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他的巴掌就要落下来,我咧嘴“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用力挤出两滴眼泪,以求博取他的同情。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同情,反而还落井下石。
“你还有脸哭?施筱范,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闯大祸?”
我止住哭声,傻愣愣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林子凡是什么人?父皇点名捉拿的要犯,你想放了他不说,居然还当着所有侍卫的面,口口声声说要跟着他一起做山贼?施筱范啊施筱范,以前我只是当你天真,却原来你真傻啊!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两项加起来,就够你诛十回九族的?”
他的一席话,说的我心跳加速,冷汗直冒。没想到我这一小小的私心居然牵扯出这么多是非来。开始时还没觉着怎么样,虽然刀光剑影在眼前乱晃,但是我心中有数,双方都不愿伤了我,所以跟玩似的任胡闹。
但这回不一样了,俗话说君无戏言,这事儿若是真要让皇帝知道了,我的命是小,连累了爹娘却是天大的不孝。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可别等着我还没来得及床前尽孝,我们一家子就去地府相会了啊!
“我也不是成心要帮他,我只是气你昨天对我太凶。明明是我吃了亏,你却偏向善渊,这让我觉得很委屈!”
“委屈?她堂堂一个郡主被你折腾得还不够吗?别以为你这么闹,丢得是你施家的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内定的肃王妃,这么下去,你丢的就是皇家的脸面!”
“可是我并不想做肃王妃,既然善渊想做,让给她好了,你们正好亲上加亲!”
毛人的脸色越加难看,沉地让人觉着害怕。“这次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再让我听到相同的话,你就不是诛九族那么简单了!”
他的眼神很霸道,语气也很狠,让我听着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毛!
这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毛人吗?怎么觉得自打回了王府以后,我所认识的那个毛人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占据这个躯壳的,只是一个狠毒无情的陌生人!
从这一刻起,我的心里开始畏惧他,我忽然间意识到,他不只是我眼中的毛人,他还是风屏国的王爷,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家族中的一员。他要维护家族的荣耀,为此哪怕杀光所有忤逆的人,都在所不惜……!
我好想问问他,若是我呢?若是忤逆他的人是我呢?他当真会像在房顶时那样,毫不犹豫地冲我挥剑吗?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了,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总觉得他和百里痕一样,是一个儒雅风趣的男人,没成想这就是一狼,而且还是一只白眼狼……!
就这么着批评教育完,他转身想走,可走了两步又掉转回来。对着坐在床上发呆的我说道:“你心里有个准备,过些日子父皇要在皇设宴,特别款待你一下!”
“款待我?”俺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毛人,心里却犯了难,我这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款待我啊?难道想让我早死几年?
俺这个人有个毛病,怕见着领导,上学时害怕先生,(老道除外!)到府里怕见着官爷,现如今要让我见风屏国的头号大人物,我这心啊,肝啊的,能承受住吗?我怀疑。
其实不但我怀疑,连毛人心里都没谱。前天晚上才告诉我这个消息,第二天就给我找来几十个女教我廷礼仪!
幸好俺头脑灵,不到两天功夫,她们教得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我基本全掌握了。等毛人来验收时,反倒为我的改变而大吃一惊!
只见俺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厅中央,头顶上放了一层厚厚的书,两腿夹紧,轻移莲步。每一下都恰当好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等我围着大厅走完一圈,毛人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我刚想冲他大吼,却又想起女们教我的“行莫回头,语莫掀唇”,这行莫回头倒是容易掌握,但是这语莫掀唇就不太好理解了。
俺试着张了张嘴,可这不动嘴唇的发声还真有点困难!于是俺就借着这个绝好的机会稍加练习。
只见我翻起舌头,在嘴唇不动的情况下对着毛人吼了一声。“喂!喂!”
毛人被我吼醒了,睁开眼睛看看我。“怎么?练完了?”
“呜呜呜(还没有)!”
