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滴泪,满室熏香,房里闹了一阵便静了下来,我冥思他想。
平儿在身边唤了我一句,“姐儿……”
话还未说完,已经被人打断,喜娘笑嘻嘻嘴道,“平儿姑娘,可再不能随着娘家叫,该改口唤二了!”
平儿聪明伶俐自不在话下,当下改口又道,“二,这外头正喝的热闹,二爷怕是没那么快进来,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
喜娘又接道,“早想着怕二饿来着,已经准备了几样小点心,二先吃些垫垫胃吧!”
心事被打断,我木了一木,却道,“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
知道平儿还想再说什么,也知道她担心什么,可是我心烦意乱不想再听,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吃点东西吧!”
听的出脚步声声,一干子人退的干干净净,屋外头闹闹哄哄,竹声劝酒声笑闹声隔着几排的门房都能听见。
我喜帕一撩,抬首开始打量这间屋子,说不上多大多宽敞,摆陈却也富丽堂皇,尽眼皆是大红的“喜”字,和色泽明艳的帘帐。
这情境似真似幻却又不敢相信,韶华正盛,情意不再,这个本该是你位置的地方,已由他人取代。
一时觉得头有些发晕发胀,刚盖上喜帕,内室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由外打开,有人向我走来,脚步声快而轻盈。
“平儿?”不容错辩!
撇开那些作为嫁妆和我一起到贾府的老妈子、小厮不算,我统共只带了四个陪嫁丫头,平儿、安儿、如儿、意儿,取“平安如意”的意思。
年幼时胡作非为,成日里上树掏鸟蛋混水小鱼,四个丫头打小服侍我,端的是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秀秀气气,奈何摊上我这么个嚣张跋扈主,也没少挨过打受过气,但即便是这样,却也仅有一个平儿最贴我的心,最如我的意。
平儿很快来到我身边,声音慌里慌张,“姐儿,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我知道她话里的寓意,盖头又是一撩,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我没想过怎么办,我也就没想过要瞒他。”
“姐儿?”平儿显然又是一惊,愣愣的看着我。
我知道,自打我哭过闹过,病过一场,死去活来一番后,她越发琢磨不透我了。
平儿显然十分苦恼,突然起身至桌前拿过一个干净白瓷碗放在床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咬了咬牙,便要往食指上割去。
“你干什么?”我一把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令她眉头深蹙。
平儿声音都带着哭腔,“姐儿今天晚上是要圆房的,只有手指头上的血才能蒙混过去,要是没有这个,姑爷……姑爷……”平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原来是担心这个?”我放开她的手,缓缓道,“你以为,凭这个就能蒙混的过去?别说他是个见惯风月的人,即便是个愣皮厚生,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难不成你让我学赵飞燕,完事把你的血涂在上面?或者学赵合德,找个人代替?”。
“难不成姐儿还有其它主意?”平儿显然被吓住,眼泪巴巴的问。
我微微一笑,带着倾巢覆灭的决绝,“我说了,我本就没打算瞒他,是今夜就直接把我打包送回家也好,是忍气不吭戴稳了这顶绿帽子也好,我本都没放在心上。”
“姐儿,您是不是真想看太太羞愧自尽啊?您是不是非得撞了南天门才肯回头啊?求求您,就忘了他吧!”
“谁说我还想着他?”我冷冷瞟了她一眼,“我只是心死了,知觉没了,无所谓了,你下去吧,我用不着你这样护主。”说完,再次将红盖头掩上,端端正正坐好,不再理她。
我听见平儿叹了一口气,默默收了声,抹了泪,将白瓷碗放回原位,开门,然后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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