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澜和二文先后进入内室之时,阿媚已然满脸喜悦之色的从榻前站起来,含笑对无澜,语音轻颤道:“方才我寻思着要给姐姐盖盖被子,却见她半睡半醒着,只是半晌儿不曾出声罢了!”
自上次听闻杏儿惨死,云紫璃便再次出血不止尽。
如今,数日一晃而过,每日见她昏迷不醒,阿媚的心里,便会自责不已。
她知道。
即便她瞒下杏儿的死讯,定也瞒不了多久。
但,她却忽略了。
最近一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打击,便是从来心性坚韧的云紫璃,也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此刻,她的心,已然再也经不起任何冲击了。
好在,眼下她醒了。
这让阿媚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丰。
“二文!”
无澜心知,此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听了阿媚的话,他并未急着上前,而是侧过身来,看着身边的二文。
“二文明白!”
二文会意,对无澜微微颔首,快步行至榻前。
床榻上的云紫璃,双眸低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却不见多少波澜,说是醒了,其实神志尚不完全清醒。
二文抬手之间,动作熟练的以两指搭住云紫璃的手腕。
被二文按着的手腕微动,明显感觉到云紫璃的挣扎,他紧皱了下眉头,将把脉的力道又放缓了几分。
随着他的动作放缓,云紫璃的抗拒,也几渐消失。
二文唇角轻勾,闭上双眸,十分认真的替她把着脉。
“二文?姐姐的身子可还有大碍?!”
须臾,见二文长长的出了口气,阿媚不由出声问道。
阿媚的话音刚落,便听无澜目光深幽,也轻轻启唇:“二文……”
二文如释重负的一笑起身,对无澜道:“娘娘的身子,虽然仍旧十分虚弱,却已没有大碍,接下来只需多加调理,不出百日,便定可无虞!”
闻言,无澜高悬的心总算安稳落了地,如沐春风的温润一笑。
“辛苦了!”
边上的阿媚,更是喜不自禁的,再次回到床榻前。垂眸凝睇着依然在昏睡与转醒之间来回徘徊的云紫璃,她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姐姐?!”
因她的一声姐姐,云紫璃的眼睫,轻轻一颤。
见状,阿媚再接再厉,又喊了一声:“姐姐!”
稍稍停滞片刻。
云紫璃的眼睑终是缓缓轻抬,与阿媚的视线,在半空相交。
阿媚心下一喜,眉心轻蹙着,眸子水华流转。
如今的云紫璃,虽然卧床多日,但美貌依旧,不过比之以往,多了分柔弱,让人我见犹怜!
只是,此刻,她的脸色,尚还苍白的厉害,仍需依着二文的意思,日后仔细调理。
无澜轻轻步上前来,立身阿媚身畔,一脸关切的斜睇着床榻上的云紫璃。
阿媚眸华轻抬,双眼泛红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然后自觉起身,让开榻前的位子。
无澜唇角浮上一抹浅笑,眸华轻垂,凝向床榻上的云紫璃。
但!
当他的视线,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望进她的双眸中时,他的神情却蓦地一怔!
“你?!”
踌躇着,只说出一个你字,无澜面色微变。
过去的云紫璃。
多数时候,都是从容的,淡定的,透着几许她人没有的清冷与睿智,放佛有吸引力,总是可以引人沉溺其中。
但此刻!
与他对望的这双水眸中,宁静不复,却是格外清澈的。
是的,清澈!
眼前的这双眸子。
清澈到,几乎可以用纯粹二字来形容!
比之他当年初见时,更甚!
就仿佛,仿佛是初生的婴儿!
意识到这一点,无澜刚刚落了地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小璃儿,你……”
“你……”
与他发出的音节一般无二,云紫璃的眸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和对未知的恐慌。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方充满疑惑的问着无澜:“你是谁?!”
只如此短短的三个字。
不仅是无澜心下一窒!
连边上的阿媚和二文,都跟着面色一变!
“姐姐不认得侯爷了么?”
阿媚心里咯噔一下,紧蹙眉心,匆忙上前,面色惊慌的迎着云紫璃的视线。
“你叫我姐姐?可是我的妹妹么?”眸中惊慌淡去,云紫璃有些急切的,有些犹豫的拉过阿媚的手,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捶打着头部,黛眉轻挑着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见状,阿媚心惊之余,连忙拉住
她不停捶打自己的手。
凝眉望着眉头紧蹙的云紫璃,阿媚的唇角,有些苦涩的弯了弯:“记不起来,姐姐便不要勉强。”
她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心下,五味杂陈!
