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来到南宋,身边陪伴最多的莫过于几个贴身女使和陪嫁嬷嬷,她们有一个相同点就是都得听她话,所以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就连当初在陆府的一番责备斥骂也是娇憨可人的。后来见到的哥哥爹爹娘娘更是生怕说一句重话就让她伤心,尽往体贴方面靠。所以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男音还真是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连面前的茶碗都打翻了。
“你!”唐琬转头怒瞪他,“人吓人,吓死人啊!”
“哧!”来人笑眯了一双迷离婉转的桃花眼,掸了掸锦袍的下摆,慵懒随意地窝在唐琬旁边,“姑姑还是如今这般有生气的好看!”
此人名唐钰,是唐大郎唐瑾的嫡二子,仅比唐琬小一岁,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混熟的。此人是唐家的一朵奇葩,生长在唐氏这么一个世家大族中,偏偏没有培养出一点的士大夫气质,反而惫懒散漫格多变。要说他愚笨不开窍,那是在开天大的玩笑!哪怕他从小捉鸟捞鱼上蹿下跳,气跑先生气晕夫子,惹得老师既爱其才智又恨其顽劣,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唐家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这可把唐父和唐大郎愁得直揪胡子,但骂也骂过,打也打过。骂他,他左耳进右耳出;打他,打重了自己舍不得,打轻了这家伙没几天又活蹦乱跳好了伤疤忘了疼。祠堂跪过,家法用过,但此人就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最后大家都没辙了,看他虽然折腾但知道分寸,也就撒手不管他了!
唐琬没搭理他,重新架上小汤瓶开始煮汤。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点出来的茶比第一碗好多了。她把茶盏往他前面一推,没好气地说:“贤侄儿,吃你的茶吧!”
他端起茶盏面色陶醉地闻着茶香,细细品尝慢慢回味,连声赞道:“好茶,好茶!果然姑姑的茶水是最佳的!还是姑姑疼我!”
唐琬挑眉:“得唐衙内一番赞语,真是令妾身铭感五内痛哭流涕啊~”
“咳咳!”唐钰呛了口茶,放下茶盏鼻子,“这个……”
唐琬微抬下巴,斜眼看他:“说吧,又看上了我什么东西,还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我跟大哥哥求情?”
“额……”唐钰扇了几下手中的羽扇,“姑姑多心了,这个侄儿是真心……”
“二哥儿~”唐琬浅浅地笑开,看到唐钰被她笑得恍惚了下,心中甚觉好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端砚!”
“恩?”唐琬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坡遗砚!”唐钰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琬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时又气又好笑:“又去斗珍了吧?我说你惦记我这方端砚多久了?”
“很久……额!”唐钰头,嘿嘿笑了声。
“真是怕了你!过会子跟我一起去取吧!”
唐钰顿时喜形于色:“多谢姑姑,侄儿就知道,姑姑最疼……”
“赢了彩头五五分!”唐琬回头加了句。
“……”
其实看到唐钰和她的相处方式和以前一样,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爹爹很好,娘娘很好,哥哥们也很好,但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唐琬也觉得别扭,而唐钰和她一如既往地互相拆台打打闹闹,让她憋闷的心情好很多。坐榻背靠竹林,风吟细细;面向花圃,清香阵阵。没有被工业废气污染过的湛蓝天空一碧如洗,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冒出咕噜噜的声音,身畔有损友,手中捧茶香,生活如斯美好!
唐钰看唐琬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怕她在外头睡着着了凉,身体还没好透又病倒,病上加病很损身子的,便劝她回屋。唐琬一想到之前连续吃了十几天中药的恐怖经历,不禁打了个哆嗦,噩梦!绝对是噩梦!她马上乖乖地起身就走,连跟唐钰惯常地斗嘴也抛之脑后,倒是让唐钰一时有些不着头脑。
看着观风捧着一个红木小匣子走进偏厅,唐钰的眼睛“蹭”的亮了起来,吓得观风脚步都顿了顿。唐琬看得哭笑不得,问道:
“我没记得你以前有多喜爱砚台啊?”
“有了这方砚台,”唐钰兴奋地直搓手,“我的奇珍阁就可以力压张六郎的珍宝斋一头啦!”
说到最后,尾音都带了些颤音。
唐琬摇摇头,对这两人的扭曲诡异的交情见怪不怪。张六郎是将门世家张氏的郎君,和唐钰一样同为家中奇葩!第一次见面这两人就因为几句口角打了一架,结果觉得对方很和自己胃口,但又因为小男孩让人捧腹的自尊,见面就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在每个方面都要跟对方比一比,这样打打闹闹倒是感情愈发好了,但凡有人欺负一人,另一人必定为他报复回来。
这算什么?相爱相杀?唐琬的思维又飘到次元空间去了!
“娘子,二少郎君,顾十二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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