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问老红军活动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虽然已经到了中午,县委书记师大奎也没有在槐河吃午饭的意思,脸色铁青地上了车,急匆匆赶回县里去了。王梓明知道他生气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自己安排了个死人让他去慰问,玩笑开的大了些,所以回到乡里,情绪就有点低落。尹红妹安慰他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又不是咱没努力过。王梓明想想也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的生死啊,再说自己是市里下派的干部,又不归县里管,想那么多干啥,浪费心情。
中午吃过饭正打算睡觉,忽然院子里想起乱腾腾的脚步声。王梓明预感到不妙,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县公安局的王振,带着四五名警察,一个个神色严峻。王梓明迷惑地说王队长,又有什么事情了?王振说王书记,对不起,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宿舍藏有可疑物品,我们来检查一下。王梓明心想这都是哪跟哪的事情啊,闪开身子说你们进来看吧,随便看。王振也不进去,向身后一名警察示意了下,那警察径直进屋走到床前,一猫腰,从床底下拉出一截钢丝来,应该是电动车或者摩托车的闸线。
王梓明惊得目瞪口呆,说这这这,这绝对不是我的东西,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王队长勉强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又得委屈王书记和我们走一趟了。王梓明知道隔壁的尹红妹肯定在听着,就大声说,好吧,我跟你们去县局。
县公安局经过技术鉴定,确定在王梓明房间里发现的那截钢丝和杀害雷黑子使用的钢丝材质相同,并且截口吻合,应该是一根钢丝截成了两段。问王梓明,王梓明只说自己不知情,可能有人偷偷放在他床下的,想故意陷害他。
鞋印出现在现场,又在房间里发现了凶手剪断的钢丝,这两种巧合放在一起,无论王梓明怎么解释,警察都不相信了。尹红妹又是后脚就跟到了公安局,找到局长澎湃。彭局长这次也有点疑心了,嘴上答应着,暗地里交待加大审讯力度。折腾两天两夜,王梓明才算是被取保候审了。
王梓明回到槐河,气的一天没吃饭,发誓要把几次三番诬陷他的人揪出来。高洪来到他宿舍,假惺惺地安慰他一番,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何必那么在意?王梓明咬牙切齿地说,等我查出来是谁干的,要了他的狗命!高洪讪笑着走了。
王梓明倒霉,尹红妹也不顺利——提副县长的事情竟然泡汤了。本来工作做的好好的,市委常委会也讨论通过了,就差走走过场了,哪料考核组到青龙的当天晚上,就在汽车雨刷上发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尹红妹贪污、挪用国家专项扶贫资金。考核组里也有尹红妹的人,在第一时间里就把这个坏消息秘密通知了她。尹红妹一听,大吃一惊,连夜赶到市里找到了组织部李毅部长。李部长已经得到考核组的汇报,看尹红妹慌张的样子,笑着说慌什么,这可不是你尹红妹的作风啊。尹红妹说李部长,你无论如何得帮我度过这一关。李部长呵呵一笑,说,我帮不了你。不过我们组织部是不接受匿名举报的。尹红妹听了,大松一口气。说到底,李部长还是比较欣赏她,因为这类举报信,查与不查完全是一句话的事情。
哪料没等尹红妹喘口气,举报信又飞到了市纪委。市纪委书记钱忠臣这几天正在气头上,因为他的妻弟这次没通过研究,老婆和他打了一架,把他脸都抓烂了,骂他是窝囊废。所以他接到举报信后,二话不说就签批了“严查”二字,批给了青龙县纪委。纪委书记亲批,青龙县纪委不敢怠慢,派出四个人的调查组进驻槐河,真真假假地开始调查。调查组在槐河呆了两天,把乡里的帐拨拉了好几遍,也没查出什么大问题。扶贫款虽然部分挪用给教师发工资,但这是经过班子会研究过的,再说教师们也需要扶贫。调查组叫来高洪问话,高洪表现的非常嫉恶如仇,把写举报信的人痛骂了一顿。调查组的人说高乡长,你怎么知道有举报信?高洪张口结舌,解释不清楚。
等调查组撤走后,县里的考核早已经锣罢鼓罢了。县国土局局长葛先进出乎意料地被提拔为副县长,分管农林水。葛先进和县长刘蹊是一条线上的人,而刘蹊和师大奎面合心不合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这也是县级班子普遍存在的现象。一山不容二虎吗。刘蹊正是抓住举报信这个事情,把自己的心腹葛先进推了上去。
尹红妹虽然心里素质好,也难免失落。周五下午,王梓明去她办公室,看她正闷闷不乐地看报纸,有心想让她开心,就说红妹,晚上请你吃饭吧?尹红妹丢下报纸,说你也别请我了,晚上咱们去孟经理那里吧,昨天她还给我打电话呢。王梓明心里一动,问,孟经理说什么?尹红妹一笑,没说什么,只是邀请我们不忙的时候去她那里坐坐,说是新做了什么点心。
