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继续往上游开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形石柱伫立在水面上,有头有身子,惟妙惟肖,顿时吸引了全船人的目光。王梓明知道,这就是槐河最著名的一景——“嫂嫂石”了。虽然从小就知道水库里有这么个稀罕东西,但他并没有走近来看过。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老家屋后的山岭上,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嫂嫂石的影子。王梓明小时候就很纳闷,难道石头也有性别,可以看出是男是女?
待走近了,尹红妹交待船工放慢速度,绕着那石柱转上两圈,让大家好好欣赏下。原来那石人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感受是不一样的。从东往西看,只是一个人样的石柱,分不清男女,但从南往北看,横看成岭侧成峰,这石人的胸部刚好生有两大块滚圆的大石头,那形状,那曲线,活脱脱就是女人的一双。满船的人看了,无不啧啧称奇,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有人说,这嫂嫂的身材也太性感了吧?惹得大家一片开心的笑声,都拿眼不自觉地去看尹红妹高耸的胸部,尹红妹就微微涨红了脸。
转到石人北面,就又是一番景象了。尹红妹笑吟吟地在扩音器里提醒大家说,嫂嫂石是很神奇的,请各位仔细观察,她还有更形象之处,看哪位能先看出来。先看出来的,说明和嫂嫂有缘,嫂嫂今晚就会走进你梦里。于是大家都重新带着探究的目光去观察这石人,都想和这位性感的嫂嫂结下不解之缘。其实尹红妹所说的神奇之处,包括王梓明,有不少人已经找到答案了,但都装作没看出来,想把这个风头让给领导们。县委书记师大奎挨着李部长坐着,笑眯眯地问他说,李部长,看出什么门道没有?李部长仰头仔细看着,忽然一拍大腿,说哎呀,我发现了!大家快看,这嫂嫂还生有头发,还是披肩发呢!于是大家按照这个提示看去,果然看到那石人的头上长着几株野藤,那藤蔓垂到脑后,在岩石上附着,已经没有了叶子,只剩下长长的藤条,不是头发是什么?还是拉丝烫呢。满船的人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七嘴八舌地说还是李部长眼光独到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就发现不了呢?李部长兴奋得满面红光,连声说,妙,妙,槐河果然灵秀,有这等神奇的景色。身旁的冷秋却还是冷冷的样子,脸上是一副小儿科的表情,撇撇薄薄的嘴唇说,就看出个头发?下面也有草呢。
满船人一愣,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尹红妹更是笑弯了腰,捂着胸口叫肚子疼。其实大家早就发现,那石人除了有头发,身上光溜溜的,寸草不生,只是腿根部位,赫然是一簇蓬蓬的白草,半米多高,茂盛的很。虽然都看出来了,不好意思去说,没想到一向冷若冰霜的冷秋竟然这么直言不讳,也实在是出乎意料了。冷秋今天还是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指着李部长说,我揭发啊,是老李先看出来,刚才悄悄告诉我的!于是满船的人笑的更欢了,气氛达到了。
李部长说尹书记啊,这嫂嫂石这么神奇,一定有什么来历吧?尹红妹说当然是有来历的。县长张永泰说,这个嫂嫂石的来历,非常有爱的,尹书记你就给李部长讲讲吧,看看你这个导游合不合格。尹红妹笑着说好吧,拿起扩音器,娓娓道来。
说很久以前呢,并没有这个槐河水库。这位嫂嫂,原本是住在西边的半山腰里,是个寡妇,只和公公婆婆相依为命。连年大旱,大地干的直冒烟,人们吃水困难,渴死人畜无数。嫂嫂贤惠,怕渴坏了公婆,每天都要挑着水桶,翻过几座山头去深山里找水。一日又去山里找水,从早到晚,双脚磨破,并未找到一滴。又渴又饿,路过一个土地庙,想起渴死的乡亲,心生悲戚,跪在庙前哭诉,祈求神灵可怜众生。正在那里伤心,听得山道上得得马蹄响,见一老者骑一匹瘦马缓缓而来,边走边歌。那老者生的奇怪,猿头豹首,形似枯柏,身如古槐,身上的衣服非古非今,手拿一马鞭子。嫂嫂看他这般摸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害怕,躲到路边不敢做声。那老者走过她身边,也不看她,忽地把手中的马鞭扔到地上,说,回去放在水缸里,需要水的时候提一提就可以了,但千万不能拿出来,否则必发洪水。说罢,继续高歌而去。嫂嫂惊异,拿了那马鞭回去,放在空着的水缸里,稍稍一提,即是满缸的清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争相去她家取水,一个小小的水缸,却是用之不竭。公公好奇,有天半夜起来去看那水缸,见里面泡着一马鞭,以为是脏东西,顺手捞了出来,扔在地上。瞬间山洪暴发,房屋被冲毁,公公婆婆被洪水卷走。嫂嫂伤心至极,日日夜夜站在水边等待公公婆婆归来,随站成石头,所以此石名为嫂嫂石。
尹红妹讲完,大家唏嘘不已,感叹一番,再去看那石人,都带着敬佩的目光。心想这位孝顺的嫂嫂,真的可以给天下的媳妇们上一课了。现在的媳妇和公婆都是死掐,哪能像这位嫂嫂这样贤惠?可见国人道德倒退不是十年二十年了。王梓明不敢确定这个故事是不是尹红妹临时杜撰的,但她讲故事时候那神采和风韵,已经超越了故事本身,确实让人痴迷。这个故事也许很老套,但今天从尹红妹嘴里说出来,那感觉是格外不一样的。
