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雍正八年，注定了不是平静的一年。

五月初四，怡亲王胤祥崩。当今圣上痛失自幼亲密，夺嫡时期互相扶持，登基后更是成为其左膀右臂的十三弟。四九京城一片压抑，朝中诸人莫不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生怕撞在面色不善、脸色沉地似要滴水的皇帝手上。弘历心底也是不痛快，府里众人亦极识相俱都安分沉默了下来。

消息传到敦儿耳里的时候，她唏嘘了好半晌，不过她也没有多少时间消沉，已经八个月的肚子让安嬷嬷众人每日恨不能多生几只眼睛看顾她，就害怕出什么事儿，俗话可是说“生七死八”啊。再加上快二岁的小阿图正是好动淘气的年纪，因为被禁止往自家额娘身上爬，所以她现在最喜欢和额娘显摆分享她心爱的百宝箱，一只昆虫、一片漂亮的叶子以及阿玛送的礼物和布顺达等特意为她做的玩具。又是叮嘱嬷嬷们要小心看顾小阿图，又是陪着自家女儿胡闹，敦儿的愁绪还没有来得及酝酿就飞走了。

六月二十五日，经过一夜的艰难生产。于次日，也就是雍正八年六月二十六日，敦儿为弘历诞下了他的第一个嫡子二阿哥永琏。由他的皇玛法亲赐“琏”为名，是承宗器之意。像是想一扫怡亲王离开的霾，永琏的满月办得极是盛大。里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到四阿哥府，来宣旨的公公捏着厚厚的打赏，笑眯了眼睛，吉祥话和讨喜话，一句接一句，还不重样儿。

十月三十日，正值皇帝的五十万寿。

弘历和敦儿领着二岁的大阿哥永璜、大格格图里宜琛比以及不过五个月大的永琏给皇阿玛、皇爷爷贺寿。敦儿面圣的机会并不多，有限的几次亦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不过现在她可是对雍正帝四四好奇得很，敦儿大着胆子偷偷地瞧了一眼，他虽身着极喜气的吉服，却依然掩饰不了他脸上的疲惫和沉郁，看得出来怡亲王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很大。

即是如此，他也并不是一如敦儿想像中的四四那样严肃、冷峻，对着一身笨重正摇摇晃晃努力行礼的永璜和小阿图，他脸上虽未露出笑容，却是面色柔和，更是认真专注，耐心地听着他们声气地说着诸如“孙儿恭祝皇爷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吉祥话，甚至还抱了小阿图牵着永璜的手，低声和他们说话儿语气温柔。在看到永璜和小阿图奉上的有些幼稚的寿礼，他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浅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温情的四四，敦儿眼睛一热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再想到离十三年不过五载她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祝寿请安过后，和弘历分开，敦儿及几个孩子来到安置女眷的殿。不管是后妃格格们还是命妇们俱着厚重华丽的吉服，就像一个个移动的珠宝架子，满室的流光溢彩，直晃得人眼睛生疼。“恭请皇额娘（皇）万福金安。”礼毕，又分别向刚晋的禧贵妃和其他几位娘娘们行礼才罢，待皇后笑着对敦儿道：“行了，都起身罢。”后，一一向敦儿仔细询问过孩子们的情况，才道：“天儿冷，就不用拘着他们了，仔细嬷嬷好生看顾就行了。”“媳妇省得。”“行了，你一向是知礼的，跪安罢。”居于皇后左侧的禧贵妃满脸喜色，对比望着永璜和永琏眼中偶尔流露出郁色的皇后，可以看出在后诞下一个好儿子是多么重要啊。禧贵妃也向敦儿交待了几句，便让她谢恩跪安了，各娘娘正对着禧贵妃称赞着阿哥格格们的大方知事，禧贵妃笑着一一应下，敦儿看着皇后的强笑，更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要走到她那一步。

雍正爷的子嗣不丰，皇阿哥福晋席上不过就敦儿和五阿哥弘昼的福晋吴扎库氏。吴扎库氏是个心有丘壑的人，心中一向也自是有一番成算。敦儿和她的关系一向是不远也不近的。圣上不过就两个成年的阿哥，五阿哥弘昼虽一向是荒唐的，但若当今皇上和圣祖一般，那么十几年的时间里，什么都还不能下定论。互相见礼后，敦儿和吴扎库氏不过随意地说着一些衣着打扮的话儿，吴扎库氏的长子于六月卒，不过才三岁，敦儿和她说话也不好提孩子的事儿，好在吴扎库氏颇得弘昼的敬爱，弘昼也不是宠妾灭妻的主，敦儿记得历史上弘昼的孩子大多是吴扎库氏诞下的，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感情很好。她们俩人说得高兴，周围的命妇们也不好随意打扰她们，敦儿和吴扎库氏默契一笑，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们现在一身沉重的吉服，没有心情应付她们。

待回到乾西二所，敦儿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弘历和敦儿都换上了轻快的常服。几人正用着易克化的热膳，这么冷的天儿，已经冷了的御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爷，妾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待用过膳，敦儿伺候弘历梳洗，一边欲言又止地道。

“嗯，福晋有什么话儿就直说吧。”弘历懒洋洋地道。今儿圣上的心情不错，作为儿臣的弘历总算松了口气。而且从万寿节可以看出，皇阿玛对他更看重，他心里也有了底。

“今儿妾在禧额娘那见着和惠了，妾看她脸色苍白，看着身子有些不大好。妾想着和惠许是还念着十三叔，也不以为意。没料，妾在私下里竟然看见和惠的陪嫁佟嬷嬷对和惠说话一脸的跋扈，毫不知礼。妾心想莫不是和惠过于软弱才会恶奴欺主，还想着要在私下好好提点她一番。妾是在听了几个命妇碎嘴后才知缘由的，原来我们大清出嫁的公主们竟然被陪嫁嬷嬷们辖制着，连召见额驸马都要向嬷嬷们好处才能见着……”敦儿说到这就没有往下说了，爱新觉罗的人最会脑补了，弘历更是其中之最。敦儿也不管正面色不善的弘历，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准备歇息了。

然后，然后听说来给皇帝贺寿的公主格格们在领着废除陪嫁嬷嬷制度的圣旨身边的人换了一圈后笑容满面离开京城的。

不过这都与敦儿无关了，只要她的女儿们以后可以不受陪嫁嬷嬷的苦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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