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愣愣地看了东年半天。若是这番话换作是东华来讲,他少不得又会多骂几声,在拳头上再讨回去些便宜。但现在斥他的是那个平时文文静静、在外面颇有文名的东年,这就让他少了几分底气,再听东年的话也有些不敢辩驳了。
东年也没有多看张远,转身看着仍旧拉扯着自己妹妹的两个人道:“你们还不松手?是不是也在等我老大耳括子扇你们?”
那两个小孩原就是看张远脸色行事,现在见张远被东年训得一语不出,他们也讪讪地松了手。
东年掏出帕子,在东华脸上轻轻地揉着,柔声道:“痛不痛?姐带你去擦点药酒吧,都已经肿了呢。”
东华只是愣愣地看着东年,一语不发。东年拉着她去了后院,又不敢让爹娘知道,就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悄悄叫小云去带瓶药酒过来。
只是她们虽然有心瞒下这件事去,那些学徒们早在两人打架时便有胆小好事的人悄悄跑去向东馆主通风报信了。待东北方随着报信的小孩匆匆到了武馆中时,架早已打完,东华也被东年带走了。
东北方向学徒们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学徒七嘴八舌地讲给东北方听。虽然张远后来被东年教训了一通,但他自己也知道行事不太正,也不好借机真的添油加醋向东北方告状。只在东北方向他问起时,他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几句。
东北方听得这些学徒的话,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当时的情况,看来虽然东华有点脾气,不过也不能全说错在自家女儿身上。最让他觉得稀奇的则是大女儿东年,这个丫头平时行事端庄,格温婉,虽然不过十二岁,但才名在外,个个提起她时都会不由自主赞叹一声。而这样一个人,今天在看到自己妹妹挨打时,居然也冲出去动了手。
东北方虽然一向对东华的任头疼,因为东年的懂事而更心疼她一些,可必须承认的是,他有时也觉得东年过于冷静了,尤其是她对东华,虽然从不回应东华的挑衅,但对她的态度也向来是不冷不热,不怎么像是一个为人姐的模样。
现在一听到东年居然为了东华挨打而出头,他的心里更多的反而是喜悦。
只是不管是哪种,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不能少。
东北方把学徒们都训斥了一顿,勒令他们蹲一下午的马步,然后在他们苦着的脸色中转身回后院找东年东华去了。
走到半路,东北方就碰到了找药酒的小云。得知小云是得了东年的命来拿药酒的后,东北方皱皱眉头,叫小云把药酒送回去,告诉她去向主母要专往脸上涂抹治伤的药膏。
小云应着,刚要离开,东北方想了想,又叫住她,告诉她得了药膏后,直接将药膏送到书房去。小云又应了,施一礼后才走。
东北方心下边琢磨着边往东年的院子里去,迈步进了院后就听到两姐妹的说话声,无非是东华在诉苦,说平时那些野小子们如何如何欺负她,如何如何对她不好。让东北方奇怪的是,东华的这些话,虽然仍带了些刁蛮任在里面,但若放在平时,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
东华的子里,虽然带着些小聪明,可也有着相当的硬气。在外面打架,不论打输还是打赢,她都从不在家里说这些事。哪怕是被打了,她也只会在学武时更加用功,以期找时间再打回去。至于向人诉苦,或许她是觉得这是弱者才会做的事,从不曾有过。
可是现在东华居然在对东年说着这些话,难道这一中午之间,姐妹俩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东北方只是觉得奇怪,总觉得生这一场疹子之后,东年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虽然一样的文静一样的懂事,但明显对自己及姚氏甚至东华都比以前要亲热得多。
果然是女儿大了就懂事了吧?
东北方一边想着,一边推门进了东年的房间。
东华此时正坐在东年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说话一边任东年拿手帕在她脸上轻轻地揉着。东年的手很轻柔,并不怎么用力,脸上是满满的心疼。
东华面对这样的姐姐,平时的那些嫉妒与成见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觉得能这样和姐姐相处着,心里很舒服。
东北方的开门声两人都听到了,东年以为是拿药酒回来的小云,抬头去看,待见到是东北方时,脸上不由一怔。
东华看到东年的表情,这才顺着看向门口,脸色也变了。
东北方看看两姐妹,咳了一声,板着脸走了进来。
东年忙站起来,还不忘拉一把东华,笑道:“爹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东北方哼道:“这吃完午饭一转头的工夫,你们就能找几个人来打架,还打到武馆里去了,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功夫学得差不多了?”
东华一听东北方带着斥责的话,直觉地就要反驳,却感觉到东年捏了捏她的手。她看了东年一眼,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东年笑道:“爹说哪里话来?年儿也知道打架不对,刚刚还说过妹妹来着,妹妹也保证过以后不会再犯了。”
东北方道:“你劝你妹妹?可我怎么听说你刚刚也出手打得很利索呢?我倒不知道我们东家的大才女还是个打架高手呢。”
东年心里“咯噔”一下,也知道自己参与的事情瞒不过爹娘,索便直接说开了:“妹妹开始出言不逊在先,被人打了也算是得了教训。可是张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站在我们东家武馆里大放厥词,这事若传了出去,县里人只怕爹爹是个好欺负的。女儿气不过,这才站出来打了张远几下。而且若张远不是理亏,女儿身弱手软,他又怎会站在那里任女儿打不还手?不过爹爹放心,这事只此一回,定是下不为例了。”
东北方道:“若真是下不为例倒还好。不过你们姐妹俩现在居然挑头打架,实是不该,还是要受罚的。”
东年一听“受罚”二字,心里不由又跳了一下。虽然已经过了数日,但她尤对昏迷前的那场家法印象相当深刻,只当这回东北方又要像那次一样,心一下提了起来。
东北方看看东年略有些苍白的脸,心下忖着是不是自己吓女儿吓过了头,不管小女儿如何,这大女儿平时还是甚为知书达理,今日的事也不能说全怪她们。这样想着,自己先就心疼起两个女儿来,也不再吓她们,直接道:“既然是受罚,那你们两个下午就不能再习武了,罚你们去书房抄书吧,抄一下午的书,将《女诫》从头到尾抄一遍,若是抄得不好,就要重新写过。你们不要以为能够马马虎虎就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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