她微微抬眸,满是担忧的,看向身侧的无澜。
跟在云紫璃身边这么久,她自然知道,云紫璃曾经失去过记忆,却从未想过,遭逢大劫之后,云紫璃再次醒来,会不记得她,不记得紫衣侯无澜。
可事实,往往最是残酷。
此刻,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忘了过去,忘了所有……
心下,思绪千转。
无澜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眸光闪了闪,最终复又深邃。深吸口气,他以询问的眼神,望向立于边上,一直都不曾出声的二文。
此刻的二文,面色淡然,神情平静。
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念及此,无澜眉心轻颦,转身向外:“移步外室,本候有事要与你请教!”
“是!”
二文略微恭了下身,对阿媚轻声说道:“阿媚姑娘不必担心,你姐姐既是醒了,性命便不会再有差池!”
此刻,在云紫璃醒来之后,他对她的称呼,也已然不再是娘娘二字!
这让阿媚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听二文说云紫璃既然醒了,性命不会再有差池,她的心,多少安稳了些。
心中想到在吴国皇宫发生的一切,想到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恨,想到青萝太后的迫害,想到杏儿的死,阿媚觉得,若是有些事情,可以相忘,未免不是好事!
如此,她苦笑了下,转而看向紧紧拉着自己的云紫璃。
此刻的云紫璃,眸光清澈,眼底不再清冷,反倒多了几分对她的依恋,就好似一张白纸一般。
或许因过往的熟悉感犹在,她并不害怕阿媚的接触。
且,还因她方才的一声姐姐,将她视做最亲的亲人!
阿媚心下,暗暗一叹,轻轻抬手,满是怜惜的为她将额前的发丝掖到耳后,而后关切问道:“姐姐此刻,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是头有些晕晕的!”
云紫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满是疑惑的问道:“你叫阿媚是么?我是谁?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阿媚的姐姐啊!姐姐名叫阿乐!”
阿媚苦笑着,拉过云紫璃的另外一只手,含笑劝慰着她:“以前的事情不记得没关系,重要的是,姐姐身子无恙,姐姐先好生歇着,日后等你身子好些……我定会将过去的事情,一一与姐姐说了。”
阿媚的话,虽是如此说着。
但她的心里,此刻却并不做如是想!
过去的事情,对云紫璃而言,打击太大,太过伤怀。
若是忘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念及在吴国皇宫的那个孩子,她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生自古,有舍才有得。
那个孩子说到底是赫连远的亲生儿子,跟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云紫璃听完阿媚的话,还想多问些什么,却到底轻应一声,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脑海中,混混沌沌,总是不太清醒。
可是,她却又想不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头疼的蹙了蹙眉头,她紧咬唇瓣,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
虽然,无澜与二文说的,是到外室相见。
但,出了内室,他并未在外室停留。
而是直接向外,一路行至车辇的外辕之上。
辇下,蓝毅稳坐马背之上。
见无澜出了车辇,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爷!方才我们的车队,已然越过边界,此刻,我们已然身处新越境内……我们,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无澜轻轻的,应了一声,心底不由满满的,都是感叹!
一别十余载。
今日,他终于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的脸上,虽是十分平静的。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内心深处,可谓感慨良多。
新越的气候,比之大吴,要暖和一些。
此刻,立身车辕之上,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冷风,无澜凤眸微眯,语气低沉的问着身后之人:“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曾转身,却已然知晓,二文此刻便站在他的身后。
方才,见云紫璃什么都不记得。
他心中震惊,阿媚也是一脸讶然。
唯有二文,从始至终,面色如常!
由此,他便不难猜出,此事若问二文,必能得知事情原委。
他所认识的云紫璃。
从来都是倔强的,坚韧的。
即便面对灭门之痛,却仍旧顽强的活着。
她,绝对不会因为无法承受某些苦痛,而丧失以前的记忆。
打击固然有,却还不至于如此时这般。
是以,他想,此事定与二文有关。
来前,二文早知无澜要问什么。
此刻听无澜如此问道,他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对无澜道:“其实,就算我不说,想来,澜太子也已然猜出了事情大概!”
