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是发生在没有料到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
没来得及准备的人,肯定就是当场有种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感觉,一落千丈。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六天了,也见着彻雪一天天的康复起来。至少比我头一天见着她的时候神多了,甚至我还能扶着她上院子里坐一会。虽然,她依旧挺避讳我的。
真是不明白,不就怕传染么,我都不怕,你自己矛盾什么?
摇摇头,我拿这个马扎扔在墙儿上,摆正了,做那儿,翘着脚晒太阳。
今儿里的薛太医来会诊,我就趁那功夫溜了出去,在正对着她卧榻的那扇窗子底下,顺便听听墙子。
太阳多好多明媚啊,这天,再热热可就得躲到凉地儿了。
“薛大人——”
“陆直司,你的病情已经十分稳定了,恭喜恭喜。之后,只要按老夫单子上写的每日抓服引用,相信不出半月即可痊愈。”
“多谢薛大人,彻雪今次承蒙大人照料。待痊愈,必定去府上致谢,感激不尽。”
我听着屋子里的那老头乐呵呵的笑着,脸上也跟着松了口气,不出半个月彻雪就能生龙活虎的四处跑动了吧。很好,心底里升起一股自豪来,看,这不多亏了我的照顾?
这么想着,一股甜蜜涌上来,咧着嘴偷偷的笑。这几天相处下来,越发的觉得这个妮子可爱了。虽然有时候太正经了点,不过没关系,也不影响什么。
两人在谈完病情之后才松了口,免了那些朝廷上的称呼,以辈分话起家常来。之前听彻雪说过,两家也算是熟识。哟,瞧瞧,熟人,这还是熟人呢,身边也没有旁人,在说公事的时候还“大人”“陆直司”这么的叫,我说么,真是麻烦事,官家青天直上,累坏了许多人。
将嘴里叼着的叶子一吐,我起身就想去墨魁居把我那小烟壶拿来,心里痒痒的,抽一罐解解馋。天气好,一会等这老头儿走了,跟彻雪溜达溜达去。
这不刚起身么,屋子里俩人叨叨还没停,当然我也无心再去听他们客气来客气去的烂摊子事了,可这不听不行,风一吹,顺耳朵飘进来了。
“我听说莫小子今天下午就到了,彻雪,你挑了门好亲事,这让老夫也觉得心中颇为宽慰啊。”他语气中颇为感慨,像是长辈见着可心儿疼的孙女千番叮嘱般,讨了门好亲事,两厢情愿。
可这话在我耳朵里听着就如同晴天霹雳忽然就这么击中了,藏在心底里那最深的忌讳终于还是被人说了出来。脚下一颤,几乎没站稳,倚着墙,顺着蹭了下来。
我,我竟然执意忽略了他。
该来的,还是要来,躲不过。
莫微寒。
黎阳第一美公子莫微寒。
黎阳第一富商莫微寒。
陆彻雪的青梅竹马莫微寒。
陆彻雪的待嫁夫君莫微寒!
“薛叔叔,微寒不是在半月前出使圣费尔蒙德了么,他又怎能……”彻雪略显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
“呵呵,我看你今天神尚好,才告知与你,怕忽然间就唐突了。莫小子原就是个心细的人,拿你如珍珠宝玉般,他此次回返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老头儿的声音里带着点欣慰,“这也是件好事,你总归是个苦命的孩子。”
彻雪久久没有言语。
我脑子里也空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管那老头儿说什么,彻雪说什么,都进不去我的耳。
兴许是不想听罢!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头晕目眩的厉害,倔强脾气又蹭了起来,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倒了墨魁居,失魂了似的卷了自己的物件,想走,却怔怔的望向北面主院,没了念头,呆愣愣的伫在那。
脚也动不了,沉得跟千斤坠似的。
人稍一懈怠,就没了劲,任凭之前在外面多嚣张多张狂,终归内里还是水做的。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一下子没了靠山,心中往日累积的种种忽然因为一个破洞,沙砾滔天骇浪般滚滚倾泻而出。
我选择的忽视了这一切,彻雪,还有他,莫家独子,莫微寒。
跟彻雪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会去想这些让自己苦恼的事情,只是觉得开心,所以,这就够了。我要求的不多,真的不多。
可是却忘了,毕竟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她会嫁给他,顺应天时地利人和。
万众所归。
而她也,终究会离我越来越远。
滑在炕沿边上,我紧紧的抱着双腿,头埋在膝间。
为什么,为什么会萌生出这种想法啊!陆彻雪只是朋友不是么?为什么每当我想到她会嫁给莫微寒,心里,就绞痛的要喘不过气一般。
我喜欢彻雪,我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很快乐。
可是她不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比我还要接近她,她的夫君。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是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人是天造地设一般的璧人儿啊,就在最开始我见到他们两人时,也觉得很般配不是么?
可现在,我有些接受不了,无法想象彻雪在别人怀中——
不——
我究竟是怎么了?
彻雪,莫微寒,彻雪,彻雪,彻雪,彻雪,彻雪……
是了,我,喜欢她。
我很喜欢她。
若是男人的话,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娶到她。
可我——我终究是个女人。
我该怎么办,我……慌张的不知所措。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情?
浑浑噩噩的出了陆府,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西北角的侧门还是哪——无所谓了。
对,原本我就知道的,就该知道,我和她,没有办法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并不知道我的心思。
为什么?!
“嘶——”
猛然一阵大力,我就被甩在一旁,好半天才迷糊过眼来,瞧那拉车的马蹄子就在我眼面前,近的都能看着马蹄铁上的纹路,磨的也快见烂了。
“你个八辈祖宗——急着见阎王爷投胎是不是?连卓然公子的车你都敢撞——”
身边一阵惊叫,人仰马翻,摊位上的瓜子像小雨般漫天飞扬。
“钱龙!”一个声音止住了马夫还要继续下去的叫骂。
我捂着头,多少也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看见了双黑色的很奇怪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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