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开着的窗,足够了,对一个忍者来说,几乎连老鼠洞都有可能成为通道。他注视着我,可是我泪眼朦胧本看不清他的神态,只觉得他抓我肩的手突然变得用力,他蹲下来,笨拙地想替我抹掉眼泪,可是我的眼泪越掉越凶,好像要把十七年的空白全部填补上一样。
“我还是惹你哭了。”欢休的声音很悲伤,我拽过他拿他的袖子抹眼泪,他就那样乖乖地任我牵扯他的手,“别哭,我会比你更难过。”
欢休的话一下激起我心里的火焰,“你现在对我这么好干嘛?我只不过是个供你吃、穿、用度的老妈子,你理我干什么?我连个外人都不如,别人讨好你还能得到你一个笑容回馈,我算什么,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东西!”从领养他时被他的冷漠刺得满身是伤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泣,因为我在他面前必须是个成熟理智的大人,要担负起教导养育他的重责大任,在他面前我没有任的资格,而他成熟长大更是我毕生的骄傲,那比拿多少博士头衔都有意义,他已成为我生命中甚至比父母更重要的存在,可是今天却让我觉得我在他的心里本是无足轻重的,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谁说你不如外人?你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欢休突然将我圈进怀里抱住,我霎时怔愣地忘了一切,困惑地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居然涨满了潮红,“你在我生命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他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向一边,并不正面对我说话。
“谁呀?那些个玻璃瓶子吗?”我的泪不知不觉中竟止住了,却不满意他的表现。
“是你!”他急忙转过头来澄清,大概发现我是故意的,懊恼地低垂了头,他害羞了,天哪!我玉颜幻姬怎么会教出这样皮薄如纸的儿子。
“哼!编胡话安慰我吗?我才不信,为什么你在学校里见人就是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对我总是非嘲即讽冷冰冰地摆一张酷脸。”我就是想不通。
“你生这么大的气就为了这个?”他小心翼翼不确定地问我。
“是!你给我老实交待。”他没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向我露出一个很轻柔的微笑,对,就是这种微笑,在学校里他对每个人都以他这种柔和的微笑相对,可是我立刻敏感地察觉这微笑本没有温度,刚才太冲动也太远,也只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才发觉,他这个微笑简直就像日本艺伎戴的笑面一样,没有欢乐为基础,眼底没有笑意,心中没有笑意,本是冰凉的,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突然阻隔在我和他之间。
我连忙捧住他的脸,“别笑了,别笑了,好恐怖哦。”
他收敛起那笑容,有些火大地瞪了我一眼,“还要不要我对你笑?”
“不,不,不要了……”我连忙摇头,“你干嘛像个两面人似的,怪可怕的。”我拽起他另一边的手臂将脸上残余的泪水抹干净。
“在人群里戴上面具会比较安全。”他忧伤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我几乎听不清楚,他还是如此缺乏安全感,我懂了,他只是害怕受到伤害。
我反拥住他,“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我只是——”嫉妒?嗯?
“以后别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死了。”他的冷嘲热讽又来了,这才是我所熟悉钟爱的“犬子”。
“你这个没眼光的笨木头,你妈咪我这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绝世美人图,不懂得欣赏还敢批评,你不想见晚上的月亮了是不是?”我一跃而起,心情霎时恢复万里无云的夏日晴空。
欢休白了我一眼,抬起两只手臂,“这衣服我不要了,全给你的鼻涕雨糟蹋了。”
“你再嫌!以后衣服自己用手洗,洗衣机拒绝接纳任何你的衣物。”我的怒吼足以震破实验室里脆弱的玻璃器皿,而且确实突然“乒”“啪”之声不绝于耳。
“你在烧瓶里加了什么东西?!白兰地玻璃瓶那么厚怎么能烧?酒的沸点有多低你不知道吗!”欢休惊跳起来,像超人一样旋风般处理流理台上的狼藉,这才是我教养出的宇文欢休呀,完美的外表,脾恶劣的混世魔王,而不是学校里人人称赞、和蔼可亲的学生会长,他真实的一面终归只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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