无澜双眸微眯,眸中光华灼灼地转身望向二文。
辇外,骤起的风,将他的衣袂,吹至半空,衬得他愈发飘逸。
二文在无澜的注视下,定了定神,朝着辇车后方望去,语气无奈而苦涩:“皇上将我留在宫中,是为了保皇后娘娘周全,可是到头来……我却辜负了皇命……”
无澜顺着二文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车队最后那辆同样宽敞的辇车之上,瞬间便紧皱了眉宇,然后飞身而去。
辇车外室,北堂凌一袭藏青色盘纹锦衣,一人独坐摇椅之上,正神态悠扬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医书。
似是早已料到无澜会过来,他神色不变,连理都没理身边的大侄子。
“为什么?”
北堂凌,威名远播的新越摄政王,以一己之力富强新越,却始终不曾登顶,无怨无悔将皇位拱手于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他,无澜自小便格外敬重!
是以,此刻即便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有意见,却仍旧不曾露出不敬之色。
听到他的问话后,北堂凌并未立即给他答案,而是在看完了正在看的那一页医书内容后,方才抬起头来,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好河山,温声说道:“那丫头的身子,在吴国宫中时,便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如你所知,她的身子,再经不起一丝折腾,就像数日前,在她得知自己贴身之人罹难之后,便又因打击太大,而突发大出血……于她来说,此刻,保命为首要,但,若要保其性命,便定要稳其心神,倘若不然,则她性命必定不保!”
北堂凌说的,是对的。
但是……
无澜眸色一黯,不禁蹙眉:“所以,您未曾跟侄儿商量过,便对她用了药,残忍的让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残忍?!”
北堂凌讪讪一笑,轻皱了眉宇,终于转头看向无澜。他俊美的容颜上,淡淡岁月的痕迹昭然,却让他一眼望去更加成熟稳重。
自医书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他将之递给了无澜:“在本王看来,让她记得过去的那一切,才是真正的残忍!”
“这是……”
无澜面露疑惑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之接过,当他看清信上模糊可辨的内容时,先是一脸惊讶,但是随后却是十分震怒的将信纸攥紧于掌心:“赫连远这个混蛋!”
他以为,赫连远之所以能得到云紫璃,不过是较早认识她,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然,如此内情,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将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给撕了!
“这信,是那丫头被救出之后,仍旧攥在手心里的……依你之前所说,她跟赫连远感情甚笃,鹣鲽情深,以她的心性,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有心所为的一场算计,如何能受得了?这也正好解释,她为何会忽然临盆!”北堂凌淡淡的对无澜解释着,素来冷情的他,言语中竟也带着几分疼意。似是应证了那句爱屋及乌,他对那小丫头,难得也上了几分心,“她在吴国宫中,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被青萝抱了去,且青萝还欲要将之赶尽杀绝,其用心之毒辣,倒也当得一国太后,在加上贴身之人的替死……若她记得这些,再想到赫连远的算计,好与亲生骨肉的分离之痛……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语气顿了顿,北堂凌轻抬眸华,对上无澜的双眸的同时,亦是悻悻叹道:“本王倒是觉得,让她忘却以前的那些痛苦过往,也未尝不是好事。”
经由上次云紫璃醒后,听闻杏儿之死一事,便险些丧命,北堂凌无法想像,若云紫神智清醒后,心中,会是如何的纷乱迭杂!
小丫头爱的飞蛾扑火,爱的不顾一切。
为了赫连家的那个小子,宁可不会北燕,不见自己的父母。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不顾一切的爱,不过是个笑话,那样的苦痛,比之病痛的折磨,要残忍千倍万倍!
是以,在三思之后,他选择以药物让她忘却一切。
虽然,如此一来,她忘却了错爱的人,和刚出生的孩子,但她……却获得了新生!
其实,他还是另有私心的。
在他看来,依儿的女儿,本该是他的儿媳妇,便是他没有儿子,那也还有侄儿,到头来却让赫连家那个心眼子贼多的小子给算计了去!
再加上那小子还是南宫素儿的儿子,他就更看不上了。
小丫头本该是万千宠爱的,可是过去这几年,那
小子让小丫头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不用他计较,自然有人会去计较,不过这小丫头如今既然被他的侄儿救了回来,那他自然没有再让她回去的道理。
现在,她的命保住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北堂凌的话,无澜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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