王梓明自那晚夜会孟佳荫后,一直没再去过枫林晚。孟佳荫一丝不挂地弹奏《梦中的婚礼》那震撼的一幕,经常会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心潮澎湃。每次去村里路过枫林晚,他总是放慢车速,痴痴地望着山头那火红的枫叶,回想着那晚和尹红妹三人共赏明月的醉心场景,不能自拔。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孟佳荫就是那个女优秋月枫后,王梓明一点都不觉得她有什么风尘之气,反而觉得她高贵素雅,圣洁如雪莲,甚至是可望而不可及了。有几次,他不自觉地拐上了那条通往枫林晚的沙石路,但等看到孟佳荫那栋小楼的一角时,又没了去见她的勇气,怅怅然调转了车头。
在去枫林晚的路上,尹红妹问王梓明说,梓明,你觉得这举报信是谁写的?王梓明愤愤地说,那还用说,除了高洪,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尹红妹沉思了一阵,说,我也感觉是他。可能是铁矿厂的用地我没有给他批的原因吧,没想到这人报复心这么重。王梓明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批不批?尹红妹说,批个屁。本来打算过完年给他批的,既然这样,他就甭想了。
枫林晚因为供应的全部是素食,主人又信佛,再加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所以吸引了万川市区不少同样向佛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每到周末或假日就拖家带口来到这里,一住就是好几天。能和主人孟佳荫在一起谈经论佛,是他们非常向往的事情。
今天是周末,枫林晚的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车。王梓明在孟佳荫那栋小楼前下了车,望着熟悉的一切,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一身素雅的孟佳荫正站在桂树下迎接他们。脸上是淡淡的笑,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王梓明却做不到像她那样淡然,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就开始怦怦地跳起来,脸不自觉地开始发烧。尹红妹没注意到他的反常,但孟佳荫却把这一切看到眼里,说,二位来尝尝我给你们准备的静心茶吧。她说这话时,双眸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梓明一眼,王梓明的心就更不静了。
在客厅落座,有小姑娘端上茶来,那茶是红褐色,闻起来味道很特别,不知道是什么茶。尝了一口,略带苦涩。尹红妹喝不惯,皱着眉头说孟经理,这就是你说的静心茶啊?孟佳荫也不回答她,问王梓明说,王书记感觉这茶怎么样?王梓明也是满嘴的苦涩,也不好意思说难喝,只是说,嗯,很特别。话刚说完,就觉得嘴里的苦味渐渐退去,一种清新之气从肺腑之间缓缓升起,顿觉神清气爽。不由得脱口而出,果然是好茶,先苦后清,先涩后滑,奇妙的很!只是为什么要叫做静心茶呢?孟佳荫微微一笑说,因为想静心就得能吃苦啊。王梓明忽然想起那晚她说的“心戒”已破的话,心想有了那晚两人的身体接触,这些日子她真的能做到静心吗?“想静心就得能吃苦”,看来她也在和心魔做斗争呢。偷眼去看她,见她只穿着一件绿色的毛衣,一双胸伟岸地挺立着,把毛衣高高的顶起来,那张脸就衬托的更加白净了。眼前忽然闪现出她右胸上那只展翅飞翔的彩蝶来,就有点心猿意马了。孟佳荫好像知道王梓明在欣赏她的身体,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王梓明一阵慌乱,赶忙掩饰着说,孟经理,这茶这么好喝,是从哪里买来的?孟佳荫说,我自己采的,买不来,想喝的话就来我这里好了。
晚饭还是很简单。孟佳荫所说的点心类似年糕,里面的馅是红小豆,吃起来味道很不错。尹红妹爱吃甜的,一连吃了几个,问孟佳荫说,孟经理,真佩服你有这样的手艺,这点心有名字吗?孟佳荫说,当然有,叫做“善哉”。尹红妹说嘿,名字也这么有意思,是不是吃一口都要念一句“善哉”呢。王梓明忽然想起前两年报社的同学肖昆去日本采风,回来的时候好像带的有这种点心,就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善哉”可是日本的名吃啊。尹红妹嘴里还嚼着点心,惊奇地问孟佳荫说孟经理,你连日本的点心也会做啊?孟佳荫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慌乱,垂了眼说,做着玩的,哪管它日本不日本的。王梓明看她有些黯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真想照自己脸上打一巴掌。
忽然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一会时间,有个小姑娘飞跑进来,惊慌失措地说孟经理,不好了,不好了!孟佳荫说慌什么,慢慢说。那小姑娘跑
的急,手捂着胸口说,有几个坏人闹事,把香香姐打了,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孟佳荫沉着地问她,客人为什么闹事?小姑娘说,他们说我们的鱼香豆腐里没有鱼。王梓明听了,气愤地说,这明显是找事的,你们坐着别动,我下去看看。说着起身下楼。孟佳荫和尹红妹也跟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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