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1 / 1）

马车到底还是转回了城中林府，林如海得知了消息惊怒交加，匆匆而来。便见着林夫人领着两个孩子，坐在正堂上。一脸无奈，见到林如海忙站起身来，道，“老爷，我，我想想就是真有什么事儿，在外头，也不定就安全了。说不定，还不如在扬州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呆着呢，想来想去就还是把孩子们都带回来了。”

林如海怒道，“我方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你，你怎么就，难道你就不顾两个孩子的姓命了不成。乱民若是靠近，扬州城就是首当其冲之地，不然你以为为何那么多官吏宁可冒着事后可能会被问罪的风险也要离开。你，你真是，怎么在这个时候糊涂了。”

林夫人还未答话，黛玉却再也无法忍住，站起来道，“既然扬州如此危险，那爹爹怎么不离开，却要，却要母亲带着我们远走。您，您怎么就这般狠心。要是。”黛玉已说不下去，前世父亲亡故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眼泪珠子滴在衣襟上，也顾不得了，趴在桌子上，哭个不停。

晋贤还从未见到黛玉哭的这般伤心，一边心疼姐姐，一边也知道父亲难处。便接口道，“父亲，儿子知道你是心疼儿女，才会这般安排。可我和母亲方才听姐姐说的也有理，扬州不管怎样还是督抚所在之地，还是有官兵把守着，躲在外头乡村山里。虽说是可能不会被那些乱民察觉，可是，若是有个万一。单靠几个护院家丁，又有什么用处。倒是扬州，虽说地方显眼，可到底还有正经官兵把守着，乱民想要进城也是不易。再说了，朝廷的军队不是也快要到了么。”

林如海颓然坐下，“罢了罢了，我也知道，此刻你们回来了，必不会再走。我也没法子了，就按你们说的，咱们都留下吧，就看看老天还会不会垂怜我林家，给我们林家留条血脉了。”又见黛玉哭得可怜，叹了口气，道“玉儿，别哭了，爹爹也是为了你们好。既然都要留下了，你就回房去吧。这几日好好呆在家里。没事别出来。若是，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黛玉止不住泪，却也知父亲已让了步。想想还是哽咽着说道，“父亲，女儿，还有一件事情没说。”

林如海道，“何事？”

黛玉用帕子擦了泪，让下人退下去，又让人把门关上。这才道，“父亲，母亲，你们是否还记的，女儿幼时曾来过一个癞头和尚。”

林如海道，“你说那个人？为父怎会忘记，后来不是说你和你母亲弟弟曾在寺里又遇见过他一回么。如今想来，他像是有些本事的。莫非，莫非他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黛玉点点头，仍红着眼睛道，“不错，他曾经对女儿说过，如有一日，遇着了兵乱，切莫离开扬州。我本来还疑虑着，想着扬州虽非首善之地，却也不是那边境苦寒之地，那里会有什么兵乱。可看他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哄我。如今看来，他说的，着实不是兵乱，而是民乱，只是民乱闹大了，那些不辨是非的人，做了乱臣贼子，这才成了兵乱。既然那和尚连这都预料到了，想必他说的不能离开扬州，亦是有些道理的。再加上，就是您方才听晋贤说的那些。我就求了母亲，阐明缘由，这才回来了。”黛玉说到这，又滴下泪来，道“再说，父亲乃是一家之主，若是，若是父亲有个什么，我们母子三人又该如何，也不过是无浮萍，任人欺凌罢了。倒还不如留在父亲身边，一家团聚着呢。”

林如海听了这一大段话，脸色晦暗难明，沉静了好一会方道，“我知道了，玉儿，你想的太多了。回去吧，回房去好好歇歇，这奔来走去好一会的，想你也累了。回去吧，夫人，晋贤，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我先去书房了。”说着看了黛玉一眼道，“别想那么多，纵是，你还有母亲兄弟呢，也不知你是听了什么事儿，想的这么多。”说完也没多停留，便径自走了。

林夫人见着林如海这般情况，叹了口气，道，“你们去歇息吧。现在还能安静的歇会，谁又知道过几天，咱们又会是什么情景。罢了，就是，咱们在一起。也好过分开各自飘零。”

黛玉和晋贤这才行礼告退，出了门。

黛玉先把晋贤安排好了，这才自己回了房。

好在方才虽然预备着要走，却也没有带走多少东西，收拾收拾也能安顿下来。待丫鬟们服侍梳洗过，又把被褥什么的收拾好，黛玉便屏退了下人，自己点了两盏极亮的玻璃灯，放在桌上，解了衣扣，取出常年贴身佩戴的那块玉石托在掌心。

的确，那玉虽呈黛色，若是放在灯下细细查看，依稀还可见叶子的脉络，只是若不仔细查看，却也难以看出那纹路。触手温润，隐隐仿佛还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流淌的感觉，黛玉不由得握紧那玉，暗自想道，那和尚曾说过，它是我原身上脱落下的叶子，必要的时候甚至能救我命，却不知他还能做什么。可恨我虽有仙子之名，却无仙子之实。想到那些乱民大多数原也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若不是天灾人祸，何至于此。若我能帮到他们一二，又怎会落的现在连父母兄弟自己的命尚且难保的地步。

黛玉呆了许久，又想道，父亲方才所说的话，想必父亲也是对自己能说出那一番话有些忧心，自己自重生一来，素来是父母掌上明珠。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如何会说出那一番话。虽是实情，却也太不合自己此时境况，一个自小就没离过父母身边的女孩子，又向来是千娇万宠捧着护着长大的，哪里会知道没有父母的苦楚，自己却说出来了，只怕父亲会多想，可话一出口，却也难以收回。

黛玉此时在灯下思虑，林如海和林夫人却也是睡不着，只是却也不知如何排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睁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却又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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