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的花圃最近出了些问题,前些天连日大雨,园子里有几株芍药的叶子发了腐。孙府没有专门的花匠,这些花儿草儿都是孙夫人管理的,偶尔叫上丫环们,细心调养,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芍药坏了几株,孙夫人就让人拔了扔到了一边。过了几日雨势未停,芍药却一棵棵烂了开去。孙夫人这才觉得事情不对了,问下人们知不知道汴京有什么有名的花匠,最好请到府上来看看。这些芍药她格外珍视,再也不能这么下去了。
下人们平日里也没听过什么有名的花匠,互相问了一番,才告诉孙夫人,花匠是不知道了,只最近听说城郊有位少年郎,对花花草草格外在行,或许可以请过来看看。孙夫人本想让下人们快些去找,看雨下得大,想想又些不忍,于是道:“等雨停了就去把他找来罢。”
下人们忙应。
母亲的花圃出了问题,良玉当然知道。所以她也曾偷偷找过下人们,问城中还有什么有名的花匠。勉强有几个说得上名讳的,却都是王府相府的人。下人们的话没说全,隐着的话却也是明显的:老爷官衔不大,要去借人肯定不方便。良玉想的却是,母亲那么喜欢种花养草,如果以后再出什么纰漏,每次去找人也不好。
不如索寻个花匠。
于是雨势稍小的时候,良玉怕梅儿拦她不让她出门,只寻了车夫,两个人一起出了城。
马车一路颠簸,许久才到了郊外下人们说的那处地方。照着下人们的说法,那个少年郎住在一片田园附近,似乎管着一小片菜园子。他也不是时时都在这里,但是每天下午这个时辰却必定在。马车只能走到大路尽头,再进去是小路,马车行不得,良玉他们只能下马步行了。
这个时候雨已经下得小多了,迷迷蒙蒙的,地上却是一片泥泞。良玉想亲自去请人又嫌无处下脚,可是这时候让车夫去,礼数上也不对。昔日刘备还曾三顾茅庐,如今自己想请人却只是派个下人去请,怎么看夜觉得不够诚意。想来想去,还是掀开帘子准备下来。
她才钻出轿帘,入耳的是细雨中淡淡的铜铃声。
远处什么人骑着驴慢慢的走了过来,驴上的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斗笠下沿遮住了脸,隔得远了,良玉看不清他的相貌。毛驴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路中央马车挡了道,它便悠然的踱到另一侧,从良玉眼前走了过去。
“劳驾……”良玉叫住了他,“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
余下的话良玉再没有说出口。
驴上的人闻言抬起头来看她,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姑娘好。”
这回倒是不结巴了。
良玉暗自道了一声奇了,口中还是问着:“这里是不是住了个懂怎么种花儿的少年?”
“花儿?”少年又多看了她几眼,道,“姑娘……找他……做……什么?”
又结巴起来了。
良玉猜他说短一些的话就能顺畅些,长了还是结巴的。口中道:“家母园中的芍药有些坏了,想请他去看看。若是可以,就想请他做孙府的花匠。”
“他散淡……惯了……不会……答应的。”少年微微笑了笑,“除非……姑娘……有别的……理由。”
良玉看了他半晌,心中七八分了然。便道:“全当是成全了我一片孝心,不知道算不算?”
少年微微一愣,许久,点了点头。
果然,你便是那个少年郎了。
良玉浅笑道:“谢谢公子成全。”
与外间传言一样的,这个少年不多话,一路上几乎都是沉默的。车夫驾着车回城,少年骑着驴随在她车旁,偶尔良玉问他几句,他就“嗯”一声做答。良玉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沉默。良玉猜他不想说,又转而问他家住何处。既然他不是住在菜园,那必然还有个正经的家。少年还是不回答。
既不知姓名,也不知家住何处,请这样的人回家似乎有些过于莽撞了。良玉掀开帘子又看了他几眼,觉得他不说话时颇有些清冷,却也不像是什么歹人。只是竟然连姓名也不肯说,良玉想,整日公子公子的叫,总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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