李部长听了这个传说,很有感慨,诗兴大发,口占一首道:
嫂嫂美而惠,
千古孝名传。
高朋满船坐,
共话嫂嫂贤。
李部长吟罢,大家纷纷称赞这诗做的传神,做的绝妙,那口气就是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到了李部长这里,都得靠边站哪凉快去哪。其实在王梓明看来,这不过是一首打油诗罢了,也可以叫做顺口溜。县委书记师大奎善于溜须拍马,把李部长这首诗反反复复在口中吟诵着,越品越有味,好像是受益无穷似的,翘着大拇指,连声说佩服,佩服,想不到李部长竟然有如此雅兴。这嫂嫂石我也来过不少次了,怎么就没一点感悟呢?还是站的高度不一样啊。又对尹红妹说尹书记,交给你个任务,把李部长这首诗找人写了,好好装裱后挂在度假村的大堂里,让游客也好好品味品味,长点见识。尹红妹说哎呀,那这度假村可是要上档次了啊!县长方永泰爱写字,知道李部长字写的也好,就说,找什么人啊,李部长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是市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呢,咱要他一个亲笔多好啊。师大奎就照着自己的脸虚打一巴掌,说看我这记性,李部长你可不要吝惜你的墨宝。李部长说,没问题,回头让尹书记去我那里取吧。
欢声笑语中,游船离开嫂嫂石,继续向上游开去。几只洁白的水鸟在船头盘旋着,成群的野鸭在水面上追逐嬉戏,沿岸山清水秀,时时可见钓鱼人搭建的五颜六色的帐篷,槐河水库果然是好风光。
王梓明半天没听到高洪的声音,回头一看,高洪正躲在船尾,用手笼着嘴讲电话,神情紧张。王梓明看他脸色很不正常,毫无欣赏风景的心情,心想难道这家伙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会不会是出逃的雷黑子又在要挟他呢?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尹红妹叫自己的名字,说王书记,你歌唱的好,来一首给大家助兴吧。于是大家都叫,来一首来一首。王梓明实在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唱什么歌,但也不忍心拒绝朝着她笑的尹红妹,就接过他手中的扩音器,清唱了一首《敖包相会》,博得了一片掌声。这个头一开,接下来就有人主动要求唱了,李部长也在大家的撺掇下唱了一首《三峡情》,声音相当浑厚,听起来还不错。尹红妹自己也唱了一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当唱到“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时,张永泰接口道:不采白不采!惹得满船都是哈哈的笑声。看着满船兴高采烈的人们和风采无限的尹红妹,王梓明不得不佩服她如此强悍的组织能力,好像她本身就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能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难道这就是美女效应?王梓明暗暗欣赏着尹红妹凸凹有致的身段,盼望着夜晚早点降临。
游船到了水库上游,大家下船去爬一座小山。那山上有几架野猕猴桃,早已熟透,大家就摘了去品尝,连夸美味。山道两边灌木纵横,有一人多高,山路又崎岖,很是隐蔽。尹红妹看四下无人,把王梓明拉到一边说王书记,我今天表现的怎样?王梓明看她眉眼异常生动,因为爬了一段山路,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真想一把把她抱住。强忍住了冲动,说红妹,你表现的棒极了,我已经开始崇拜你了——晚上怎么办,你准备怎么表现?尹红妹说你说什么呢,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啊?晚上师书记准备在县里宴请李部长,都安排好了,我也要过去的。王梓明听了,心里凉了半截,说那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尹红妹说你回乡里不也是一个人住吗。再说我给你安排这个房间,是度假村最好的房间,我答应过你的,一定要兑现。王梓明说可你还答应过晚上要陪我的啊。尹红妹哈哈一笑,说那是给你开玩笑的,你这人啊,光想着好事。
王梓明还要说什么,听得有人叫尹书记,尹红妹就走开去了。王梓明像个泄气了的皮球,浑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再也不想往上爬了,下山回到船上,却看见高洪一个人愣愣地在船上坐着,目光有点发直
,对他视而不见。王梓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高乡长,在发什么呆呢?高洪浑身一震,好像是猛地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王梓明就觉得他有点反常,肯定是有什么极重的心事,也不便去问。
一群人尽兴回到岛山,稍稍休息后,又上了大船返回。王梓明心情不好,回来就去了房间躺着,听得水边汽笛响,就站在窗前去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房间的窗户下就是水面,离码头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见尹红妹安排大家依次上了船,那船就离岸开走了。王梓明注意到尹红妹回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安慰他似的。眼看着尹红妹的身影渐渐不见,王梓明的心空的像秋天收割后的旷野,只剩下了几堆草垛。
