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得薄情三十一
萧令瑀没有说话,眼中带着一丝期盼的青年更握紧他的手,不疑不惧,又重复一次。「你喜欢我。」
朱九郎一双渴盼目光刺入他的心,分明炽热如火,他却冷得发疼,彷佛踏在那日的小湖中,水越是冷,肌肤相亲时的心跳与喘息便越是滚烫,他又想起那个疼惜的拥抱、想起青年已知的所有过往,疼与恨交织无尽的慌,可他仍明白眼前这个青年……值得更好的。
「本王不懂你在说什麽,但请你记得,你与本王之间,不过盟约。」
盟约二字犹如烙铁,看着青年的眼神闪过疼痛,萧令瑀抽回手,转身便要离开,身後朱九郎又开口:「那麽为何救我?」
萧令瑀回过头,朱九郎看见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仍是清清淡淡一张令人咬牙切齿死人脸。「你还有利用价值,就算要死,也该死在为本王打下江山後。」
男人说完就离开,独留朱九郎一人躺在床上,气得去敲床板又掩面叹息,不懂自己干嘛那麽急?他明明就听见萧令瑀的过去,他早该知道男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温柔任何感情。见鬼,他现在就想回到以前摇摇先帝问他到底在想什麽,怎麽会任由他最疼爱的小皇子成了这副德行!
萧令瑀就是块冰,敲打本要缓慢用心,可自己偏这麽一凿戳破过往所有努力,失策失策大失策!他到底急什麽?
只是……喜欢这种感情让人贪心,除了他的身体、心跳和喘息,总还想更贴近他的心,可是如今好不容易贴得近了,那男人却一溜烟跑得远了……朱九郎又悔又怒,恼得在床上打滚,翻来覆去扯动伤口,疼得抽气。掀帘进帐的老军医见他翻来滚去,吓得连药箱都掉到地上,好险身旁弟子眼明手快接了住。
「朱将军,你做什麽?你的伤可不能这麽折腾!」
朱九郎又滚了两下,才哭丧着脸对老迈军医道:「好痛、真的好痛。」
这不是废话嘛。对着王爷手下最得意的大将,军医可没胆这麽说,忙和弟子一同处理朱九郎扯开的伤口,青年也不喊痛了,只垂着头不知想些什麽,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又让青年喝了药汤,才正想吩咐这次务必好好休息的军医嘴都还没张开,那个底子甚佳吉星高照的朱九郎起身就走了出去,步伐稳健的同没事人一样,军医与弟子面面相觑,小弟子是崇拜得无以复加,老军医则是吃惊兼叹息,还不忘拍拍小弟子的头告诫他万不可学习模仿,将军是有练过的。
一路也没人敢拦他,朱九郎直接就闯进萧令瑀休息并处理军务的临时主帐内,男人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处理手上的卷宗。没让他的冷淡吓跑,朱九郎坐到桌前,心底安慰自己最差不过是回到刚开始。
「萧令瑀。」
男人停笔,静静地看向他,那双眼眸分明平静无波,朱九郎却觉得自己看见一丝闪躲,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心底只盼这弯弯曲曲的人不要真的躲开就好,而萧令瑀楞了一会儿,终是无言敛眸,任他的手贴上自己面颊,青年暗暗地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笑着,只是甜中带涩。
「真不知究竟欠了你多少……」
朱九郎说得很轻,几乎是闷在唇边,萧令瑀听不清他说了什麽,疑惑地抬起头,不意却迎上青年的吻,这一吻极轻极柔,仅有双唇温柔摩挲,像是被捧着护着就怕碎了,可喉间泛起酸涩,有什麽就要说出口,但他强自按捺,於是那些话语点滴碎在心间,竟磕得生疼。
朱九郎吻得够了,便就着桌面撑起身子,出帐喊待桐来把东西都移回帅帐。这晚青年仍同之前一样,萧令瑀告诉自己无须在意,却忍不住死死盯着朱九郎为自己挟菜、磨墨、递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察觉的迟钝,他猜,许是会牵动伤口,可青年还是在笑,莫说看不出半分勉强,甚至乐在其中。
明明就受伤了。那时他看得清清楚楚,朱九郎分明因他的话语而疼痛,现下却还是体贴温柔……被拥在青年怀中,他嗅闻着朱九郎身上的伤药味道,第一次泛起无可抑制的心慌,抱着自己的手其实极轻,彷佛稍用点力自己就会抗拒,青年小心翼翼地像是受伤的人其实是他,萧令瑀闭上双眼,无法克制地轻推了推朱九郎,莫名的举动只换来一声抽气及青年圈得更紧的手臂。
他被困在这里,迷惑、迟疑,进退两难。
