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凳上,翠儿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殷红的血迹侵透,萧染儿疾步来到长凳前,见翠儿浑身是血,已然昏厥过去,可家丁们手里的刑杖却再次高高举起,她俏脸胀红,精致的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都给我住手!”
说着话,她胡乱的推了正在杖责的家丁一把,不顾形象的扑倒翠儿身侧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翠儿……”
看着血肉模糊的翠儿,萧染儿眸中,泪水模糊了眼前的那抹红,一时间,纤手轻颤,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朗月见状,眉头轻蹙,和杖责的家丁皆都看向云紫璃。
如今萧侧妃在前,这剩下的十杖还如何执行?
“还有十杖,接着打!”
云紫璃不看众人,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谁敢!”
萧染儿霍的起身,怒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紫璃。
自小,翠儿便跟在她身边伺候,比之她的姐妹都要更亲近些,正因为如此,在嫁入王府之后,她给翠儿的差事,永远都是最轻松的。若非半夏被杖毙,她自己被禁足,翠儿仍旧如以往一般,可以在听雨轩继续做她的半个主子,如何会抛头露面?可眼下,翠儿被打了,而且被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她心痛!
好痛好痛!
痛的要抓狂!
云紫璃的神情淡泊依旧,并未因萧染儿的愤怒有太大波动,刚刚放下的茶杯复又端了起来,她轻轻启唇,声音如神色般平淡无波:“萧侧妃这是要拆本王妃
的台啊!”
“翠儿是我的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该由我来罚,岂容得王妃越俎代庖?”心中既是心痛又是愤怒,萧染儿的语气难免冲了些。
啪的一声!
云紫璃眸色一紧,手里的茶盖重重盖在茶杯上,低眸间,愈发深沉几分:“好一个萧侧妃,居然在本王妃面前自称为我?”
萧染儿一震,暗恨自己心急失了分寸,被云紫璃抓到了纰漏,却梗着脖子,咬牙怒视着云紫璃。
“王妃!”
朗月见两人眼看着便要剑拔弩张,忙恭身上前,陪着笑脸做起了和事佬:“这翠儿丫头已经昏死过去,合着二十板子足以让她长了记性,还望王妃网开一面!”
虽说平日里跟在萧染儿身边的丫头是半夏,但翠儿平日在王府里仗着萧染儿得宠嚣张跋扈惯了,有时在他面前也趾高气昂的。此时她挨了打,吃了亏,朗月心里倒也舒服了几分,但赫连远此刻不在王府,眼下萧染儿怒火中烧,云紫璃又强硬的一塌糊涂,他怕事情再僵持下去,到最后不好收场。
“朗月总管这是要替她出头?”
云紫璃眸中精光一闪,看向朗月的眸底泛起一抹凛冽。
“奴才不敢!”
朗月因云紫璃眸底的冷意而微微失神,听出她话外之音,连忙低头退至一边。
眼下侧妃出现,云紫璃定不会是极喜之时……
他虽然对云紫璃的脾气不甚了解,但却也明白,若她肯放过翠儿,定会给他个顺水人情。这会儿她既是如此问了,合着是不打算给他面子,翠儿剩下的十杖,也是跑不了的。
即便,萧染儿在前护着,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拿冷水把她浇醒了再打!”
云紫璃敛了视线,不再看朗月,低眉浅啜了口白开水,冷冷的,抛出这句话。
边上的家丁,早已盛好了冷水,听到她的命令,不待萧染儿做出反应,端起盆子便朝着翠儿的头顶浇下。
王妃和侧妃,到底还是王妃为正,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难听点儿不过是个妾罢了,即便这妾再如何得宠,她也大不过王妃去!
更何况这位新晋王妃的事迹,府里众人也都是耳熟能详的。她连王爷都敢顶撞,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们只是府里的下人,自然要听主子的命令,若说方才萧染儿出现时他们或许会心生犹豫,不知该如何行事,那此刻连朗月都抽了,他们只稍微权衡利弊,便会选择听从云紫璃的,给了翠儿一盆冷水。
冰冷与疼痛瞬间来袭,翠儿浑身剧烈一抖,生生疼醒了。
“翠儿!”
萧染儿紧咬唇瓣,声音自齿缝中发出,颤巍巍的抚上翠儿湿濡的发髻,眼底满是心疼。
“主……主子!”