他被我这声音弄得有点愣,继而又望了望我,“这怎么了?咬到舌头了?”
“哦哦哦(才没呢!)呜唉嗯一巴呀哦(我在练语不掀唇)!”
毛人被我这鸟语弄得不着头脑,最后一急,冲着我大吼,“施筱范,你给我正常点行不?”
被他折腾了两天,我心里早急了,于是也不顾什么三从四德,什么笑不露齿了。拿下头顶的书就冲他砸了过去。
“你以为我爱学啊?还不是你找来的好人教的,我告诉你,你别在这儿冲我吼,我吃这么多苦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面子?好,既然你不领情,那姑我不学了,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学着憋屈!”
说完我一溜烟地跑了,这回我又躲到了假山里。不过不是为了伏击善渊,而是准备夜深人静时往毛人屋子扔石头。
边摆弄着手里的石子,边望了眼霾的天空,心中刚想了句,“千万别下雨啊”,小雨就“哩哩啦啦”地落了下来。
掉到身上冰冷刺骨,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本不是雨,而是细小的冰凌。
裹紧上次遗落在这里的披风,我往里面的山洞偎了偎。外面的风越加大了,冰凌也变成了鹅毛大雪。面对骤然剧降的温度,我的衣裳还是太显单薄了,总觉着浑身发冷,过了一会儿又发烫,烫得眼睛止不住地流泪。等流完泪了,才觉得四肢发酸,眼皮打架。
坚持了半天,我实在坚持不住了,索靠着假山打起盹来。这一睡不要紧,整整睡了个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有许多人在唤我,一声接着一声,我想答话,却喊不出声音。直到唤呼声渐行渐远,我才认命地叹了口气。
难道老天真的要我冻死在这儿吗?这雪越下越大,赶明个儿把假山里的洞口埋住,那就当真没有人能发现我了!虽说胡桃知道我喜欢藏在假山这儿,可是她并不知道这里有个洞啊!怎么办呢?等死吗?
头痛欲裂,我在这儿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恍惚间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将我拉了出去。
我勉强睁开眼睛,却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模糊地嘟囔了一句“百里”。
那人的身体稍稍停滞了一下,然后便紧紧地将我搂到怀中。
他不回话,就更加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想。于是我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问出了一直纠结于心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肃王府很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我不想做王妃,我想跟着你走,哪怕是海角天涯,哪怕是归隐山林,都好过关在这座冷漠的笼子里!”
他温柔地轻抚了下我的脸庞,转而幽幽一叹,“晚了,范儿,一切都晚了。你的命,已经不属于你了,而是我的。无论你快乐也好,悲伤也好,终其一生你都要关在这座笼子里,再也飞不回属于你的天空了!”
话音才落,他便低下头狠狠吻上我的双唇。借着雪地的反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那是一张与百里痕相像的脸,只是比他更为硬朗,也更为霸道。
盯着他那乌黑的眼眸,我心中凄婉一笑,百里,你没来,你终究没来……!
在床上昏睡了几日,等我能下床时,居然离皇宴的日子没几天了。托生了这场大病的福,毛人现在对我客气多了。每日必来对我嘘寒问暖一番,而且每次都特地到我这里用膳,说什么不在我身边,怕我吃不好。好像他不在这儿我就会被人饿死一样。
碍着我上次生病对毛人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所以再见面时,我已不像以前那样自在,多少心里有些别扭。
他现今因为捉到了皇上的钦犯,所以成了全朝上下官员巴结的对象,大伙众说纷纷,甚至有人斗胆猜测,风屏国虚悬了二十年的太子之位,终于有了人选!
正在胡思乱想,一块瘦的红烧被人夹到碗里。我抬头一看,正瞧见毛人关心的眼神!
“你病才好,不益多吃油腻的,可是你又挑嘴得厉害,所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些瘦,一来可以增强体质,二来也能让你多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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