「不要紧。」青年突如其来轻声说道。「萧令瑀,你只要做你自己。」
朱九郎闭着眼,想起自己小时总爱将弯弯曲曲扭成麻花的饊子掰开,间若雨如丝,却阻挡不了短剑划过a"/前,他旋身闪过,长剑又紧逼而来,双剑交击,流光并s"/,萧令瑀抽身反手一剑刺向宋之期手臂,细长银针却准确扎入手上x"/道,右手一麻,寒綫落地。
抚上伤口,宋之期笑道:「王爷进步不少,想是耳濡目染,」
「本王以为针上有毒。」
宋之期捡起寒綫扬手s"/入一旁树中,方上前为他拔出银针。「淬了毒的针在这──」
话语未尽,一片飞叶擦过宋之期脸颊,血珠滑落。
「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谁都能碰的!」
争得薄情三十七
朱九郎手持寒綫,剑尖直指宋之期,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只带肃杀。
「我以为那碗药汤起码能让朱将军昏睡至明日,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宋之期手中银针丝毫不动,仍对着萧令瑀的颈项。「朱九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穿我是太后的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拿枯枝攻击萧令瑀吗?枯枝确实没有杀伤力,但你身上的杀意却骗不了人。」
朱九郎一面说,一面向前踏出数步,宋之期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楚分明,也不出声阻止,只将银针凑近萧令瑀几分,果不其然,朱九郎在两人身前五步处停下,动也不动。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
「放开萧令瑀!」
「王爷方才还说要杀了你,抱着重伤为这样的人拼命,值得吗?」宋之期看向依旧淡然的萧令瑀,忍不住又是笑了。「朱九郎,这人是没有感情的,难道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别傻了。」
「我不懂你想说什麽,但我再说一次,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谁都能碰的。」
「你救不了他的,朱九郎。」
宋之期摇摇头,瞬即发难,泛着诡异蓝光的银针猛地刺向萧令瑀,後者x"/道受制压g"/儿无法避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银针越来越近,就在这一刹那,寒綫以其细长优势穿入两人之间,恰恰挡住银针攻势,毫发之差令宋之期难以置信,抓准他一瞬怔楞,朱九郎动作未停,反手震开银针,拉着萧令瑀直退十步之外,但不知是否动作过於激烈,朱九郎竟连站也站不稳,几步踉跄,最终仅能拄剑跪地。
「咳咳。」朱九郎吐出一口鲜血,还不忘笑着对萧令瑀说:「好险你这剑够细,真叫我捏把冷汗。」
「你……」
抹去唇旁血丝,朱九郎撑着站起身。「就叫你待在我身边……回头跟你算帐。」
「朱九郎,你应该清楚,你只能保护一个人,你与他,总有一人要留在这里。」
「好像是这样。」朱九郎一声轻笑。「但我若死,你能放过他?」
「自是不能,但你若走,我可以放过你。」
朱九郎看着萧令瑀,莫名地摇了摇头。「这就糟了,我恐怕怎麽也离不开他。」
宋之期一笑,剑势若狂风袭来,朱九郎不敢大意,只是他内伤在身、外伤未愈,每每仅是与宋之期一触即分,不敢下重手与他短兵相接,宋之期亦察觉他心中所想,锋芒交错越险越快,每一剑都逼着朱九郎後退,但他守着与萧令瑀之间的三步距离,始终不让宋之期越雷池一步。
「朱九郎,这是何苦?我只是奉命办事,并不想杀你。」
朱九郎微喘着,大滴汗珠由额头滑落,但他仍是在笑。「我的命就是他的,要杀他,你得先踏过我的尸体,就怕你没那本事。」
「你把命给了他,他又能给你什麽?如果你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太后同样可以给你。」
「他让我待在他身边,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争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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