挣扎。
“有枝!有枝!”感到有人在轻轻晃动自己,那声音焦急起来。
她忽见眼前一道天光打来,瞬间劈开霾的深海,是师父的声音!
耳边传来自己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全身的禁锢随着声音的发出瞬间消散,她蓦地睁开双眼。
便见君之徽坐在自己床头,面带倦色。
“师父?”一张口,方觉自己声音嘶哑低弱。
君之徽布了些许血丝的双眼明亮起来,他抬起洁白的袖口,轻轻拭去君有枝一脸的汗,待将她因梦魇而汗湿的脸蛋擦干净了,君之徽舒了口气,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君有枝有些微窘。师父虽说待自己亲厚,但自她长大后举止便再无小时的亲昵,她为此低落很久,却不敢与师父道来。方才他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是多年未见的亲近之举。
“师父,我梦见自己沉入海底,却没人救得了我。”君有枝嘶哑着声音说道,心底一丝一丝隐隐作痛。
君之徽了她的额头,粘粘湿湿的,君有枝想躲开,却又不舍。
“醒了就好。你受了伤,身子还虚,不要多话。”
君之徽淡淡一笑,眸中若星光涌动,那颗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昨晚来看有枝,一开门就见她躺在地上,桌上地上都是血,他明明早已见惯生死,那一刻却手脚冰凉,一时竟慌了神。
生生怔了半晌,他方想起去请堡中神医张妙手。
张妙手赶来先匆匆扫了君有枝一眼,素来懒得理人的神医所做的头件事,却是告诉他莫要担心。
原来自己已慌乱至此。他淡淡一笑,这些年来,这孩子原已不动声色地牵走自己泰半心思。
她这次内伤并不如七年前柳如烟那一掌伤得重,可张妙手说她心中积郁不散,一口淤血滞留中,病得反而比七年前厉害。
停留在她额头上的掌轻轻揉了揉她,原来在自己不察间,流年早已偷换,当年一清到底的孩子也已心事暗描。
心中难免空旷难安。
他起身将桌子上的药端了过来,见她淡若寒烟的眉头紧紧蹙着,叹道:“莫要嫌苦,糖加多了会解药。”
君有枝白着一张小脸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接,岂料碗刚入她手中,她指尖一颤,那药碗便跌到被褥上。
君之徽看着被药汁染成黄褐色的雪白被褥,心中忽而一痛,他别开脸,轻轻一叹。
“心里究竟如何不痛快,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凡事你都自己憋在心里,什么都不与我说,到头来除了让我担心,你还能做些什么?”
说到最后,他一向温润冲淡的声音渐渐高了,他蓦地起身,深吸一口气,也不看她,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疏淡而疲惫的声音道:“我再去给你端一副。”
说罢转身离开了。君有枝听着那“吱呀”一声的关门声,心头一酸。
她忽而明白自己梦中为何如此惶恐。并非沉溺水中人之将死,而是,无人救她,亦或是,那永远对自己温和亲厚的人就在身边,却没有救她。
因而,惶恐至绝望,以致放弃生的挣扎。
门被猛地推开,她抬头,却见杨淡的小厮采茗白着脸跑了进来。
“大小姐!少爷被林都督打得一身是伤,在院子门口昏过去了!”
君有枝只觉心中似被重锤狠狠一砸,登时中一热,她蓦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眼前事物白茫茫一晃,她整个人直直向地上斜倒。
却被人拦腰抱住,跌入那携着淡淡药香的怀中。
采茗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堡主是如何进来的。他偷偷抬头瞅了一眼一脸冰霜的君之徽,心中突突一跳。
“少、少堡主,杨淡少爷昏倒了,小的一时没注意,就、就来找小姐来问……”
“边走边说。”君有枝压下喉间腥甜,勉强自君之徽怀中直起身来,打断采茗的话。
君之徽拉住她,“喝了药再去。”
声音微冷。
她却顾不得,“哪里喝得下去,我先去看他。”
说罢转身便走。
君之徽放开撷着她袖子的指尖,放下碗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扶起她微晃的身子。
“我与你一起去罢。”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没了往日的温润,似在生气,又似生不起气。
君有枝只觉心头酸暖,方才的焦急也安心了些许,她将身子靠在那人臂膀间,阖上眼,随着那人疾步前行。
“采茗,你去请张妙手,他若走得慢,你就背着他跑过来。”
君之徽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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