翠儿竭力睁开被冷水打湿的眼睫,待看清了眼前的萧染儿,轻蠕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痛的只顾着掉眼泪。
“还愣着做什么?把剩下的十杖打了!”
云紫璃似是没心情看眼前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十分坚决的命令道。
闻言,两名执杖的家丁手起杖落,又重重的打了两下!
“你们……”
萧染儿怒瞪家丁一眼,见刑杖再次落下,她情急之下整个人都趴在翠儿身上!
两名执杖的家丁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高高在上的萧染儿居然会舍身护住翠儿,待他们反应过来,手里重重落下的刑杖已然来不及收手。
那高高举起的刑杖,重重的打在了萧染儿的后背上。
“啊——”
夏日衣薄,萧染儿吃痛,哆嗦着身子尖叫一声。
时间,仿佛在霎那间停止。
朗月见萧染儿被打,面色惊变,持杖的两名家丁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丢了刑杖,双双跪落在地!
他们打的,可是王爷过去几年最宠爱的女人,安国侯的嫡女啊!
“两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朗月呵斥的两名家丁体若筛糠的瘫跪在地,而后疾步上前,就着身子查看萧染儿的情况。“侧夫人……”
萧染儿从小便是娇生惯养,便是略懂武功也只是皮毛,从不曾刻苦练习,自然也未曾受过这般痛楚,但此刻,即便她身上再痛,她心里想的,却只有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要以自己挨的这两板子,来抵翠儿剩下的八杖刑责。
“敢问王妃,我以侧妃之躯替翠儿挨下这两杖,可抵得上她剩下的那八杖责罚?”萧染儿痛苦轻吟一声,紧咬着下唇,明媚的大眼中雾气缭绕,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紫璃。
那日,在暖园之中,她陷害于她,害她被打,如今半夏杖毙,翠儿被她抓到把柄,断断没有不了了之的道理。
但……当日,云紫璃初来乍到,便可以为自己的婢女打她耳光,由此不难看出,王爷的这位正妻亦有爱仆之心,如今她同样以主子的身份
为自己丫头甘领杖责,希冀着能触动云紫璃的恻隐之心!
萧染儿来了之后的场景,云紫璃也曾想像过,她想到她会动怒,会大闹,却从不曾想过这个一向被老爹和王爷捧在手心的女人居然会豁出一切替翠儿挡下杖责!
说实话,云紫璃的心底,确实因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而起了涟漪,
但,这片涟漪虽然随风荡漾,却只在她心里而已。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云紫璃的面色,并未因萧染儿舍身护奴,而有一丝的动容。视线扫过瘫跪在地上的两名家丁,她语气轻飘的吩咐道:“侧得本在禁足,胆敢私自出院,并在本王妃面前自称为我,合该杖责,方才那两杖也便罢了。本王妃的时间精贵的很,翠儿的杖责,还剩最后八杖!”
“你……”
萧染儿杏眼怒睁,身子微颤着从翠儿身上跌落在地,既怒且恨,不敢置信的紧盯着云紫璃!
好么,感情她那两杖挨了白挨,还罪有应得啊!
不过,普通女子,即便二十杖责半年内也好不利索,可云紫璃却一定要打翠儿三十杖!
这哪里是在打翠儿,根本是在打她萧染儿的脸啊!
“侧妃可是感觉本妃有些不近人情?”
手指轻轻勾勒着茶杯上的牡丹缠丝镌刻,云紫璃眸色淡然的望进萧染儿饱含怒火的双眸之中,轻声道:“今日这事发生在暖园中,我与她杖责三十,我想……倘若此事发生在听雨轩,你我身份对调,只怕这贱婢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虽然,在萧染儿来到之后,她们并未提及翠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云紫璃知道,身为翠儿的主子,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染儿应该最是清楚。
她敢打保票!
此事若是萧染儿来处置,翠儿这会儿八成已经没命了!
萧染儿被云紫璃的话堵得语塞,红唇轻颤了颤,她最后一咬牙,将姿态放到最低:“算我求王妃了还不行么?”
“主子……翠儿不值得……不值得……”
翠儿气若游丝的趴在长凳上,见向来高傲的萧染儿如此低声下气的为自己求人,眼泪瞬间决堤。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动之下,痛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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