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屋子里光线很昏黄,却映着母亲眼中的泪尤为刺眼。
母亲呆愣的样子像一块木雕,静止又僵硬,只有眼泪扑簌扑簌地下落,像倾了闸一样。
仿佛穿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光,母亲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极其缓慢地伸出她战栗的手,像刚刚组装完成的新式机器人一样,胆战心惊地到了我的脸。
昏黄的灯光下,我瞬间被吓得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对我而言,我跟母亲的上一次见面,不过是今天早饭时间,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十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母亲好像老去了十年!头发斑白、皱纹叠起、指腹糙——甚至连泪水都变得如此浑浊——
“妈——”我吓得没能忍住,眼泪莫名地就跟着掉下来,“你怎么了?”
母亲没有给我回答,‘啪’得就扫了我一巴掌,如此之烈,以至于我都没有感到痛觉,只是突然之间的半边脸像失去了知觉,只有嘴角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母亲从来没有这么打过我,歇斯底里地撕扯着我厚重的羽绒服,连捶带打地不停地拉扯我,我像是失去了反应的牵线木偶一样被彻底地吓坏了,她一遍一遍地号啕大骂,我甚至听不清楚她语无伦次地字句——
“你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你是要死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想嫁就直说为什么要这么对人家?——”
“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不停不停地“去了哪里,去了哪里——”不断不断地都是‘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她凄厉的哭声终于把周遭的邻居都喊来了,所有的人都用审视外星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我,通通像忘记了怎么呼吸一样地呆滞,那个静止的画面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开始只有十来个人,随着时间地推移家里的人潮越挤越多越越吵杂,那刻大脑已然空白很久的我,久久地盯着人群,发迹的汗水像小溪一样地急淌下来,我早已忘记了热,莫名地甚至觉得寒冷,只是稍稍地缓缓地一个像幼稚园儿童才会问的问题终于代替了我大脑的空白:为什么十二月的天,所有人都穿着短袖裤衩?
今天不是平安夜么?
是像是初初降临这个世界的人,对着这个越渐嘈杂哄闹的世界充满了畏惧与恐慌,直到我的视线落在餐桌前那幅硕大的挂历上,再也忍不住地惊叫起来——
2010年8月!
挂历的背景是大幅清凉的山水瀑布,倾泻而下的激流恰似冲进了我的脑海,一下子把我所有的理智清除的无影无踪——
从我从公司出发到回到家中,于我而言,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半个小时,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比起此刻的惊吓那个小小的时间耽搁实在算不上多久。
母亲被我的尖叫吓坏了,愣在人堆前面,完全失去了主张。直到我的表妹双星匆忙地从人堆中挤了出来,走到我面前轻声地安慰当时已经情绪失控的我——
没过几分钟,看热闹的人便都被双星和同她前来的男子遣散了。
家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我和母亲,仍然止不住地战栗,双方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姐——这五年,你知道姑妈有多担心你吗?不过,回来就好,无论如何,回来就好了——”双星抱着扔在抽搐不止的我,心疼又责备地安慰我,那刻,我才真正意识到那个老被我看成小孩子的妹妹,好像突然长大了。
五年,五年。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却好似本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真正意义是何?
“好了,回来就好,先什么都别去想了——我和志成听说你回来都吓坏了——”双星也禁不住地掉眼泪,那时的我们就像调换了身份的两姐妹,她像姐姐一样地心疼地劝慰我这个失魂落魄的妹妹——但当我听到‘志成’这两个字的时候,惊愕地眼神再也收不住了——
我抬眼看到眼前的男子,像被击中了一样吓得喉头哽住。要知道,我半个小时才见过这个人,而那时他正在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孩于圣诞树下热烈地拥吻!
那时他还是个男孩,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却绝对不能再以男孩来称呼了——单目测他就将近高了六七个个公分,身材轮廓都已更加挺拔健硕,完全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干瘦味——许志成原本就是清秀漂亮极的男孩子,长成后的五官更立体了,端正中显得更加英俊逼人,虽然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他是那个我永远不可能忘记那个画面里的男孩,但他的确已经长大了。
我握了握僵直的手指,五年,他们都有二十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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