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便是流景,自有和亲之事起,她便乔装成王府侍卫潜在王府里,自然知道珪园与宁王之怨根本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且宁王胁迫珪园首领之妹薛九九替嫁。更明白和亲车驾被劫,是珪园为救薛九九而做下的大案。
还有什么圣上隆恩浩荡才许宁王世子回京,那人不过是看郡主没有找到,先把世子稽留皇都,郡主孤苦无依自会投入罗网!而郡主下落不明更与珪园无关,这得问宁王府的二公子,郡主的二哥!
到宁王府那条街时,流景才慢下脚步,只身站在王府门前,这王府依旧是往日那巍峨雄壮的王府,只是世事流转,他们所有人,都已不是往前的自己。
她很明白,再向前走一步,便是必死之地,但是后退,她已没有后退的路——天下之大,世事之奇,山水之美,柔情缓歌,诗酒年华……一切的一切,她俱消受不起。
她只能迈出这向前的一步,以身殉道,纵不能含笑九泉,至少于心无愧。
她进王府自不用人通报,几个起落已越过墙头,世子宅邸在王府西南,看门的童子识得她,惊惧地几乎说不出话,瞪着她看了几眼,才一溜烟跑去禀报。
非常时期,内院定有高人防守,她走这最后一遭,无谓打打闹闹惹出一堆事端,只安安静静等着。
雨越落越大了,水流顺着斗笠蓑衣汇流成柱,浑身早已湿透了,却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慌张,寂静像心底平铺开的毛毡,蓦地将人兜头罩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冗长单调的雨声里一下又一下犹如鸣雷,听见自己的呼吸,悠长平稳,时间仿佛在这等待里静止了。
忽然心里却蓦地一跳,那枯燥的呼吸里夹杂着一缕淡淡的清香,柔软而温暖的仿似另一人的鼻息,仿似另一人凑得极近时带着的体温,她几乎看见那咫尺之间的红唇,心跳也跟着呼吸乱了,一下一下仿佛要把胸膛击穿,她几乎站不稳,蓦然抬眼——眼前却没有那鲜活明媚的一张脸,只有一道极冷的目光,带着剑一般的寒芒刺向她的眉心。
那是宁王府世子宁荼。
剑比任何语言来的更快,她只觉得颈间一凉,随后一丝火烧般的疼痛传来。她久经杀伐,甚至可以想见这一剑中的怒气与仇恨,她明白,再往下一分,这一剑便可置自己与死地。然而那要命的一分拿捏在宁荼手中,随时可以生杀予夺。
她唯有静默,一动不动,颈间的伤口和性命存亡的威胁不存在一般。那柄饮血的剑终于收了回去,宁荼转身便往内走,她依旧步履沉稳地跟上去,像很久以前她还跟在宁荼身边做护卫时一般。
正屋里光线昏暗,宁荼坐在上首,两旁案几上还有未撤的几盏茶盏,可见这里方才正在议事,顷刻间便只剩她二人,她长身立在屋子中央,不跪拜也不见礼。如今她何须遵那些虚礼。
宁荼英眉紧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你竟敢回来!”
“流景是珪园耳目,潜于王府,自是死罪。”是的,她原本是珪园里的人,“如今局势叵测……”她心里暗想,我向来取人性命与须臾,岂有上门送死之理,不过处境艰巨,不得不为之而已。但如此辩驳陈情的话,她也讲不出口,只得接一句,“流景此来,只为郡主一事,此事一了,死又何妨!”
她自知眼前这位世子冷面冷心,她一旦交出宁慧手书,大半是走不出这座王府了,然而那又如何,她此来,不过为救宁慧与水火,早将个人性命交托了出去。
“昔日王妃总借故与郡主为难,甚而几次不惜触怒老王爷,也要指摘郡主是异族孽种,怀有祸心,世子可知这是为何?”
宁荼眉心蹙地更紧。昔日王府的种种,他初时以为只为争宠。如今事情确凿,王妃既是圣上安于王爷身边的一枚棋子,那她所指宁慧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只是他不明白宁慧只是蒲柳弱质,教习她的都是王妃所选的奶娘嬷嬷,谁人能使她有不轨之心?而况宁慧最远也未出过皇都,纵对圣上有不敬之心,又能如何?
宁荼心里鄙弃,纵这是他未解之谜,眼前这个叛徒想要以此虚渺之事来换取性命,却也太过托大。他不耐烦地制止,“这等后宅妇人间的谣传,我无意知晓。”他抬眸逼视眼前这个瘦长的女子,“你我皆知今日情势,拖延无用。”
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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