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着他的手将水灌下,心中将那绑我的贱人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我那工具箱和那些千金难买的药丸也不知道被那贱人丢去了哪里,但凡我现在身边有一粒药丸在,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么惨啊。
侧躺回去,我只觉得背后丝丝的抽着疼。
季子山又从火堆上的铁锅内舀出一碗滚水来,红着脸犹豫了很久,终对着我道:“魅生,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吧。”
我艰难的反转过来,背朝天躺着,他揭开棉被忍不住猛抽了口气。
咽口唾沫,我哑着嗓子问:“怎么,很恐怖?”
感到他的鼻息微微喷在背上,我有些痒的动了动,他摁住我道:“别动,离得远了我看不清。”
一个微凉的指尖缓缓从我右肩胛骨处滑到背部中间,他低声嘟哝道:“你怎么这么傻……”
我侧着脸,实不忍看他一脸自责的模样,故作轻松的道:“一条疤换一条命,这么合算的买卖我怎么能不做。再说,我师傅是谁啊,还能让这条疤跟我一辈子不成。”
他不再说话,撕了件袍子的下摆,蘸了点热水,轻轻从我伤口边上擦过。我咬着唇尽量不发出抽搐声,实在疼了就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屏气。
他见状轻声道:“疼就喊出来吧。”
“没事儿。”我在被子里掐着自己的大腿,“没那么疼,又没伤到骨头。”
半晌他低声说:“再有下次,你别这么傻了。我死了就死了,反正,我原也活不长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揪得比背上还疼!
原来他竟是知道的!
他安静的将我伤口洗净包好,将烘干的亵衣递给我,又背身过去等我穿完,才又回来躺下。一切都做得那么平静,好像刚才他说的那个活不长了的人本不是自己一般。
可我的心内却早已翻江倒海。
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大半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他是活不长的,不过同样一件事情,为何如今再听到,却犹如挖心掏肺般的疼?
我兀自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清瘦的绝色侧脸,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子山不在屋里。我嗓子干得冒烟,想给自己倒杯水。脚刚触到地还没站起来,门一推,季子山手里拿着铁叉,叉头上叉着条焦黑的鱼走了进来。一看见我要起身,忙将鱼搁在铁架上,按住我道:“可是要喝水?我来。”从铁锅内舀了碗温水递给我。
喝了水,把碗递回给他,他却不接,只举着那焦黑的鱼凑到我面前,一点点将鱼撕到我手中碗里道:“多少吃一点。我刚抓的,怕熏着你,就在外头烤了。慢慢吃,小心骨头。”
我看着他沾湿了的衣摆和那被熏黑了的脸庞,默默抓起几块鱼塞到嘴里。
很难吃,有股烧糊了的苦味,但如果多吃一点能快点好起来,即便再苦,我也吃。
直吃了小半条,才停下来,想起他也不曾吃过,道:“你也吃点。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
他才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惊讶的抬眼看我。我心下了然,呵呵笑道:“师傅动手,做徒弟的自然要给个面子的。”
他脸红了红,默默地将鱼都剔下来。两个人勉强弄了个半饱,我趁着睡了一觉体力还不差,寻思着要快点找到个有人的村落才行。
我背上这伤虽没伤到骨头,但没医没药的迟早要溃烂,到时候只怕就不是烧得半夜说胡话这么容易挺过去了。就靠季子山那只能视近物的眼神,连觅食都是个问题,今天他能叉着条鱼,已经是瞎猫碰上死鱼,看他那湿透了的衣摆,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赤着脚在江边呆了多久!
两个人一商量,觉得事不宜吃便立刻动身。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才不过走了盏茶的功夫,便已经脚步虚浮,几乎半个身子都依在了季子山身上。他心下焦急,搀着我又不敢走快,满脸担忧神色。怕他担心,我边挪步子边故作轻松的道:“子山,你还真是……有恩报恩……有仇……啊报仇,在不周山……我扒你一回……你……昨天晚上报了仇,当初……我将晕倒的你……从山上背……啊下来,今天……你又来报恩了!”
季子山闻言瞪我一眼,学着我说话的腔调道:“都上气不接下气了,你还有空……阿贫嘴!”我嘿嘿笑着,继续大喘气。只听他低声嘀咕:“再说也不是你背的。”
涩涩地扯了扯嘴角,不由自主想起小四来,也不知道……唉……
到我再也走不动坐倒在地上时,我才发现我们不过也就走出了一两里地,触目所及连半个村落的影子也没有。我不由得朝着正在擦汗的季子山苦笑:“子山,不如我在这儿歇会儿,你先去前面找人吧,找到了再回来接我。”
“不!”他盯着我,“要走一起走,你走不动我背你走!”
我无力争辩,也没有意义去与他争辩,如果他是那种能甩下我独自逃生的人,我们又怎么可能一路走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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