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看天色尚早,就到岛上随便走走。因为今天是度假村新开业,客房和餐厅都在优惠酬宾,所以岛上游人不少,红男绿女随处可见。虽然已经是傍晚了,水上的摩托艇还在来来往往的飞驰,不断有游客上岛。王梓明拾阶而上,看到原来的林间小路,现在都变成了木板路,散发着松木的清香,走上去很舒服。路边的指示牌,垃圾桶看上去都很上档次。信步走到小岛的北面,沿着实木铺就的小路走下去,又看到了路边的那块大石头。想起尹红妹在这块石头旁对他说的那句“你真是不懂人心”的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似的,尹红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惜今天他懂了人心,却被尹红妹耍了一把。
晚饭也没心情去餐厅吃,打了服务台的电话,让服务生送到房间了一份简餐,没滋没味地吃了,躺在床上看电视。还好,电影频道的佳片有约节目里正在播放老电影《廊桥遗梦》。王梓明虽然已经看过一遍,还是被女主人和摄影师的恋情深深打动了。弗朗西斯卡说,罗伯特,你身体里藏着一个生命,我不够好,不配把它引出来,我力量太小,够不着它。我有时觉得你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比一生更久远,你似乎曾经住在一个我们任何人连做梦也做不到的隐秘的地方。你使我害怕,尽管你对我很温柔。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时不挣扎着控制自己,我会觉得失去重心,再也恢复不过来。
可摄影师罗伯特死了。爱情总是凄美的,王梓明这样想。只是像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这样的爱情绝唱,也只有发生在那安静的,世外桃源般的乡下,远离世间的纷纷扰扰,远离人们的视线。所以在那仅有的两天时间里,他们才能撞击出耀眼的火花,然后疯狂燃烧。可现实的人们,所要经受的诱惑太多了,肉体的,物质的,精神的,形形色色,纷至沓来,防不胜防。所以男女之间的所有感情,都不可避免地刻上了世俗的烙印,那些绝对纯洁的爱情,也只好存在于书本上,电影里罢了。王梓明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变得焦躁起来。既然人人不能免俗,既然自己已经堕落,那就堕落得更彻底点吧,反正这个世界,真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
夜渐渐深了,热闹了一天的小岛渐渐安静下来。王梓明关了电视,关了灯,走到窗前去看那月光下的水面。初冬的天气,夜风从水面上吹来,扑面已经有了寒意。月光皎洁,撒在水面上,却被夜风晃碎,成了满河斑斑驳驳的碎银。远处,一束灯光在水面上晃动,王梓明就盯着那灯光出神。灯光越来越近,风中传来摩托艇的引擎声。这深更半夜的,还有人来岛上?王梓明这样想着,看到摩托艇已经靠拢了岸边,从船上跳下来一个裹着风衣,戴着帽子口罩墨镜的女人,全副武装,女特工似的。王梓明觉得有点奇怪,这女人怎么这样扮酷,夜里还要戴墨镜?难道秘密来岛上会情人?想到今夜自己孑然一身,不禁叹了口气,关了窗户,把自己脱光了去浴室洗澡。洗着洗着,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尹红妹那性感的身体来,想到她那一双手感极好的胸和小腹下那雄伟的一片黑森林,身体抑制不住地就有了反应,心里一个劲地怨恨尹红妹耍了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尹红妹不说那句“到时候你不准打呼噜”,王梓明也不会觉得如此失落。身体实在肿胀的难受,想想这个样子,今晚怕是难以入睡了。正在失落之时,忽然听到隐隐有敲门声。以为是幻觉,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关了淋浴侧耳去听,果然是自己的房门在响。还以为是宾馆服务员,也不穿衣服,挺着身子走过去把门开了个缝,伸头一看,吃了一惊。门外站着刚才船上下来的那位戴着墨镜的女子。就在王梓明迟疑的当儿,那女人挤身就进了门,又随手把门关上,怕被人看到似的。王梓明急忙用双手遮了下身,说你你,你找谁?那女人拉掉帽子和口罩,摘掉眼镜,笑着说我这妆化的不错吧?王梓明像一条搁浅得快要窒息而死的鱼又跃进了水里,惊喜地叫了一声,红妹,是你!
尹红妹说当然是我,我说话算数的。说完才发现王梓明竟然一丝不挂,呀地一声捂了眼睛,说你这坏人,就这样光着身子迎接我啊。王梓明再也不拿捏自己了,一把把而柔软的尹红妹抱起来向床边走,说红妹,今晚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你了!尹红妹勾了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又没说让你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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