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建业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人挤人,跟大年初二的庙会似的。建业这地方果然是生意兴隆、商贾云集,互市行商非同一般,热闹非常啊。
支红展堂的两个小哥儿肩上搭着浅褐色手巾,笑容仿佛固在脸上一样,像是哥俩。一个吆喝一个称斤度两。洒芝麻面的甜糖饼、粉白的夹豆沙馅磨叽凉糕、冰麻花儿结、七彩色的糖瓜葫芦,种类多着去了,分着簸箕摆了有四尺长的桌。
有讨价还价的偷着往袋子里多抓一把还在瞎扯的,也有在一边拽着娘亲衣襟吸手指头的毛头。让我看的一乐,敢情儿跟过年似的。掐指算算,都入八月了按理满大街应该是卖西瓜的多,可偏生这一冬天出来的糖铺子这么些人去。
幺了一把糖麻花,用油纸包了。我牵着马,边吃边琢磨着上哪去找彻雪的府宅去。
其实之前我将魏姐送到潘家谷之前本打算顺路回漳州一趟看看小夏和忘川,把这事跟他们说说,省得和嫂子挂心。
这一路我本想风尘仆仆的赶来,可是走到兴城的时候却忽然心里没了底细。若见她,我该怎么说才好。是因着什么事儿,还是——只奔了她来。
恰好见了“有间客栈”的招牌,我心下一犹豫,在那里住了几天。连自己都觉得变了子,一改往常,也没出门,就关在客栈里,开着窗子看客商来往。在第四天的下午,我见着一对在客栈门口寻死寻活的小情人,也不知因着什么,刚开始是那漂亮的小娘子自己背着包袱来投宿,店老板看她只身一人,好心的问了去处,想帮着找些稳妥的客商并着一起走,也算有个照应。
可那小娘子却跟吃了呛药似的,扔出了几锭银子,给店老板骂了个狗血喷头。店老板见她不领这情,低声埋怨了几句,也嘱咐几个小二再不要招惹她。那小娘子在院儿里寻了个地方坐下,我看她眼睛还不时的瞟着门外,像是在等人来。
果不然,日头还没落呢,一个蓝袍子的书生,面皮儿白净,也背着包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是私奔的姘头呢,爬在窗子上瞧好。没一会两人真吵起来了,那书生又是求又是怎么的,好一个低声下气。那红衣裳的小娘子却更耍起泼来了,连给这小子几下,旁边围观的,也没一个去搭事儿。那时正好赶饭点儿,小厮敲屋门送饭进来,待我端着食盒挪到窗子边上时,却看成了那娘们儿给那白小子跪下了。
可不有趣么?后来一会两个人拥着走了。
小厮过来收食盒的时候我问他,下午到底怎么个事儿?他笑笑说,那位红衣裳的是城里祁琳楼唱曲儿的赵姑娘,年前儿遇见了张员外家的幺儿,男未娶女未嫁,这不怎么的,勾搭上了。
张员外家这幺儿铁了心娶这位姑娘,横竖要死要活的,员外夫人心疼儿子,万般无奈,终是在这眼面前肯了。这可轰动,两人正研究日子置办礼呢,却不知怎的了,吵起来,还是天天吵天天闹。今儿,可不就那赵姑娘要离了兴城远走他乡么。
话正说到一半呢,听见外面有人吆喝,那小厮面露难色。我甩甩手,让他去了。他感谢一笑,执了食盒就循声去了。
后面的结果就不用说了吧。
我关了窗子,躺在床上。若是那小小子儿不来寻这姑娘,怕她是肯定一赌气就走了吧。若为了一时赌气远走他乡了,再回过头来看,两手空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我呢,本来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所以呢,有,比没有强得多吧。
想到这里,我从床上跳起来,拎着包袱就冲了出去,招呼小厮把马牵来,扔了银子在柜面上,我连头都没回的就跑了。
我应该去找她,我想见她。
只有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我想见她。
彻雪。
奔驰了好几天,在马儿实在是跑不动的时候,我在纪珑城抓了个教书先生写了封信送了回去,写的虽然不甚详细,不过梗概写了大半,送了回去。
注明了说我要往淮南建业一趟,访友,也叫他们放下心去。
一转眼,二十几天过去了,终于到了建业。
不如,今天不找地儿歇了,直接去找她。
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我拽了身边离着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
“叔,陆直司的府宅怎么走。”我那脸上的笑,堆得特甜。
那人一愣,回问我,“姑娘是说寺府直司衙门?”
我有点茫然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找淮南直司瓒,您说那地方,能找到她么?”
什么名啊这是,读着都绕口,寺府直司,什么破玩意儿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啊。
那位大叔呵呵一笑,脸上即挂了十足的笑意,“那错不了,姑娘要是去,我给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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